25 第二十五章(1 / 1)
国庆黄金周来临之际,一些店铺门口已是红旗飘扬。对于小偷来说,旅游旺季是下手的好机会。但年年都会有的严打今年却正巧在十月。
没了钱,向冬晨与向浩淼就如汲取不到粮食营养的害虫一般,在阴暗的土里蜷曲挣扎。
“你以前认识的朋友就没一个能借钱的吗?”没有点明是谁,但向浩淼指的就是周泽亚。无论冬晨忍受得多痛苦,也不可能找周泽亚的,这是他仅剩的坚持。
向冬晨看了向浩淼一眼没说话。向浩淼也知道冬晨绝不可能去开口问周泽亚借钱。他搓搓鼻子“你那手机应该能卖几个钱吧。”
“你别打我的注意。”冬晨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平时向浩淼也不提这一号人,因为冬晨的堕落跟自己关系莫大,心里很内疚,但每当欲望来临,总会人性丧失。
“等有钱了再给你买一个一样的。”向浩淼说着就扑了上来。向冬晨没力气,一把没推开,俩人斗纠在了一起。打斗之间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向浩淼一把抓住,向冬晨伸手抢夺,你来我往间只听“哐”的一声,手机砸在了墙上。
俩人闻声都顿住了。手机后盖飞了出去,屏幕上布满了裂痕。向浩淼不知是逃避冬晨的责罚还是见卖手机无望,出门了。向冬晨沉默着把后盖安上去。打开机,居然还能接通,但屏幕已经花了。
过了半宿向浩淼回来了,扔给冬晨一包粉,也许是又去哪儿死皮赖脸借到钱了吧。做完了这件事儿,觉得昏昏欲睡,冬晨安静的睡着了。不是不想指责向浩淼,只是对自己的失望与自暴自弃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渐渐的天凉了。日子还是平常而无望的过。夜凉如水,睡梦中的冬晨被向浩淼推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疑惑着发生了什么。
“等会有人敲门别吱声,有好多警察来了。”向浩淼小声道。听见警察俩字冬晨清醒了,正想问怎么回事却听见房东的声音,在这夜里声音特别大,冬晨听得清楚。
“干嘛叫我去派出所啊?我才是倒了血霉,租个房子收点租金容易嘛?!现在房子弄成这样我怎么租啊?”房东是个五十几岁的女人,撒起泼来毫不含糊,说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你们是人民的警察,要为人民做主,要为我做主啊!我就是看她一小姑娘来城里打工不容易,我怎么知道她干这个?要知道怎么可能租给她嘛!”
院子里房东还在跟警察扯皮,看来是出了命案要房东去协助。谁不知道这片城区的住户鱼龙混杂?但房东就咬死不认,做出一副凄惨相。冬晨听到这儿,心里惊了一下。
“什么小姑娘?”
“还能有谁啊?不就那个老爱跟你说话的姚红英吗?”向浩淼不耐烦回答,示意冬晨此刻不要再出声了。
外面盘查了约一个小时,天快亮的时候才走,房东最终还是被带去警局审问了。冬晨出了房门,看见红英的房门被封了。靠近门口就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儿,门口还能看出殷殷的血迹。这味道让冬晨觉得头昏。
其他的住客也没睡着,纷纷出来了。大家毫不在意将一个人的离去作为谈资来讨论。
姚红英怀孕之前就是站街的,怀孕之后没有钱就没法抽□□,于是接活就手口并用,也不管来人什么相貌,肮不肮脏。
昨儿来的一个男人貌似流窜人员,对于那件事有变态的癖好,就是喜欢孕妇。姚红英虽然缺钱,但本来就快临盆,不敢冒这个险,因此被男人殴打了一顿。
说的人看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讲,更侃侃而谈起来“后来那男的打完就走了呗,也不知道最后干没干,我是没听出来。”
另外一个人说“要我讲啊,就算没这个变态,到要生孩子那天也活不了,都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这小孩还好是死在肚子里,把它妈带走,算是给她留了个体面,不然生下来也是个畸形。”说罢还嗤笑两声。
冬晨听着这些人冷漠的话语,闭上眼好像还能听到英红喊自己冬晨哥的样子,鼻尖刺入的血味儿让自己犯恶心,深深呼了一口气才止住要呕吐的欲望。
姚红英十七八岁就死了,而她去世这件事对旁人来说就像她的命一样短暂,不过几日就没人再提了。只是那间房到现在也还没租出去。房东那天到了下午就回来了,这片城区本来就难管,也不知道警察有没有去追究。
向冬晨却是闷了好几天没说话。记得以前看电视或者报纸就经常能看见吸毒人员在郊外/河边/湖边猝死的新闻,那时候只是一眼翻过。现在想想,瘾君子生命的终结都不外乎此吧?一朝吸毒终生戒毒,可大多数人,还是到死都没戒掉。
向浩淼看冬晨这样,心想大约只是冬晨与英红关系较近才会伤心。因为对于向浩淼来说,这种死亡已经司空见惯。
严打过去之后,他们像蛰伏已久的毒虫,又潜伏进了火车站。这天收获颇丰,偷了一外国游客的钱包,里面两叠钱,一叠人民币,还有一叠英镑。
冬晨把人民币给了向浩淼,自己拿着钱准备找人换。以往买□□这事都是向浩淼在干,虽然自己已经同流合污,但向冬晨还是不愿与毒圈里的人有太多接触。
拿着钱去了闹市区的一个银行总部,门口坐着个中年人,旁边立一个牌子“兑换人民币”。很多银行门口都有这种人。这也是这些小偷们“销赃”的好地方。
吃了点东西,准备回去。现在除了换钱,向冬晨已经很少来市中心了。他慢慢的在街上踱步,突然摔了一跤。一个女人拉着孩子连连道歉,原来是踩到向冬晨散开的鞋带了。
“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冬晨摆摆手站起身,走到路边蹲下身,鞋带却在手中啪的一下断了。冬晨望着鞋带,若有所思,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
没了闲逛的心情,坐公交车回家了。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让向冬晨作呕。心里突突直跳,打开门。
向浩淼歪斜在床上,一根针扎在大腿根,血就跟泼墨似得染红了整个床单,地上也全是血……
冬晨怔怔的站在门口,转过身呕了起来,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自从以前因为对HIV的恐惧吐过一次之后,每次感到恐惧或伤心都会忍不住犯恶心。但没有一次,吐得这么严重。
他听说过有人因为扎到大动脉失血过多死的,但是这样的事情却发生在自己眼前了。
姚红英、向浩淼,这些人的死亡就是自己未来的写照。当初有欲仙的快感,未来就会有欲死的代价!回想自己一生,也不知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看不起自己、恨自己,但是也想活着,不想行尸走肉的活着,可是已经没办法了…
向冬晨呕到嗓子眼都疼了。整个人脑子都是空的,耳朵也是嗡的,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当向冬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病房里。过了一阵警察进来了,示意他如无问题就去派出所问话。
从医院到派出所的路上,冬晨问了警察向浩淼的情况。那警察看冬晨不似一般的罪犯胡搅蛮缠,对他的态度也比较好。告诉他向浩淼尸检之后就送去火葬场了。向冬晨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世上没有人能帮向浩淼办葬礼了。如果以后自己死了,大概也就落得这个下场吧?
对于警察的盘问、检查,向冬晨都如木偶人一般配合。要被分配到看守所的时候得知需要告知家人,但调查过向冬晨是孑然一身,于是按例咨询了下是否有什么朋友。冬晨摇摇头。
这时一个警察拿着冬晨的手机进了审查室,通讯录里看起来只有周泽亚跟宋辉是可以联系的人。主要是因为,这手机的通讯录联系人实在太少了。
“你这两位朋友你看我们是联系哪位好?我们收上来的东西是要还的。而且你以后劳改没有人给你寄钱的话,太难熬了。”向冬晨的案件其实在警察看来就是个小案件,毕竟吸毒份子太多,根本抓不过来。因此这时审问向冬晨的是个小警察,这警察一直对冬晨和颜悦色。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是说必须得有个联系人。周泽亚是万万不能让他知道的,逼不得已,也只能联系宋辉了。
宋辉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很是诧异,知道是向冬晨的事更是下巴都惊掉了。他到了警察局,没法跟冬晨长聊,向冬晨失踪时发生的那些事,在短暂的会面中了猜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气,但更多的是心疼,忙里忙外的把他乱七八糟的事处理干净了。
向冬晨很快就被分配到了市看守所等最终的判决。
初犯吸毒,本应是两年。但以前有偷窃的前科,最终判劳改戒毒三年。
进了劳教所,剃了头发,换了囚服。走在监狱的长廊里,看见一幅字。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是个阶下囚了。
黄皮□□,赊来手里,不辨真假,疯狂狂兴趣无穷
看粤夸黑土,楚看红瓢,黔尚青山,滇崇白水,眼昏神暗,何恋龙肝凤髓
趁火旺炉燃,飘起了袅袅青烟,正更长夜永,安排些乌鸡洋参
眼只见漫天黄金,玉字琼楼,美钞英镑,扶摇直上
数十万业产,忘却心头,瘾发神疲,叹索命无常侍候
阿芙蓉流毒,膏珍福寿,白刃加前,虎狼追后
横枕开吸,足尽平生乐事
扎遍全身脉,哪管它肝炎艾滋,纵父怨母啼,都只作黄泉绝唱
只剩下几寸衰毛,半袖肩膀,两行清涕,一副骷髅
(注:该字出自毕淑敏《红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