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1 / 1)
这是我第几次从昏迷中醒来了,短短几个月,平静的魔族首领生活被打乱,我有些跟不上节奏。
眼睛里看到的是屋顶,房梁,土墙,窗户,还有我身边躺着的玄嚣,这厮何时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还睡得如此死板,平平整整的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后轻轻地挪开了搭在他腿上的我的腿。
难道是前几次留下了后遗症,为何我的头好晕,我抬手揉着脑袋,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端着一碗热汤走进屋来。
“小娘子醒了。”老婆婆将碗放在床头,随即伸手触了触我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又伸手放在了玄嚣的额头上。
我知凡间唤女子会用小娘子这种称呼,只是如今有人这么当面唤我,听着总是觉得那么别扭!
在玄嚣额头探了一会儿,老婆婆又对我道:“你相公昨夜淋雨,想是受了寒。”
相公?这厮居然敢自认作是我的相公,真真是气煞我了,谁要他这瘟神做相公,我低头恶狠狠的瞪了玄嚣一眼,他闭着眼,睡得正熟,完全没有感受到我充满怒火的目光。
老婆婆将碗放到我手上,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这是要我给玄嚣喂药?他是神族,一个风寒而已,不用吃药吧!
“小娘子快把这药喝了吧!”
“婆婆,这药不应该给他喝吗?”我指了指玄嚣。
“这药是你相公昨夜交给老身的,说是你一直吃的药,你相公的药还在炉上煨着。”
我将碗凑近鼻端,仔细分辨里面的药材,除了多出的几味补药,这就是土地爷每日给我熬的那掺了萆荔的药,我又看了一眼玄嚣,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
“小娘子,快趁热喝了吧!”老婆婆又催促道。
我点了点头,将药一饮而尽。老婆婆又嘱咐我好好休息,拿了碗出去了。
我在玄嚣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他平时一直佩戴的荷包,这荷包虽然小巧,内里却有大乾坤,乃用天蚕云锦配合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织就而成,再由佩戴者灌以修为同时修炼,水火不侵,由佩戴者意念所导,可含纳万物,无所不容。
我解开云丝扣,将里面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萆荔、萆荔、还是萆荔,玄嚣莫不是把小华山上的萆荔全数采来了吧。我看着手中的萆荔,心中酸涩不已。
土地爷告诉我,小华山在十几万年前就划归了妖界,妖界占着地势的优势和天界对抗了几万年,直到上一代妖王魂逝,新一代妖王不能服众,内忧不断,无暇再和天界斗争,只好封锁了妖界,一心处理内部事务,但凡外族进入妖界,必是难逃一死,故而我打消了去小华山采药的念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搭在那儿了。
不曾想,玄嚣已替我采了来,此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昨夜又淋了雨,想到此,我的心又抽了一下,刺刺的疼,他在妖界一定是遇到危险了,也不知他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可心中再怎样酸涩,再怎样刺痛,都难以平衡他自称是我相公这件事。
玄嚣的手轻轻动了动,幽幽转醒,目光转向我时露出了温柔怜爱的笑容,“傻丫头,哭什么,再哭,可又要下雨了,你想要淹了这个小村庄吗?”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拭去我脸上的泪痕,温热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我擦干泪水,就听屋外哗哗声起,窗户上的棉纸也被打得噼里啪啦的响,果然是下雨了,“我哭不哭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你一哭,天就下雨。”如哄小孩子一般,玄嚣坐起身来,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看到被我扔得满床都是的萆荔,无奈的笑笑,拿过我手中的荷包将萆荔一一装好,“等回到天界,我去向太上老君借他的炼丹炉来,炼成丹药给你随身带着。”
“嗯。”我低低答应了一声,试探的问道:“这些萆荔是你去妖界采来的?”
“你从小就有心疾,这萆荔生长的小华山虽属妖界,却也不难取来,我这次带了些药种回来,拿去给药君,看看能不能培植。”他语声平静,一点也不像是从龙潭虎穴闯了一遭,他表现得越是平静,我心中越是不安。可是这话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想了好一阵都觉得他话里有一个明显的问题,可究竟是什么问题,怎么就是想不透。
“这些萆荔专治你这病,只是想要根治得花些时间。”玄嚣收好萆荔又对我道。
我“哦”了一声,将刚才的疑问暂时收了起来,“你是不是受伤了?”我问道。
“一点皮外伤。”话刚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抚着他的心口帮他顺气。
为何我的心有些不明的悸动,“伤你的是那妖兽㸲牛还是妖王?”
“你这是在担心我?”玄嚣嘴角微微上翘。
我别过脸去,轻声嗫嚅:“才不担心。”
也不知他是否听见,又听他继续道:“那㸲牛并非什么凶猛的妖兽,只是我此番去妖界,发现一些不寻常之处,去查探了一番,不想广煞殿中阵法很是厉害,闯阵时受了些伤。”
玄嚣双手扶住我的肩膀,让我面向他,只见他目光灼灼,盯得我有些不自在,难道是刚才喝的药不起作用,心为什么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就在我感觉他张口想要和我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吱呀的又被推开了,老婆婆端着药碗看了我们一眼,慈爱的笑着,“醒了就好,来,喝下药发发汗,就好了。”玄嚣接过药碗喝下,老婆婆随口和我们说道:“这天也真怪,还不到雨季,就下一场大雨,刚停没多久,又下起来了,还越下越大了。”
玄嚣的目光轻轻略过我,对老婆婆道:“天气也时有反常,不过我看这场大雨过后,便会放晴了。”
“晴了就暖和了,你们小两口再歇会儿,早饭好了我再来叫你们。”老婆婆笑呵呵的出去了。
被老婆婆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我要问的事,刚才被他一打岔就给忘了,“玄嚣,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相公?”
“昨夜带你来投宿,这户人家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只好说你是我娘子。”
我对着他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就不能说我们是兄妹吗?”
“你觉得我们俩哪里像是兄妹。”
我认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玄嚣,得出结论:“确实不像。”
玄嚣翻身下床,像是要出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对我道:“兮儿,你担心我,我很是欢喜。”
我嘴角轻挑,担心!真是想太多。
玄嚣已经喝了第四碗粥了,我记得平时他无论吃什么都只是尝一口,剩下的都便宜了宸佑宫池塘里的两只大乌龟,它们倒是长得挺壮实。
老婆婆又给玄嚣乘了一碗,和旁边那位头发胡子都白花花的老爷爷笑得无比的慈祥开心。
“你们小两口真是郎才女貌。”
“婆婆取笑了,区区一介书生,屡次落第不中,我娘子如此貌美贤惠,跟着我吃苦受累,每每想起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玄嚣说着,眼神向我看来,嘴角含笑,眼角含情,满目柔情蜜意,生生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已是翻江倒海,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贤淑的笑容,“相公这是哪里的话,相公待妾身这样的好,无论天涯海角妾身都愿意追随,功名与否都没那么重要。”说罢,十分羞怯的朝他一瞥,看谁恶心得过谁。
不料,玄嚣没被恶心到,反而笑得更加的灿烂得意了,“娘子此番对我,为夫甚是感动,他日定当考取功名,某个一官半职,不负娘子心意。”
“夫妻之间就是要和和美美的,考取功名虽然重要,也该早日添个孩子了。”
这位老婆婆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脸上仍印着羞涩的笑,扯了扯玄嚣的袖子,传音给他:“你赶快想想办法,别再继续聊下去了,再聊就该聊到抱孙子了。”
玄嚣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他的第五碗粥,才传音给我:“你对人间的生活到是挺了解的,我都不知道接下去就要聊抱孙子了。”
他没有理会我,顺着老婆婆的话继续道:“我也正有此打算,正所谓身修,家齐方能国治,天下平,待我们到京城安定下来,也该有所准备了,娘子觉得呢?”
“嗯,什……什么?”
“早点生个孩子,娘子你说是不是啊!”玄嚣对我眨眨眼,眉梢眼角满是浓情蜜意。
“……”眼皮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也分不清嘴角是在上翘还是下弯,只觉得脸颊十分的僵硬,我此刻一定笑得很是扭曲。
“呵呵……小娘子莫要羞涩,等孩子长大了,成了亲,有了他们的孩子,你们小两口啊……就变成老两口了。”
这位老婆婆和这位老爷爷,你们难道看不出我是气愤的笑而不是羞涩的笑吗?
玄嚣陪着老婆婆和老爷爷呵呵呵的笑个不停,笑罢,传音与我道:“老人家说得挺有道理,你跟着我也这么久了,我们赶快把事办了,也早点能抱上孙子。”
玄嚣,你是还嫌不够乱吗?我狠狠的向他的大腿上掐去,而他仍是嘴角挂着笑,气定神闲的喝着粥,我仿佛掐的是一床棉被,一肚子的火气被软软的卸去,我翻翻白眼,也只得无奈的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