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悲伤(1 / 1)
傍晚时分,最大的一块空地上笼起了篝火。
祭台上呈四角分布着四盏大灯,里面供奉着猎物,祭坛外又分布着二十八盏小灯。全部人都俯伏在地,嘴里念念有词,唯有祭坛前方有一全身掩于黑袍中的女子盘膝坐着。
离落远远的看着,听不清他们念的什么,不过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很虔诚,脸上的喜色和感恩都是发自内心的。
浩辰说这不过是例行的小祭地,过程并不繁复,很快他们宰了猎物取血灌于地下,然后就开始剥皮清洗,热热闹闹的唱歌烤肉,炙热的火焰升腾了人们的激情,伴着肉香飘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欢乐兴奋的气息。
离落隐身在火光之外的黑夜中,静静的看着数千人的狂欢。她没有发现族长和几位长老的身影,连末白都没有露面,秦老到底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给!”浩辰朝她跑了过来,递过一大块烤肉,“仙女妹妹为什么不过去?”
离落道了声谢谢接过,看不出是什么烤肉,闻着倒是挺香,咬了一口挺有嚼头的,看向浩辰问道;“怎么不见末白?”
“姑姑啊,你和她很熟吗?”浩辰不知从哪儿又翻出一坛酒,掀开封纸喝了起来。
离落耸了耸肩,“不算熟吧,可除了她,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浩辰瞪着眼睛看着她,手指着自己,不满的说道:“我!我呢?嗯?你都没把我当朋友吗?”
呃--离落哑然,她对末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她。面前这个人,比起其他人对她倒也热情,但还不到朋友的地步吧,不过不好当面这样说啦,所以她干笑了两声,“你愿意做我朋友当然感谢了,那你能帮我把爷爷救出来吗?”
浩辰喝酒的动作一顿,看了离落一眼,无奈的放下酒坛,“我不是想出办法了吗,你又不愿意。”
离落白了他一眼,就那个娶她的法子么,真是够不走心的。“话说,你们为什么都叫末白姑姑啊?”
“哦,因为她就是姑姑啊。”浩辰的话让离落忍不住跳脚,就不能说点实质性的事情吗!
“那……她的左眼是受过伤吗?”离落试探的说道。
“没有啊,只是姑姑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啊!”离落大为吃惊,她还以为末白是有眼疾看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什么怪癖啊!
“姑姑在你面前没有睁过眼吧,那是因为怕吓到你,她的眼睛有一点……独特!”浩辰边说边朝离落挤了挤眼睛,“反正以后你有机会见到的。”
眼睛独特是什么意思?离落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管了,先问要紧的吧,“那末白在密室闭关疗伤,要多久?”
“也许三天,也许十天,或者更久,说不准啊。”
“哦,她受伤很严重吗?”
浩辰面色暗了下去,“姑姑年幼时受过很严重的伤,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就没好过,这次因为司箐又动用了本源力量,长老说若不好好调养过来,只怕撑不过半年。”
离落惊住,末白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怎么命运这么坎坷,太可怜了吧。想到那个声音轻柔,面带微笑的少女可能会香消玉损,离落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
浩辰被她突如而至的眼泪吓到,手忙脚乱的找手帕,结果发现他身上就没有,只好结结巴巴的说道:“怎……么啦?……你……怎么哭了?我……说了什么?”
离落也没想到自己会哭,自己也愣住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对才见过一次面的人这么上心,那种悲伤仿佛不是来自情感上的不舍,而已一种骨子里的悲伤,好像她即将要失去的是自己的一部分。
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流了泪,又变得呆滞没有反应,浩辰慌了神,他在离落眼前前摆着手,大声喊道:“喂!仙女妹妹!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说话啊!”
结果他没将离落唤醒,反而引来了另一个人--司然。
司然刚悄悄去给受罚的弟弟司箐送了食物,返回时听到浩辰的叫声便赶紧过来查看。
“她怎么了?”司然皱眉看着目光呆滞的离落,脸上还带着泪痕,立刻朝浩辰厉声说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浩辰欲哭无泪,苦着脸解释道:“司然大哥,我能做什么啊?我就好好的和她说着话,突然就成这样了。”
“你们说了什么?”司然沉声说道。
“正在说姑姑的事情,仙女妹妹问姑姑的伤,我照实说了。”浩辰委屈的说。
司然脸色更沉,瞪了浩辰一眼,“姑姑的事情非同小可,不可对外人道也。”
“知道了。”浩辰小声应道,寨子里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的人就是司然,不为别人,因为他修为高,打不过啊。
离落此时却是身不由己,她因为末白的事情而伤心,突然就觉得头脑发胀,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但那些画面就如前受到世信号干扰一样,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她迷迷糊糊时似乎又陷入梦魇里无尽的白雾中了。
她能听见旁边浩辰与司然的声音,可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仿佛一股暗藏于体内的力量快要将她撑爆了,只想要不顾一切的发泄出来。她能感觉到,再一点,再来一点点……她就能挣脱那种束缚,可眼下她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行。
离落意识中翻江倒海,外面看来确是风平浪静,仿佛她只是站着睡着了,唯一不对劲的是苍白无色的面容,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她是不是病了?”浩辰看着她额头丝丝密密的汗珠,不安的说道。
司然的两道剑眉拧得更紧了,他对浩辰说道:“你看着她,我去找牙伯来。”牙伯是大夫,因为他两颗门牙很是突出,便被族人戏称为牙伯。
浩辰刚点头,便发现离落不对劲,她身上似乎有不寻常的波动,虽然很细微,但两人离得近,他生来五感敏锐,还是发现了异常,正要开口叫住司然,只见一阵风袭来,眼前突然多了一个身穿黑衣的耄耋老人,他神色凝重的探向离落的脉,刚触及便大喝一声“不好”,一掌抵向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真气输送过去,足足输了十个呼吸间,收手后离落便软软的倒下,他伸手捞起,一个摆袖又是卷起一阵风,再看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
浩辰和司然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刚才老者出来时,他们几乎连动一动都做不到,那种无形的威压让人心生寒意,不敢抵抗。那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带走了离落?
“你速去找族长说明此事!”司然严肃的说道,“我在这里以防万一。”虽然知道若是那个老者对他们有恶意,哪怕族长于长老们也不是其对手,何况是他。但为了族人的安全,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好!你小心行事。”浩辰说完身形直接朝崖壁掠去。
密室中盘腿疗伤的末白,突然觉得心神一荡,一股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悸动,仿佛冥冥中有一根无形的线做牵引,引导着她去触碰封尘已久的宿命。
她惊喜的睁开了双眼,诡异的眼瞳都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苍白的面色染上潮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是她!真的是她!”
“哈哈哈--我的感知没错,果真是她,哈哈哈!”末白跪坐着仰头大笑,小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姑姑,族长让您过去一趟。”密室外传来一个声音,隐隐带着担忧,显然是听到末白不正常的笑声。
“好,我这就去。”末白擦干脸上的泪珠,带着笑意起身。虽然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只有一瞬,之后再也感知不到。可那一瞬就足够了,她确定了这些年的坚持是对的,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情况下,她坚持下来了。
依然是上次那间会议室,只不过首位上坐的不是族长,而是刚才出现的耄耋老人,他闭目静坐着,仿佛一座雕像般无声无息;一旁面色凝重的人赫然是秦老,族长以及五位长老顺序坐在下面,他们的神色则是又惊又喜,频频看向门口,很是坐立不安。
看到末白出现,几位长老坐不住了,起身朝她看去,眼里带着希翼和不安,四长老与末白最为熟悉,他颤抖着说道:“刚才,你……可有感觉?”说完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既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又怕听到失望的答案而有些不安。
末白朝众人福了福,清秀稚嫩呢个的脸庞洋溢着激动,她的声音同样颤抖,“就在刚才,我确定,是她!”
全有人都站了起来,连首座的耄耋老人也激动的扳掉了一块桌角,果然,天不亡我九幽啊!
相比众人的喜极而泣,秦老的心思就要复杂得多。他也刚刚才得知,离落与九幽竟然有如此渊源。
一开始,离落说要来九幽寻找一个答案,他其实是拒绝的,他更希望她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可命运已经早有安排,既然她是那种体质,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与那些人的牵扯:五岁便遇到了注定纠缠一生的苏大公子,天剑盟与飘渺山庄的入世也间接因她而提前,千寻药谷与她之间有个司徒景联系,姬家又吸引了个姬如笙,至于其他几家,谁知道她身边的谁便是,比如他自己,机缘巧合与五岁的离落凑在了一起,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卷入各种是是非非,前世因今世果,真是避无可避啊!
到了九幽以后,秦老想着既然离落注定要面对今后的乱世纷争,不如将底蕴深厚的九幽拉入自己阵营,虽然九幽有些自身难保,但越是这样越容易拉拢,离落背后还有苏焱起的飘渺山庄做后盾,九幽想要在四大家族联合绞杀中求得生机,寻求盟友是最佳方案。
于是秦老先将隐世家族出世的消息说出来,引得族长和几位长老恐慌不已,当然他们也不会只听秦老的片面之词,当下五长老人去外面打探消息真伪。这一去一回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几人忌惮秦老修为,只能限制其行动,言称三日后确定了消息是真的,再恢复他的自由,并赔罪道歉。秦老也没有反对,只要族长他们确定四大家族入世的消息,他才好继续下面的计划。至于离落,他倒没有担心,这丫头鬼主意多,一个人应对局面肯定没有问题。
可人算不如天算,那位外出打探消息的五长老还没回来,这边却起了惊天变动。
秦老被告知离落身体有恙,让他前来看一看的时候,顿时大急,赶紧前去查看,发现她昏迷不醒,气息紊乱,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当下松了一口气。只是族长在一旁,面色凝重,看向离落的眼神很是……热切,就像是饥肠辘辘的人看到食物那种热切。
让他在意的是旁边多出的一人,面庞隐于黑袍中,看不太真切,但只一眼秦老便知这人修为还要在自己之上。
“这是我们太上长老。”族长赶紧为他介绍道。
那人善意的朝秦老笑了笑,“据说,阁下是这女娃的爷爷?”
秦老略一思索,如实道:“离落虽非我亲孙女,但我看着她从小长大,和亲孙无异。”
老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阁下可知这女娃身上被人下了阵法?”
果然被发现了,也是,他们最是精通此道。秦老颔首道:“是的,她小时候便如此了。”
“那女娃自己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小丫头的时候,她才五岁,甚是聪慧激灵,因为投缘便做了她有实无名的师傅,她身上的阵法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那关于她的身世,阁下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