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1 / 1)
夜凉如水,我做了个梦。
南阳城门前,凉亦满身伤痕的站着,地上一把长剑沾满了血。
只这一场景,我被吓醒了,醒来后一身的冷汗。
我再也睡不着,披上外套出了房门。夜色静谧,不远处,有两个身影面对面站着,侧边是明亮的池水。
借着响亮的蝉鸣声,我偷偷靠近他们,然后在一处草丛中躲了起来。
他们俩都没有说话,我听到礼煞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礼苏淡漠的声音响起:“出来。”
我诧异的抬起头,只见他们俩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正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我一把被人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你一路就差敲锣打鼓的小跑过来躲在这儿做甚?”
我拼命挣脱掉礼苏的钳制,然后整整衣服,定了定神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真的想听?”礼苏似笑非笑的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我犹豫之中看到礼煞目光犀利莫测的看着他。
我谨慎的看着他,随后点了点头。
礼苏淡淡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们在讨论谁离开谁留下的问题。”
“讨论出结果了吗?”我的视线看向礼煞沉默不语的脸,他墨色的眸下似乎隐着一丝焦灼。
“嗯。”礼苏垂眸应了一声。
“你走吧。”礼煞的声音紧接而来,他看着礼苏,眉眼淡然。
礼苏还想张嘴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淡然一笑,转身走了。
我看着礼苏慢慢走远,脑中回荡着他的话。我知道多问只会无解,索性顺着刚才的话,看着礼煞问道:“若一起留下会怎样?”
礼煞静静的看着我,开口答道:“会死。”
这一刻,我突然紧张起来,好像真的将要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那个梦适时的进入我的思绪,我顿时冷汗直流。
第二天,我听到一个传闻――礼苏住进了柳府。
我的心情有些五味陈杂。这个传闻之所以被众人议论,我知道一部分的原因是,柳无言的父亲。我记忆中的柳父决不可能会接受身份不明的人住进他的府邸。
如此说来,柳父必定是同意了他俩的关系,毕竟这事儿也是个公开的秘密,而且之前也没听说柳父对他们的事有所干涉。
算了,他们的感情能顺顺利利,也是件好事儿。我还是应该好好想想要不要去找凉亦。我很清楚,在玉柠出嫁以前,我的出现,只会打乱凉亦的计划。
可是那个梦太过让我不安。
在我的纠结之中,一天又一天过去,南阳城传来了一件大事儿――南阳的皇帝猝死。
据说,皇帝膝下只有三位皇子,但事发突然,并没有立下遗诏,而且五天后便是南阳公主与苍都三皇子联姻的日子。
我在忐忑之中又度过了一天,很快南阳城又传来了消息。而这个消息,使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南阳皇帝临死前留下口谕,传位于四皇子!消息一出,整个南阳城陷入混乱之中,世人都知道,皇帝只有三个儿子,这个平白无故出现的四皇子,究竟是何人?
大家众说纷纭,但最可信的一个传言是,这个四皇子是皇帝失散多年的儿子,且是与皇帝生前最爱的女人茗妃所生。当年茗妃出生卑微,据说他为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孩子却在短短几月之后离奇失踪,有传言说是被仇家所害,也有宫里的老宫女说是自傲毒辣的萧皇后命人将皇子带到了宫外。
茗妃痛失儿子,虽两年后又为皇帝生下了一位公主,却因积郁成疾,缠绵于病榻,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
那么这个四皇子,是何时与皇帝相认的?他又是怎么得知自己的身世的?在皇帝猝死的背后,许多真相都不得而知。
没过几天,这个四皇子顺利继位,城内的骚动也慢慢平息下来。紧接着,玉柠公主出嫁的事情也开始顺利的进行。
我问礼煞,“凉亦真的会是那位四皇子吗,若真是他继了位,怎会还让玉柠嫁过去?”
礼煞沉吟片刻,对我说道:“他如今身居高位,自然要顾全大局。”
我叹了口气:“为何想去找他,却总觉时机不对。我们不可能一起回馥新了。”
礼煞摸摸我的头,说道:“我答应了陪你回去,就定不会失言。”
可感觉却不一样了,从五个人慢慢变成了两个人,这种孤独感驻扎于心。
我和千羽走在集市上,只听见经过的人正在讨论当今皇上疾病缠身,怕是时日无多。
千羽叹了口气,“最近这天下不太平。”
“幸好皇上立了太子,不会像南阳皇帝一样,打天下子民个措手不及。”
我闻言说道:“不是听说皇上被恶疾折磨了多年,如今病情恶化,遗诏大约是就该立下的。”
“关键是,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现在是动也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立遗诏?”
“那便是太子继位呗,这宫里的事儿太复杂,咱们还是别瞎操心了。”我甩甩手说道。
没过多久,皇帝病逝,太子继位的消息传了出来。
皇帝病了整整六年,六年深受恶疾困扰,也撂下了不少烂摊子,但馥阳依旧兴盛,兵力强大,敌人也只敢窥探。
然而,在太子继位后的当晚,出事了。
那晚的事件在馥阳的史书上添上了惊心动魄的一笔。描述了威震天下的明元帝,是如何踏着血河,走上皇位的。
而他顺利夺位的背后,最强大而有力的拥护者,包括了柳府和梁府。
这是一股无人可以抗衡的势力,他继位后的仅三天,将太子的拥护党赶尽杀绝之后,朝中没有了半点声音。
后宫无人,紧接着,朝中开始有人提议纳妃之事。而他在众多的声音中,将柳家长女立后,且不纳一妃,只由柳氏独掌后宫。
明元帝的威名逐渐震慑天下,他处事霸道狠毒,毫不拖泥带水,一连打下了两个小国,让临国恐慌不已。为了讨好他,几个国家纷纷用尽招数,进贡了不少稀罕宝物,他却命人直接送去了后宫。
但临国南阳却无半点声音。
大家都说,凭明元帝的秉性,攻打南阳是迟早的事儿。当初若不是先皇病情不稳,战争早该打响了。不过如今南阳与苍都结成姻亲,若近年内挑起战事,苍都不会坐视不管。
又有人说,当年四皇子被平民养大,见识短浅,根本治理不好一个国家。要不然怎会明知馥阳虎视眈眈,却不像其他小国一样,去献些殷勤,缓和关系。
在这些纷扰之中,我明白我该离开了。礼煞始终守在我身边,我没有向他提出过任何疑问,事到如今,他能陪着我,已经足矣。
隔天便是明元帝的大婚之日,继位后他做了许多事,让国家越来越强大,现在一切告一段落,他需要给他爱的女人一场仪式。
只是今晚,宫里应该异常的忙碌,他也是,我不明白我为何会在这里见到他。
“外面传言说你会攻打南阳,是真的吗?”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我如今在意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是真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不信,还是你还不知南阳如今的新皇是谁?”
“凉亦的玉佩,我早在多年前就看过。南阳如今越发衰弱,攻下南阳,不但可以强国,还可一灭苍都的威风,让它更加忌惮,有什么不好?”
“可若苍都出手相助,你就那么有把握吗?”
“我早在几年前,手握兵权,并亲自带兵练兵,我手下的精兵,堪比一个小国的全部军队。何况,苍都就算会帮南阳,也只是做做表面工夫罢了。”
“礼苏,你是不是如今站得太高,昏了头了?南阳是凉亦的家,你却告诉我,为了打压苍都,你要毁掉整个南阳?若你还讲一点儿亲情,若你还记得凉亦是你儿时最好的玩伴,我恳求你,不要去毁了这一切!”
他扬眉笑了,神色冷漠至极。
“温亦,我是不是真的犯了大错了?错到你对我仅有的愧疚都消失殆尽了。”他说着轻嗤一声,抬头看着夜空幽幽的说道:“我只想攻下南阳,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突然又看向我,轻声说道:“若当年你没有骗我,也许我还会牢牢记着儿时的承诺,甚至为此放弃一切的。”他深吸了口气,似是释怀了,神情莫名出现一丝温和。
我想,他大概想起了柳无言,他如今最爱的人吧。
想到这,我格外的难受,眼泪簌簌的流下。礼苏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抬手用力的擦我的脸,我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脸,颤抖着声音说:“对不起。”
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垂下。我看着他低垂的眼,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一直记得我当年说的话,我更不知道你为此等了我很久。我一出现,都是因为我,婆婆走了,我是个倒霉蛋,灾星,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对不起,礼苏。”
话落,猝不及防的,我被他带进怀抱,他紧紧的抱住我,很快又松掉手……
“你无须道歉,有些关系或许都是注定的。”
“对了,你明日成婚……恭喜你。”
他闻言漠然的看着我,很久之后开口说道:“温亦,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