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七十一章(1 / 1)
“你..你还好吧?”
剖开记忆的茧,追寻着人生最初的那一抹白,晨光依稀,是童稚软语闪耀着晶莹的光,看不清面貌,唯有那垂柳拂面的温柔,萦绕在耳。
“你...你等等,我去叫人!”
软软的声音又响起,不是幻觉。他贴着墙,虚弱的喘息,眼前一阵虚幻,白蒙蒙的一片。
“你等一下哦,我马上就来!”
那是一团粉红,短小的四肢,看不清面貌,就像是一个圆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确定那个女人不在,终于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眼前的人。
倒吸一口冷气,以秋转过身子,被手臂上突然传来的力气吓了一跳。
她是与姐姐还有明楼一起出来玩的,只是她调皮,迷了方向,转进了一个胡同。这胡同里没人,大门锁的也不结实,留着好大一个空,她好奇,便往里张望了下,结果,却看见了个跟干柴一样的人。
刚刚还没发觉,这会儿子,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人...说不定是....
“你是阿诚吧!”
突然提高的萌音竟然让他瑟缩,他双眼迷蒙满身血痕,低喘粗气,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着以秋,只是一只手死死的扒着那半掌宽的门缝,使劲向外够去,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以秋,力气很大,跟他的狼狈虚弱全然不符。
真是阿诚...以秋眨了眨眼睛,忽然来了力气。
“你等着,我现在去叫人!”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是断然打不开这大锁的,而且这里是明家的地盘,她在这儿也不好使,不过这简单,明楼和汪曼春就在外面,她只要跑出去,把他们叫过来就成。
刚转过身,手臂上的突然一个拉力,以秋半跌在了门板上。
哐当一声,以秋捂着脑袋嗷嗷的叫了起来:“喂!你做什么!”
瞪大鹿眼,里面有点水光,她向里面的人瞪去,却看见了那人被刚刚冲力夹出血的手。
那不像是人的手,没有一点肉色,黑漆漆的混着血污,干瘦无比,指关节向外突起,根骨鲜明,像是什么动物。
他从门缝伸出的手,死死的抓着她的衣服,就算被门夹出了血,也没有放松。从门缝望里,里面的人没有看着她,只是贴在门板,扎着头,身子皮开肉绽,浑身脏臭。
以秋有点慌,她抬起脑袋,看着里面疑是“明诚”的人,突然就不确定了:“我是去找人救你,你别怕,我很快回来。”
她就像是在哄一个听不懂话的小孩,小心翼翼,慢慢的一字一字轻声说着。一边说,她一边用另一只手抚上了那人的手背,轻轻用力往下推。
不如她愿,他先是一缩,然后抬手死死的抓住了她。以秋一怔,随即就被那人掌心的温度吓得一颤。
“你在发烧...”她低呼着,下意识的就把手从门缝里探了进去,贴上脑门,温度吓人,证实了她的猜测。
只是她没料到,里面的孩子在她摸上他的时候一静,随即竟开始剧烈的挣扎,狠狠的撞向门板。
老旧的大门嘭的向外合去,以秋的手却来不及扯开,那纤细的腕,正被夹住,门沿上参差的木刺,狠狠的嵌进肌肤,她痛的迸出眼泪,用力往回撤步,却又被里面的人向里拉去。
门框像是一把锯刀,在她的手腕上割了下去。血,宛如细水,顺着她颤抖的手臂,流了下来。
我去!以秋低骂一声,抬头望去,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手腕还夹在里面,疼的发颤。里面一直沉默的像个木桩的人却开始有了动作,他抬起了头,怯怯的往以秋的方向看了一眼,像乌龟一般,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去。
一瞬间的对视,里面的惊惶、恐慌让以秋心惊。随着他的动作,她的手也被往里拽去,门沿的木刺,也更加深入。
说不听也够不着,然而这还不是最糟,胡同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以秋猛地回头,里面的人也惊恐,更加用力的向里缩去,蜷在一个角落里,瑟缩发抖。而他抓着以秋的手,也终于松开。
里面的人一身麻衣,身上条条血痕,有的是新的,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化了脓不住流着水。他身上没有完好的部分,或密集或稀疏,全是伤痕。
他没有求救过,没有出过声,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做过,但换来的是有更加残暴的对待,又或许,已经没有力气了。
“救...救..我”
微不可察的声音,没有哭腔非常干瘪,沙哑,犹豫。以秋与他对视,看见他乌黑的面庞滑下了一行清泪,他空洞的向她望着,像是自言自语,像在对她说话。
以秋怔怔的与他对望,脸上一凉,竟是流了泪。
胡同口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的手还卡在门缝里拔不出来,以秋望了望胡同口,又看了看里面的人,咬了咬牙。
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不顾门框上的木刺,以秋使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捂住出血的长伤口,以秋跪在地上,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跑出这间宅子,从胡同口的另一边跑出。
他蜷在角落里,看着那个粉团子离开,看着那个女人回来,看着那个女人再次对他仰起棍棒。
意识渐渐朦胧,疼痛也好,难过也罢,耳边唯有那不知是梦境还是幻想的娇软声音:“你等一下哦,我马上就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已不是那个不透光密闭瓦房。雪白的墙壁,清冷的空气,橙黄的眼光,还有鼻翼传来的刺鼻却令人欣喜的味道。
这若不是人间,便是天堂。
“你醒啦..”
一个低沉的男声,他呆滞的回过头,却见一位俊儒。他没见过什么人,离开孤儿院后就只与那个女人打交道,这会看见生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别害怕,你已经没事了。”
又是一道女声,一个梳着环麻鞭的少女进入屋内。她走到病床边,抚上他的额头:“嗯,已经退烧了,太好了。”
尽管她声音温和,面目友善,他还是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去。
那少女一愣,随意展开笑颜,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我是明镜,这是我弟弟明楼,你现在在医院,很安全,不会有事了。”
明镜..明楼,这两个人他是有印象的,那个女人就是在明家做事。他没有说话,依旧蜷缩在被子里,不敢转移视线只是怯怯的看着明镜和明楼。
明楼和明镜对视了一下,眼里都有无奈和心疼。明镜继续轻轻的拍着躺在穿病床上可怜的孩子,轻柔的不断重复那一句:“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温暖,莫名的酸涩又夹杂着一点欣喜。他没有母亲,后来有了,却还不如没有。而现在,他才恍惚记起,当时被那个女人收养,得知自己将有一个母亲时的情绪。
慢慢的,他平静下来,静静的看着明家姐弟。
明镜看着他的眼睛,亲切道:“孩子,你以后就住在我明家,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他不陌生,因为那个粉团子当时也是这样跟他说的话。他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明镜,又看了看阿诚,无端的想起来那个粉色的圆团。
“阿...诚...” 他听见自已这样说。
“阿诚?”明楼看着他,笑的温和:“诚是君子心,好名字。”
他躺在床上,听着明楼的称赞,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由头的欣喜,这样,他冲着姐弟俩笑了,很虚弱很青涩,但,终于有了小孩的模样。
明镜看着这样的孩子,更是心疼:“以后你姓明叫诚,是我和你明大哥的弟弟,好不好阿诚。”
弟弟?他有些愣,反应不过来。只是,想起那个粉孩儿一脸欣喜的指着他说他是阿诚,他也就撇开了其他。
“阿诚..我是阿诚....”
明诚躺在病床上,重复着这个名字,缓缓的,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