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补更)(1 / 1)
灰暗破败的牢房里,没有想象中累积的稻草,就只有一片水泥地,空空荡荡,汪曼春抱膝静静地倚靠在墙壁上。
这里很安静,并且见不到什么光,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静谧空间,一切的感知都被放到了最大。随着角落里不知名暗物的怯动,随着空气里突然凌冽的风声。她的前半生,像是一场黑白电影,一帧帧的在眼前播放。
曼春的目光很悠长,没有任何聚焦,只是漫无目的的向远方眺望,若不是胸口有起伏,就像是一座尸体。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或许是因为她的心死了,所以眼睛里荒芜一片,寸光不进,指草不生。
“那姐姐,再帮我一个忙吧。”妹妹昨日的话还遗留在耳边。
难过吗...汪曼春不知道,因为在知道她落得这番境地的罪魁是明楼的时候,她就已经麻木,再来任何,都只不过不痛不痒。
“那姐姐,再帮我一个忙吧。”
她的妹妹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面目上的表情,语气生涩,一字一句虽然流畅却有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她没有探究什么。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明楼,怎样报复他,怎样毁了他,怎样,让他看到自己,看到她现在满腔的愤怒。
“好,帮你什么?”
曼春看着以秋,眼神也渐渐的柔和,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唯一能为自己的妹妹做的了。她知道,她不会有一个好下场,但汪以秋,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亏欠的人。
骗?那也是应该的。是她这个姐姐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变成今日这般,不断用谎言武装自己的人,毕竟,她的妹妹,曾是天下最单纯的人。
若不是双手上禁锢枷锁,若不是害怕一但触碰自己就会心软的放下一切执念,她一定会抱住现在站在一片阴霾里的妹妹,告诉她有姐姐在,不用害怕。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她只能以那种遗世的目光看着她,说:“以秋,姐姐还能帮你什么?”
以秋转过身子,静静的望着她,眼里满满的依赖,浸泡着泪水,一点点的流露。
“把它签了吧。”
曼春看着以秋递过来的不知名的文件夹,秀眉一蹙。这东西她有阴影,她落得现在模样,正是因为胡乱签下了朱徽因递来的文报。
“这是什么?”
下意识的,她问了以秋一句。以秋只是继续以那种太息的眼神看着她,柔声说:“姐姐能不问吗?”
曼春看着以秋的脸,视线扫过她每一寸肌肤,像是要确认她的意图。最终,都是颓疲塌肩:“好,我知道了。”
迈着不太稳定的步子,她一步步的朝以秋走去。
签个字而已,她的妹妹有需要,她签就是了。到了如今,她还怕什么呢,无所畏惧了,就算以秋真的有在图谋什么,她给她就是了,自己的妹妹,难道还要吝啬。
拿起签字笔,翻开文件的一角,只露出签字那一块的空白,不去看正文,曼春的笔尖落下。
蓦地,以秋忽然抓住了曼春的手。那掌心冰冷,竟比她的体温更低。
汪曼春惊讶的抬起头,只见自己妹妹满面泪水。
“姐姐,你真的很固执....”
以秋咧嘴笑着,那里面交织扭曲的情绪让她看了都心痛,心下划过一丝惊疑,突然想要知道笔下这一份到底是什么,妹妹今日的来意,就只是为了策[反她吗?
可是,那一闪而过的顾虑,随着以秋放开的手,一起消失,然后名字落下,尽管上面有因为以秋的打断而突兀断裂的痕迹。
“姐...”以秋把自己撞进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千百次的撒娇,埋在她的脖颈里,像是一只小动物胡乱摩擦:“姐...我舍不得你..姐..”
我也舍不得你,我的妹妹。她把手放在以秋的头上,轻轻抚摸,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抬起头,望着那乌黑的房梁,曼春突然有了退意。爱也好,恨也罢,她能不能不再顾忌,只守着汪以秋,看着她长大,嫁一个好人家。
可是...
推开以秋,曼春压抑着胸口的感情,对她说:“你走吧,尽快离开上海。”
说完,她转过身子,仓皇逃离,不敢再次回头。
“姐————”以秋的声音突然高扬,从身后似弓矢飞来。她不敢回头,只是微微驻足,让耳朵再最后一次倾听她这辈子最疼爱的孩子的声音:“姐..你是我姐姐,太好了,以秋很幸福,真的。”
那种告别的哭腔...啊,她的妹妹是不是也察觉到她的意志了呢,对啊,她的妹妹自然了解她,明白她会去做傻事。
但她的妹妹没有办法阻止姐姐的任性,所以只能难过吧。
傻孩子,有你这样的妹妹,才是姐姐的幸运,只是这辈子,姐姐不能在保护你了,下辈子,一定会紧紧的护着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快乐而幸福的长大,弥补这辈子,遗失了的年月。
“你走吧...离开上海...”她这样说着,没有再看妹妹一眼,离开了会面室,回到了这个牢房里。
现在,她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回想着以秋从小到大在她记忆里的身影,可爱的,调皮的,成熟的,搞怪的,内心软做一团。
汪以秋,是汪曼春生命里不曾灰暗,不曾衰败,不曾凋零的光。
可是,那个叫严律的人来了,带来了一个淬着毒的匕首,上面染满了鲜血,熟悉的,温柔的,妹妹的心头血,狠狠的刺了过来。
居高临下,俾睨着宛如蝼蚁的她,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寒意和憎恨。
那个一向爽朗带着书生意气的青年,发丝凌乱,浑身暴戾,双眸通红的看着他,宛如一只猎豹,随时会冲上来咬断她的脖颈。
他提着一个公文包,满身杀气的走进了这间牢房,走到了她的面前。
在她还没来得及穿上满身的刺之前,在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的时候,冰冷的薄唇抖动几下,吐露出了如冰似铁般的消息。
冷澈而锐利,压抑着汹涌,冰冷的声音。汪曼春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一个恶梦,那个梦魇是由一句话组成,那就是...西装革履的青年的声音.
“她死了...汪以秋,你的妹妹,她替你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