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1 / 1)
星期一,在上海市政府办公厅明副委员长的旁边,特高课驻特务委员会监察部落成了。
一应的文书、秘书,相应的机关、设备,一应俱全。摆在以秋面前的不再是敷衍了事的记录报表,而是真正的内部重要文件和一些私密的调查报告。
这是从日本领事馆回来的第二天,也是她和南田正是达成协议的第一天——————汪以秋帮南田洋子盯紧76号和特务委员会,南田洋子则正式申请启动监察机构,将汪以秋并进新政府机关。
说是有意也好,碰巧也罢,汪以秋的办公室就在明楼办公间的隔壁,就连秘书处也是隔了道屏扇直接设立。这样折腾下来,两个不相干的部门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个粗心,开错了门,想进监察部的脚就见了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了。
从早上进门开始,除了对新进人员的训话外,文件处理、部门编责之类的繁琐复杂的工作让以秋忙的团团转,再也没有前几日的清闲。翻几页桌前的报告,或深或浅,或敷衍或认真,不难看出,对于这个空降的监察部,整个特务委员会都处于勘探状态,一上午了,竟是连一杯茶也没送进来过。
汪以秋也并不在意,或许说正和她心意。无论这里的人对她尊敬也好,忽视也罢。实权在握,正名已有,她已经进入了政治中心,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青龙帮的分离工作已经完成,监察部的正式入轨,总算是为汪以秋打开了侵入新政府的缺口。
等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已接近中午,抬头看表,急忙站起,她刚刚想起来,她约了今天中午和明诚吃饭。
依旧是上次那家西餐厅,依旧是那间包房,汪以秋到的时候,明诚早已落座,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你今天上午没在秘书处吗?”以秋进门,看见明诚随口问了一句,一上午窝在办公厅,偶尔出入也没有在秘书处看见明诚的身影。
“上午有点事情出去了。”
落座以后的以秋莫名的心虚,许是因为在日本领事馆的事情,又或者是因为那天晚上无疾而终的电话。
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又像是不太喜欢两人之间的沉默,汪以秋凑近明诚,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的赫然是日本陆军医院的结构示意图:“事情有眉目了,我的人已经打探清楚,周三动手可以吗。”
今天是星期一,以秋计划在星期三就动手除掉这个叫做许鹤的叛徒,这种事其实是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所以紧急协调下,以秋订了一个稳定保证下最早的时间。谁知明诚听后却是微微蹙眉:“星期三...星期四可以吗。”
以秋疑惑:“为什么?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而且星期四日本人为许鹤安排了一场手术,人员进出检查会比平时更加严格。在这天动手,不仅面对的防守更加严密,就连事后暴露的风险也翻了好几倍。”
“后天就是星期三,一天的准备时间,太仓促了。”明诚的面色平静,一本正经,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以秋觉得别扭。
再次反驳:“通行证已经准备好了,里面的兵力部署、换防时间甚至是各个通道都打探清楚,剩下的不过是人和枪的问题,还有什么可准备的。”
汪以秋缓缓道来,夹杂着些许不明,像是请求明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明诚呼气一顿,幽深的黑眸对上了以秋的眼睛,他压低声音一脸严肃,沉声说:“我们,有我们的安排和顾虑,希望你理解。”
他们离的似乎有些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眨眨眼,心跳一促。
顿了片刻,明诚又补了一句:“周四动手,困难很大吗。”
他的视线转移到以秋压在手下的医院示意图,错过了汪以秋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深呼一口气,以秋回道:“有一定困难,但问题不是非常大。”
“说说你的安排。”
强怕自己把视线和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示意图上,以秋低着头,用手给明诚指了指医院二楼靠东北角的一个房间。
“星期四,日本人给许鹤安排了一次手术,到时候集中在病房门口的兵力必定会有所调整。虽然二层的通道较多,但幸运的是都可以到达这个手术室,不过比较麻烦的是,当天所有接近手术区的人恐怕都会受到严密的监视,要想动手,就只能选择在许鹤进手术室之前或者是他出手术室之后这两个时机。”
明诚仔细看着以秋只给他的手术室区位和附近的通道,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星期四,我们的人会潜入这里的。”
从包里翻出几个通行证递给明诚,以秋轻声说了句:“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明诚应了声,接过东西,又低下头仔细研究那张示意图。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无言沉默。明诚低着头,看不清他整张脸,但进入视线的眉眼,萧疏轩举,湛然若神,足矣让汪以秋心乱。
他没有问过任何关于领事馆的事情,可是她却一直在等着他问,哪怕明明知道他不会提及也不能提及。
在以秋神思恍惚间,明诚突然抬头问了一句:“这个周四的例会你也去?”
“...嗯..不过可去可不去吧,毕竟明大哥不是确定出席了吗?”
明诚突然的问话让以秋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明诚口里的例会是由南田洋子主持的一次特别总结会议,一个机关按理说只派一个代表。不过考虑到以秋刚刚上任,而且监察部职位特殊,南田有意让以秋露脸,汪曼春也同意让她出席,虽说这样多少会搏了明楼的面子,但对于以秋来说,会让日后的工作方便不少。
不太明白明诚怎么会突然问这件事情,以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还是别去了。”明诚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抹柔和。
心下一顿,一种莫名的颤动:“为什么?”
明诚眨眨眼睛,微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抿了抿嘴唇:“你从出院之后就没有复查过了吧,我昨天正巧去了趟医院才知道,原来你是强制出院,没有拿药,没有按时去挂点滴,连医生让你定期复查的话也没听。”
在新年那天察觉到严律有难,以秋顾不了那么多就从医院跑了出来,之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让她应接不暇,哪儿还记得去拿药、挂点滴和复查呢。
明诚常去医院看她,时间久了,医生和护士也就认得他了。
又想起新年时候的事情,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以秋轻声:“麻烦你了...”
像是没有察觉到以秋暗下来的脸色,明诚沉声说:“星期四那天都开例会,正巧空出时间,你就趁着这个功夫去复查一下,过了例会之后,又有一阵可忙的,可腾不出多余的时间了。”
许多事情累堆在一起,汪曼春也好,甚至是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身体的事情了。突然的他的关心让她心觉意外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暖,缓缓的流淌着心隙间。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会议,去不去其实也都无所谓。
明诚轻声一笑,锋眉平软:“工作能力不错,但是你这照顾自己的本事,倒还是这么糟。”
她自小就粗心,不像寻常女儿家细致,总是把自己弄的十分狼狈。明诚就跟她不同,十分细心,从小也没少受到他的照顾,只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唯独这一点竟还是没变。
不自觉的,一股娇嗔意味含在话里:“我知道了,就你事多。”
明诚挑眉,打趣道:“怎么,你还不让人说了?”
正纠结无语反击,这时门扇轻开,原来是点的饭上了。
鹿眸一瞪:“吃你的饭吧。”
语毕,不再理会明诚嘴角的调笑,以秋低下头专心和自己面前的牛排奋斗。
她知道或许他们之间的温情脉脉多半是自欺欺人,但是,那么多年的真情实意,怎么会消失的不留一点踪迹,他们之间,应该是存在着些许单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