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樱花号列车爆炸、大年三十晚汪芙蕖遇袭、初二晚76号遭遇黑色星期五,在里面埋下的多枚暗庄也被袭击。放下手里整理出的遇事簿,以秋疲倦的叹口气。
前几日军需部陈炳遭劫,昨日又传出了他失踪的消息。莫名其妙去海君俱乐部的明台,还有刚刚发来的日本领事馆的邀请函...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站起身,一阵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事情都模糊了。
日本第三战区战事暂滞,上海地下党必定要摸清这里的兵力部署计划。陈炳掌握着军力部署清单的位置,他遇袭就说明地下党的活动已经开始,看来76号和特高课又有事情要忙了。
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汪以秋就驱车来到了特高课。刚上二楼,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地板上一片血污,来来往往的人清理着这满地狼藉。
“高木先生...这是?”
抬头询问站在一旁监察的日本军官,高木见是汪以秋也点头示意:“汪小姐...”
“我听说特高课抓了一个□□,怎么,这是?”
“是啊,是一个难得的转变者,但是却被自己人袭击了,不过万幸只是伤了眼睛,没有出人命。”
以秋闻言挑眉:“内鬼?连特高课内部也出现了□□,这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汪小姐来这里有什么事?”
“南田课长让我来这里等她,说是现在医院,看来是去看望这个转变者了。”
高木一听汪以秋的来意,出声回道:“哦?原来汪小姐也是来找南田课长的”
注意到高木的用词,以秋疑惑:“也?还有什么人来了..”
“明诚先生刚刚进去,也是说来找南田课长的。”
闻言以秋一怔,眼珠一转,心下了然,点头示意高木自己知道了,以秋移步走向南田办公室。
刚到门口,正迎上一个杂务推门出来,注意到汪以秋,那人连忙鞠躬,以秋抬手打断,轻声一句:“不必了,我自便就好,你不用招呼我了。”
杂务点头离开,以秋扶上门把,犹豫片刻推门而入,正撞上了站在南田桌前的明诚。四下张望,桌面整洁,似乎并没有翻找的痕迹,只是看着明诚颇黑的脸色,以秋轻笑着靠在了门框上。
“你找吧,我帮你放风。”
明诚看向眼底一片明了的以秋,俊眉微蹙,没有说话。以秋挑眉:“你要是不快点,南田洋子可就回来了。”
四目相对,他看不懂汪以秋眼底的轻松了然,也不知道汪以秋在想些什么。
南田回来的时候得知明诚和汪以秋竟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她怒掴了高木一耳光,急匆匆的走向办公室。一下子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的就是坐在沙发上聊得正开心的明诚和汪以秋。
明诚和汪以秋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风尘仆仆,一脸肃容的南田洋子和跟随南田进来的高木等几个随从。
汪以秋起身关切问道:“南田课长这么急,出什么事情了吗?”
南田看着明诚和汪以秋的脸,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僵持了片刻,轻笑出声:“看来阿诚先生和以秋小姐相谈甚欢,不知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明诚笑道:“南田课长这是哪里的话,我听说汪小姐即将上任监察部长,所以就跟汪小姐攀谈几句,确实甚是愉快。至于明诚今日前来,是来送一份文件。”
“文件?”
明诚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海关总署近两个月的进出口关税报表。”
侧瞥了一眼明诚掏出的文件,再看向南田洋子的脸,汪以秋不动声色,却暗自感叹,这一屋子狐狸演来演去倒也不累。南田洋子明显是怀疑她和明诚在她办公室有过什么动作,明诚也是明显对南田有所算计,但都表面客气,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谢谢阿诚先生。”南田洋子接过报表翻看几页,尽管不明显,但肃容上确实闪过一丝满意。
打发高木几个随从之后,南田洋子对着明诚和汪以秋说道:“请坐吧。”
点点头,以秋和明诚并肩而坐,南田坐在一旁,打量了两人一会儿,颇有深意的说:“我听说你们是旧识?”
“有几分交情。”以秋淡答。
明诚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汪以秋应了一声,算是附和了以秋的意思。南田点了点头:“既然是熟识,想必两位日后合作起来也会更加默契。”
“合作?”明诚蹙眉疑惑提高声音:“什么合作?”
两人的视线一同转向汪以秋,汪以秋眼睛带笑,噤口不言,摆明了没打算回答明诚的问题。南田侧了侧头,定声道:“哦?两位聊了这么久,以秋小姐难道没有告诉明诚先生吗?”
一直淡静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以秋微微收颔,轻声说:“一时畅谈,忘记这件事了。”
汪以秋的表情让明诚觉得头皮一麻,神经绷紧,倒是南田洋子很是满意汪以秋的反应。她转头冲向明诚:“汪小姐以后将会协助阿诚先生的工作,无论是在特务委员会上,还是在明楼先生的事上。”
明诚的位子说好听的是南田合作伙伴,说难听点就是南田盯着明楼的一个眼线而已。如今横加了一个汪以秋,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加了一个人,均了一杯羹,也是多了一个分权的人。
尽管内心复杂而沉重,但明诚脸上表现出来的还是难堪的贪婪表情,一副钱被抢了的不满神态。
南田接着说道:“阿诚先生不用多心,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以秋小姐的工作重心还是在特务委员会上,两位是不会有什么冲突的。”
“希望确如南田课长所言。”
明诚的声音里压着不满和愤恨,一副小人模样。汪以秋有兴趣的偷偷打量着明诚的脸,心下好奇,这个样子的明诚,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我不会妨碍你的,绝对。”
以秋突然的话让明诚下意识的转向她。汪以秋的嘴边挂着一抹柔软的微笑,静静地包含着一种坚决,正如她进门的时候明明看见明诚在做什么,但还是不吭声的站在门口把风一样。一瞬间的恍惚让明诚的眼神有些迷离,南田洋子看见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以秋这话的效果,也很是欣喜明诚对汪以秋的反应。
反看一脸平静的汪以秋,让人很难分辨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是说她不会抢争明诚的利益,还是说....这句话,对于南田和明诚而言,似乎是截然相反的理解。
尽管明诚心里会去纠结汪以秋这话的深意,但表面上还是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夹杂着一种失态的动摇。
明诚和汪以秋还算默契的配合,让南田稍熄刚刚进门时的疑虑,她清了清嗓子,问道:“我们回归正题,明诚先生,最近有什么新发现?”
“很平静,没有任何发现。老实说,我觉得我在您这儿是白拿薪水,明先生工作勤勉,也很公正,大家都很尊敬他。”
这话明诚说的忐忑,心里很是没底,尽管汪以秋自始至终表明的都是站在他的这边,但是或许是她始终是汪曼春的妹妹,或许是她新年夜时在明家的表现太让人印象深刻,又或许是身为一个出色特工的本能。此时此刻,他总觉得下一秒汪以秋就会有惊人之举,而她的举动,是敌是友,是善是恶,他竟从来都分不清楚。
汪以秋察觉到身旁男人的紧绷和压力,但是南田可没有发现,她继续问道:“有没有人,跟他意见不符?”
“这要看是那个方面了,如果是经济方面,您也知道,多少会有一些意见不符的。海关方面,主要是协调军部和76号的关系。”
“那么,工作之余呢?他去哪儿了。”
“工作之余吗,也就是和汪处长,喝喝茶,吃吃饭,也就这样了。”
明诚的回答笼统模糊,显然不能让南田洋子满意,她转头面向以秋:“以秋小姐,你认为呢?明先生和你的姐姐,发展到哪一步了。”
自明诚和南田洋子开始说话,以秋就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时见南田提到她,她脸上浮现一抹感激的微笑:“说来,我还要感谢南田课长。”
这样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让南田疑惑:“感谢我?”
“您去找过家姐吧。”
“我是去找过汪处长,但也是为了帮助汪处长尽快恢复,不知道这件事情跟我问以秋小姐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眼见南田的脸色有些生硬,以秋也并不着急,她低低的垂下头,眼眶有些发红,沉默片刻才说道:“自叔父死后,姐姐一直都很消沉,甚至有很多软弱的想法。但是多亏南田课长的话,才让姐姐重新站起来,才让姐姐继续与我并肩作战,若不是南田课长的话,恐怕,就只会有以秋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该死的人了。”
汪以秋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这哽咽的话里夹杂着的冷冽和仇恨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南田的耳朵里。南田面色一缓,想要开口安慰,低着头的以秋没有放过南田脸色的变化,见南田预料中的变化,以秋定声继续:“只是姐姐性格直爽,行事作风难免会过于狠绝,明大哥最近经常和姐姐在一起,也是为了抚慰她,免的姐姐一时冲动。”
南田洋子当初找汪曼春无非也就两个原因,一是趁机拉拢利用,二是安抚,防止汪曼春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扰乱了她的布局。
听到汪以秋的回答南田洋子点了点头,以秋继续说道:“再者而言,叔父刚满七七,是热孝,按照规矩要守孝三年。姐姐和明大哥,也只会发乎情而止于礼。”
说了一大段话,听起来好像说了什么□□,其实什么有用的也没有说。
话说完,以秋噤声。南田转向明诚:“阿诚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要你死死盯住明楼,并不是要害他。我希望他尽忠职守,为大日本皇军效力。同样,我也很了解你的情况,我希望,你能做好我的耳目,只要你能找到明楼的弱点,能查到他的秘密,不仅能够改头换面,还能彻底摆脱明家仆人的身份,一举两得。”
汪以秋的存在,对于南田洋子最大的作用就是制约明诚。尽管她本身很有能力,但是最不可替代的,还是她对明诚的影响力。南田洋子打着一手好算盘,只是被她算计的两人到底如何,她看不清,也想不明白。
在听到“明家仆人”一词时,明诚毫无反应,但汪以秋的心却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明诚,他好似诚恳的对着南田洋子一笑,点点头,对南田的话颇为认同。可是汪以秋明白,明家就是明诚的根,永永远远无法动摇。
语毕,南田示意明诚先行离开,明诚退出南田办公室时还往以秋的方向看了一眼,南田注意到之后,笑道:“以秋小姐果然好手段,阿诚先生对你,果然与旁人不同。”
“你还是不要太放心他的好,对于他说的明楼的情况,也最好听一半,留一半。”
南田蹙眉:“以秋小姐的意思是,阿诚骗我?”
以秋毫不动容:“骗不至于,但也一定有所保留。他是孤儿,性子里就有一种不安全感,为了自保,他对你必定会有所保留。明楼那边,也不见得会完全信任他,也许,也会瞒着阿诚背地里干一些事情。”
汪以秋的客观评价,引来南田的腹诽:“我以为,以秋小姐对阿诚先生也是不同的。”
以秋不屑:“是不同,但对于他...还是利益最重要不是吗,否则他也就不会答应南田课长做您的眼线了。对于我而言,为叔父报仇才是最重要的。”
满意一笑,南田点头:“没错,我们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我们自己。我相信以秋小姐不会让我失望的。”
以秋眸光一闪,低头应是。就像南田不完全信任明诚,对于她,南田想必也会有所保留。与其矢口否定,还不如直接点出本就存在于南田心里的怀疑。这个女人太自大了,而且独来独往,只要抓住这个弱点,即使南田确实聪明,但也不足为患,真正麻烦的...恐怕还是南田的老师。
南田洋子希望明诚被汪以秋影响,但是可不希望汪以秋也为明诚所动。
深知其心的以秋,自然会直戳下怀。
随口聊了几句接下来工作的客套,以秋便出了特高课。一下来,就看见了在下面等候的明诚。
西装革覆,威风凛凛,神采奕奕,诚如书中所写,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他看见她出来时候的会意一笑,迷了她的眼,乱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