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樱花号炸毁,新年将至,汪以秋的心也渐渐绷紧。
这日,明诚没有来,严律没有来,叔父早已乘坐昨天的飞机前往法国,微微呼出一口,以秋轻轻的笑了。不论如何,最近还是比较顺利的。
闲来无事,一阵无聊,不知怎么的以秋就突然联系了汪曼春。
“喂,姐...”
“以秋?你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今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今天?我记得医生是说起码得过了年才行吧。”
“姐,我没事,而且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呢。”
“事情!你病刚刚好,哪儿都不许去,什么也不能做。”
“姐!我就是去吴淞口那边拿点货,没事的。”
“吴淞口?”
“是啊,怎么了。”
“那里最近不太太平。”
“为什么?”
“你别管了,总之不要去就行了,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接你,你在医院好好呆着,我还有事情要忙,有什么事情回家在说吧。”
这几日,76号公务繁忙,汪曼春也已经多日没有回过汪公馆。见姐姐挂的如此匆忙,汪以秋想着今天该去看看姐姐。只是思绪恍惚间,有什么怪异一闪而过,抓住稍纵即逝的顿悟,以秋脸色一变——————严律!
这里是吴淞口码头内几里处的一间小仓库,潮湿的霉嗅味扑面而来,发黄的墙壁上开着一大朵一大朵的脏花。单单是走进这里,就觉得汗毛竖起,皮肤一阵不爽。
而此时,原本一向人群寥落的小仓库门前却来往着大批穿着军服的杂兵,他们四处转寻,最终将视线集中在了这个小仓库上。
从医院出来的以秋,不由分说的“借”了一辆停在医院门前的轿车,开上便是一路疾驰。夜色正浓,一路奔驶的车压碎了满地的月光,车胎磨地的声音在夜里听的格外清晰。一路颠簸,连车内拉的车帘都差点抖下来,转弯后一再加速,最后将车停在了距吴淞口不远的一处小宾馆。
突然停在宾馆边的黑色轿车引来了二三行人的注意,但速度夸张的车在停下来之后就没有了动静,渐渐的大家也就移开视线,街道又恢复了平静。在车上稍坐了一会儿,以秋慢慢的开启车门,下了车。
状似无辜的打量了一下周围,透过宾馆门口,能够看到里面的前台。以秋转身靠入一个阴影区,把外套上的帽子扣在了头上。
走到宾馆旁的窄巷,一列的窗口和管道贴服在墙壁上。回头四望,并没有人注意,以秋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掌,往后退了两三步,直到快贴到身后的墙壁上时站定。三两跨步,快速上前,借助冲力,蹬住了宾馆侧墙,扒住墙壁凹凸处,猛地往上一蹿,抓住第一个窗沿,用手支撑着身子猛地蓄力,整个人向上弹跳,脚就踩在最初的墙壁凹凸处。连续几次重复,到了三楼窗户边,用脚盘住管道,半个身子靠在窗沿,从头发上取下一发夹,掰断,对着三楼的窗户一阵磨蹭,从内而锁的窗子就打开了,再次张望,依然没有人注意,一个闪身,人就进到了屋子里。
一床、一桌、一柜,还有用木架支撑着的铁盆,屋内窄小简洁,看不出什么异状。敲了敲床板,一阵中空清脆的回响,了然于心,以秋蹲下,将书桌和窄床分开,果然原本木实的床基被开了个洞,里面赫然一个黑箱,打开一看,可不就是一个电台。
沉口气,从兜里掏出从医院偷来的绷带,对着黑箱一阵缠绕,整个绑在怀里。把床和书桌复位,从窗户探出身子,见四处无异,快速跳出来,扒住窗沿,将窗户关上,顺着管子一溜烟的滑了下来。
开门上车,到了江口旁,熟悉的打开电台,一阵操作,过了少顷,下车将电台连同黑箱一并扔到了江里。
再次上车,目的地————吴淞口内地仓库。
当以秋赶到的时候,76号的特务积堆似的叠在仓库门口,听到引擎的声音,一阵小跑,等以秋下车的时候,无数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为首的人仔细端详,惊讶出声:“二小姐!”
以秋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你不在姐姐身边呆着,跑这干什么?”
周围的人一听是汪以秋,也都纷纷放下了□□,为首的是汪曼春众多随从里的一个,以秋见过几次。
“我们在执行公务。”
以秋挑眉:“你们对着一个仓库执行什么公务,里面还会有人窜出来不成。”
“我们在附近监听到了电台的波段,所以正在逐一排查。”
以秋恍然似的点了点头:“我要进去拿点货,妨碍你们吗?”
汪曼春素来疼爱妹妹,这些人自然也就不敢随便冒犯,加之搜寻多日无果,也不执着与这个地方。见是汪以秋的货仓,且仓门前有锁,76号属情报处特工低头离去,不再在此逗留。
等这个地方只剩下汪以秋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悠悠向前,不仅不慌的打开了仓库门。
刚刚开门,一个黑影闪过,以秋面色一厉,出手直击。将来人的手腕一折,对方吃痛脱力,但随即一个飞踢逼的以秋退后了两步。以秋被逼出仓门,而对方还隐在阴影里,以秋抬手看了看刚刚夺过来的枪,随手扔到了一边,闪身又入。
率先攻击,不料一招被折,对方身手利落,力量也不差,以秋不发一语,手下动作更是狠辣。多年未曾实战,总是单练,如今身手竟大不如前。劲拳猛腿,两相对抗,一招一式可谓酣畅淋漓。稍过一会儿,摸清了对方脉络,以秋眼神一紧,整个人蓄力向前,快步冲至黑影,直取咽喉,而这时对方也拔出匕首,抵住了以秋的心脏。
以秋不动是因为知道来人是谁,对方犹疑也是早已清楚入者何人。
“严律..”
随着这声干净的女声,两人都放下了架势,月光微移,透过窗户照亮了一方阴影。以秋发髻微乱,光洁的额头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汗,唇边一抹莫名的微笑,但眼神确是善意。严律表情复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严律不语,以秋出声:“先走吧,这里不安全,不是说话的地方。”严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走入仓库内部,以秋微疑,过来一会儿,严律竟扛着一个被麻袋装着的人走了出来。以秋脸色一惊,随即释然,摇了摇头,从仓库了随便取了二三货箱,和严律一同走了出来。
从吴淞口到汪公馆,二人一路无言,以秋不问,严律不答。她专注开车,他则侧目打量。以秋视线微斜,这个平时一脸无害,总是装傻的白面青年,如今眼中乌云退散,流露出了真实的锐利,精神勃发,气宇非凡。她不由舒心,总算是不负故人所托。
到了汪公馆,由于今夜是新年夜,家里的仆人都放了假,二人一路畅通。以秋领着严律进了自己的房间,对着墙壁摸索了一阵,被书柜推开,竟然有一个暗门,打开小门,里面是一个密室。
“你的电台被76号侦听到了,现在那边都不太安全,你最近就把他放到这里吧。”以秋用眼神看了看那个麻袋。
“你为什么帮我?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
“嗯,知道。”
“那你有什么目的。”
看着浑身防备,随时准备跟她大干一场的严律以秋一阵头疼。大病初愈就又是爬墙又是打架,顶着冷风一路从医院狂奔吴淞口,现在平静下来,身心俱疲。只是看着严律一定要探究到底的眼神,汪以秋一阵无奈。
“青音姐托我照顾你。”
严律闻言,面露震惊。严青音是他的姐姐,早已故逝多年,如今出现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说是亡人所托,这让他如何相信。只是,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对他百般放纵,今日又救他于水火呢。
“你是谁?”
“汪以秋...”
“我问你的身份,你又是如何认识姐姐的!!”
严律失态,失声怒吼,他的姐姐死的莫名,若不是他一路追寻,恐还不知道姐姐竟是中统的人,只是姐姐的死,他无从探究,更无从询问。上级说是机密,所识的人里也根本不知青音为何人,就连姐姐的代号他也不知道。
汪以秋总爱盯着严律出神,其中缘由今日才知晓,严律和严青音,一母同胞,自然相似。
“她是我的老师...”幽幽开口,一阵心疼,当年的惨烈又重现于眼前,以秋闭起双眼,声音沙哑,身体颤抖。
“你知道中统下属的军校爆炸事件吗?”
严律听闻姐姐竟是汪以秋的老师面见懵懂,随即听到汪以秋淡淡的询问又是一阵疑惑:“知道,是一起意外。”
中统军校爆炸,在当年是圈内人都十分真震惊的一件事情。外界都认为是工厂爆炸,实则不然,爆炸的是中统秘密培养特工的地方,当时在校的包括教官的43人,全部死亡。
严律突然顿悟:“你是说,你的意思难道是!”
“你的姐姐当时就在里面...”
“那你呢?既然你说她是你的老师,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面对严律的询问,汪以秋的内心骤然紧缩,一直缠绕在心房上的藤蔓从未松开,此时更是狠狠的勒紧。她也无数次问着自己为什么她还活着。什么意外爆炸,什么战机故障,燃油泄漏,当年的那场爆炸,不过是一个交易,一个日本人和中统高层的交易而已。正是因为那个卑鄙的交易,叔父发现了军校里她的身影,为了救她出来,叔父不惜一切,而在叔父的推波助澜下,军校也加速灭亡。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一切也都已经迟了。
“我正巧不在军校里而已,我被叔父发现了,他找人把我顶替了出来。”
严律显然是不相信汪以秋的话的,可除了相信之外也没有办法。
“严律,你最好打消要拉我入局的念头。”
“为什么,你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
“我答应过你姐姐了...要照顾好你...答应过她如果见到你的话一定照顾好你。”
“这有什么...”
“这有什么!我们要走的,是不同的路。你的工作我不会打扰你,不会出卖你,但你也不要妄想拉我进去,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保证你不能活着走出上海,包括你中统驻沪、港的所有地下据点。”
汪以秋面色平静,可说话口吻严厉,他知道汪以秋没有骗他。而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站在她的对立的一端。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