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他们,到底是怎样一步步走到今天,为什么原本走在身旁的人,现在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明诚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手里拿着一张张有些泛黄的纸。纸上的字迹多有潦草,但一笔一划,清晰有劲,在不时的地方还会有偌大的墨点。
送以秋回家后,他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自觉的开始翻找过去的旧物。看着既熟悉又已陌生的物件,他只能轻轻的抚摸,却再也找不回旧时的感触。或许是今日以秋的话对于明诚有了影响,明楼进来的时候,明诚毫无察觉。
“阿诚...”明楼几近叹息的叫喊让明诚回神,应了一声,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跟明楼说,只能陷入了沉默。明楼看着明诚的模样也是一阵默然。当初,是因为他和汪曼春的缘故,明诚才渐渐和汪以秋走近,在这两个孩子都情窦初开的时候,又是因为他的缘故不得不远走他乡,而现在,他们回来了,却发现,旧时的故人,早已渐行渐远。
走到明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楼坐到了明诚的身旁:“在我们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一切就都身不由己了,可我们无法选择,更无法后退。”
明诚看着手里的旧物,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手,任凭物品洒落一地。
“大哥,汪以秋似乎察觉了我们的身份。”
明楼一怔,驽起眉头:“什么程度,她怎么会知道的...”
“不知道,只是言辞之间多有怀疑和试探,应该只是猜测,没有确实证据。”
明楼站起身子,暗叹自己大意,光顾着防汪曼春:“没想到,昔日粗枝大叶的小妹妹,也成长为见微知著,不可大意的人了。阿诚,她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状,她去特高课,又想干什么。”
“目前看来没有异状,去特高课应当是为了汪曼春...”
明楼轻轻的摸蹭着手掌:“她一定想做些什么,否则她不会特意透露给我这个消息。”
“特意透露?”
“汪曼春纵然狠辣,但对于这个妹妹却是真心实意,这种事情,她怎么会毫无作为而直接来找我呢,想必是她已默认了以秋的行为,是以秋让她特意透露给我这个消息。白天的时候担心明台的任务,多有疏忽,现在细想,她言行之间十分怪异。”
“那以秋到底想做什么,她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吧。”
“应当不会,恐怕她是想警告我们。”
明诚闻言,挑起眉毛:“警告?”明楼转向明诚:“她从我们这次回来见到我们的第一眼,就充满了防备。她已经怀疑我们了,但是没有证据不能确定,为了她的姐姐,她当然会警告我们,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她会不会告诉汪曼春。”
“目前来看应该不会,她想必也清楚,凭她姐姐的个性是绝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事情,可如果她大动干戈的去查,也一定会被我们察觉,所以她索性什么都不做,而是跟南田洋子搭上话,以南田多疑的个性,到时如果我们真的有什么动作,她就会告诉南田她的怀疑,而无论南田信不信,都必定会对我们有一定的影响。”
“那我们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先稳住她,只要汪曼春没事,她就不会有动作的。”
明诚脸色奇怪,他没有想到昔日单纯如纸的女孩如今已有这样的城府,突然想起今日的事情,原本单纯的话也被明诚拽出来细细推敲:“大哥,她今天去了她父母的墓,还说了一些关于明家和汪家的事情。”
明楼一怔,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看重她的姐姐,她带你去,无非是想借你的口告诉我要善待她姐姐罢了。多好的女孩子,可惜了。”
明诚低下头,不再说话,对于以秋,又何尝是可惜那么简单。她本是一个怀揣信仰的进步青年,但如今,分不清正邪,不知善恶。
汪以秋回家之后也并不好受,刚刚进门和叔父、姐姐打过招呼,在两人惊恐的眼神下,她就倒了下去。
直到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直到一米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透过窗子照亮了她的脸,她才悠悠转醒。刚刚睁开眼就看见了汪芙蕖,他端着一个托盘,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醒了?你姐姐见你没事就去上班了,起来把药吃了,我也该走了。”
想要坐起来,竟使不上力气,尝试了好几次,却弄的眩晕难受。最后还是在汪芙蕖的扶持下,她才坐了起来。
“你烧了一晚,短时间内就不要下床了,在这样下去,就成肺炎了。”
叔父虽不悲不喜,声音平淡,但以秋就是知道,他很生气:“叔父,对不起。”
汪芙蕖闻言,本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怒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是你叫嚷着来汪氏帮我,也是你非要趟这滩浑水,如今我都应了你,你呢,说要照顾好自己,结果现在病怏怏的躺在这样,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跟着你担惊受怕。”
视线恍惚间,看到了汪芙蕖拎进来的公文包里鼓起了一块,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个娃娃似的东西。以秋咧出一个笑:“叔父还带着吗,祈福娃娃。”
那是她前几年过年的时候在路边买的,给了姐姐一个,叔父一个,姐姐的一直挂在卧室里,没想到叔父的竟然一直戴在身边。
顺着以秋的视线,汪芙蕖也看到了包里的娃娃,这两天文件多了些,再放娃娃就鼓起了一块。
“还不是你,整天嚷嚷着要戴在身上。”
是提起过几句,不过汪曼春说她整天出去打打杀杀总不能随身挂个娃娃,叔父一直拎着包,她到也没发现里面竟然一直装着这个。从叔父的包里把娃娃掏出来,以秋看着手里讨喜的小物件儿,白脸黑眼红嘴,大大的咧着一个笑容,手里还捧着一个福字,让人看了就喜欢。她那时候也是觉得这娃娃喜庆才买的。也许是这几年汪芙蕖一直随身带着,娃娃跟各种东西混装在一起,弄得脏兮兮的。
以秋嫌弃似的撇了撇嘴:“叔父,你就不能洗洗吗。”
或许是被以秋久违的生动逗乐了,又或许是娃娃唤起了他那时收到礼物的心情,汪芙蕖冷着的脸也露出了微笑:“好,洗洗。”
看着汪芙蕖露出的笑容,以秋顿了一下:“叔父,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啊。”
“我定了几周后的机票,本来要去法国一趟的,但是身体好像不行,您帮我跑一趟吧。”
“几周后?这马上就要新年了吧...”
“嗯,本来今年我就想跟您说一声我回不来了,没想到...”
“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办吗?”
“这对我很重要。”
汪芙蕖听到这句话,竟然没有犹疑,爽快的答应了。看着叔父离开的背影,抓着手里的祈福娃娃,以秋面色复杂,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为了防止叔父提前回来,她让严律定的是新年前的机票,即使坐上飞机到了法国在立刻回来也需要一段时间。那人,总不会追到法国去吧。
抓着娃娃的手晃了晃:“你可得为叔父带来福运啊...”
正自言自语着,敲门声轻轻的响起:“请进..”
话音落,严律推门而入。严律一进门就蹙起眉头,平常整理严谨的头发此刻松散在肩,嘴唇也微微发白,汪以秋此时的脸色距离一张白纸也相差不远。
“副总...”
以秋刚刚想要接过严律手里拿着的文件,严律就快步躲开,走到床头,拿起床头的水和药递给以秋:“您还是先吃药吧..”
以秋挑了挑眉毛,接过药吃了下去。谁知严律还是丝毫没有把文件递给以秋的样子,反而站在了以秋床边,打开文件夹一副原地口头汇报的样子。
“你不会是要念给我听吧。”
看着严律正有此打算的样子,以秋扫了一眼文件的厚度,又看了看床头的水壶:“你确定你不要多倒点水。”
玩笑话放一边,以秋靠在床头:“青龙帮那边?”
“已经答应了。”
“严律,接下来的事情...”
“是,卑职明白,我会把他们编入汪氏外围企业,他们原先的暗巷会在与梁仲春交货的时候点燃燃油,一炮炸掉,青龙帮会在上海滩彻底消失。”
“还有一件事情...”
“副总请讲。”
“交货之前,把吴淞口驻扎的日本宪兵引进去...”
“您是想..”
“青龙帮就算被炸飞了也得留点尸体吧,那帮日本宪兵的衣服...扒一半,留一半吧。”
严律听到以秋的话,猛地抬头,就见以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刚刚说的谋杀日本宪兵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那是日本人,会不会...”
“日本人怎么了,炸...”
“是”严律低下头,不知怎么的就暗暗的笑了。
在汇报日常工作之前,以秋倒是想起来两件事情:“我叔父的飞机票?”
“新年前几天。”
“明镜出发去苏州了吗?”
“近日动身...”
“我让你订的东西呢。”
“清单和票据在这里。”
“等明镜被明诚从76号带出来的时候,把这个给了明镜..上她家给。”
“您的意思是,明董事长会被76号抓住?”
“梁仲春的人都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接下来,以秋一边回答着严律念得日常文件,一边暗自想着一些事情。第一关到现在为止基本布局完成,接下来,她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