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困兽(1 / 1)
有些时候,虞楚昭真为这帮武将的智商着急,比如现在项羽那一声“额?”
虞楚昭拍拍额头,忍无可忍道:“殷通会甘心自己权利被架空?只怕这次来的不是桓楚也会有其他人!项家和殷家,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小叔爱惜羽毛,不能背上杀了朋友的名声!不然以后谁敢来投他?不过给你一个借口,日后说出去也不会不好听!你就算杀了殷通,有了我受伤一说,也是个理由,旁人说不出什么来。”
项羽怒道:“那他就算计你,故意让你受伤?”
虞楚昭叹息:“你小叔估计宁愿我不受伤!但桓楚做事出乎了他的意料。”毕竟桓楚立场不明,也许恨不得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项羽沉默片刻,咬牙道:“他调查你!你以往贴身所带玉佩那日在他手里!”
虞楚昭笑了,嘲道:“是了,你信我因为有我们两的关系在,要换做旁人,你能这么相信?”
项羽怒道:“但是你受伤了!”
虞楚昭抚平项羽眉间褶皱:“桓楚射箭了得,要是真心取我性命,伤的就不是肩膀了!”
项羽就像一头无处发火的狮子,在房间内团团转。虞楚昭不再说话,安静的跪坐在床上。
良久,项羽双手覆面,长叹一口气:“爷宁愿日后就守着你一人过日子。”
虞楚昭动容。总算知道这历史上不可一世的霸王为何终究不肯过江东了。虞姬自刎,怕是这铁血柔情之人也不愿独活了吧。
“身在乱世,身不由己。”最后,虞楚昭叹息。不是你项羽不去争,天下人就不忌惮你,还有你手中的百鬼朝皇。
“你可知那百鬼朝皇?”
项羽点头:“那真是……”
虞楚昭目光放空:“百鬼跪拜的是皇!”
房间内一片死寂,项羽发出压抑的喘息,“噗通”一声跪在床下,哽咽道:“传说,传说此刀……”
虞楚昭淡淡开口道:“此刀封印万鬼,食人血肉。饲以血肉,方能得之。”
项羽连滚带爬爬到床边,抖着手摸虞楚昭□□在外的手臂、脖颈:“为何?”
“彼可取而代之!”
项羽把头枕着虞楚昭的腿,闷了半晌开口道:“日后该如何?”
虞楚昭手指滑过项羽乱糟糟的头发,慢悠悠道:“等着哪天殷通等不及,想来找你寻桓楚的时候。”
项羽抬头:“殷通可是认为我抓了桓楚?”
虞楚昭点头:“他会担心桓楚说出自己的计划,以此来试探一二。”
项羽犹豫道:“你不怪小叔?”
虞楚昭眯眯眼:“日后再算账。不过你可不能和他生了嫌隙,毕竟是自家人。”
项羽闭了闭眼:“那改日再提殷通人头向小叔谢罪吧。”
项梁最近坐卧难安,利剑悬在头上,他和殷通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桓楚逃跑,怕只是借机离开吴中,远离项家和殷通之争。之前刺杀不成,殷通恐怕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项羽已经拿下桓楚,下一个便是他殷通!
项梁看着空荡荡的花园发了会呆,里面没有了那个整日只知道玩拨浪鼓的小屁孩。只怕那小屁孩已经在怨他算计了自己吧,特别是还伤了他的心上人……那孩子的心总是太过柔软,难能可贵,却也是成大事者的大忌。
空荡荡的花园在秋风中尤为萧瑟,落叶上“啪嗒”一声,落上了一滴水珠。吴中迎来了今年秋季的第一场雨。
秋雨连绵。项梁双眼通红,他犹记得初到吴中之时,殷通和他把酒言欢,同游会稽,那时两人具是年少,意气飞扬。面前是管家呈上来的请帖,请项梁前去殷府上一聚。
项梁收拾了心情,抖抖袍子站起来,眉眼飞扬,浑不似年近不惑的模样。项梁找来管家吩咐道:“去把羽儿找来殷府,就说殷大人有事要问他。”殷通自己说是卸职,但谁也不能真不把他当个人物。
时近傍晚,城西校场泥泞不堪,龙且冒雨策马而来,老远便看见虞子期在和项羽过招,未用兵刃,徒手拆招。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大雨中交错翻飞,速度极快,带着雨幕留下残影。士卒围观,纷纷叫好。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项羽功夫明显极好,当今能胜出他的估计寥寥可数。虞子期自知不敌,往后撤开三步,一撩袍襟对项羽拱拱手,算是谢过他手下留情。项羽半空停身,鹞子翻身落在梅花桩上,摆手一晒。
龙且颇为遗憾的摇摇头,总不见项羽真动手,怕是只有上了战场才能见到了。这边士兵不过两千,一千五还是他带来的兵,原本属于腾龙军团,但短短半年时间内均是对项羽死心塌地。
当然,城东校场倒是有三千多人,但是那是殷通养的兵。除开殷通的人手,还有六七千人归属郡尉杨彪,直属朝廷,平日不见,不知藏在何处。
一匹快马冲进来,来人人滚鞍落马,对项羽急速说了句什么。项羽脸色一变,飞身上马,对虞子期道:“回去替我守着昭昭!”随后拍马而去。
龙且和虞子期对视一眼,双方色变,均是快马回城。
虞楚昭蹲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揣着项羽昨个给买的桂花糖发呆,屋檐上的雨已经串成水幕。海棠花被风雨打的七零八落,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对着铅灰色的天。虞楚昭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糖,一边腮帮子鼓起来,慢慢皱起眉头。
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赵高、李斯拥胡亥,四月扶苏、蒙恬被杀,天下大乱。是年七月,陈胜吴广起义大泽乡,号张楚,如今估计已经兵分三路攻秦。
看这雨下的,应该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但是虞楚昭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好像忘记了什么,或者就是要发生什么。
虞府伫立在雨幕之中,百年宅院显现出一种平日不可见的萧索。行人匆匆而过,周围住户纷纷关窗闭户,无人敢抬头看一眼。虞子期捂住嘴巴,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一闪身上了对面楼的屋顶,悄无声息的趴下来,皱眉盯着被数百士兵包围起来的虞府。秋雨之中,一溜铁骑肃然而立,手持弓箭、□□、长刀的士兵埋伏在虞府院墙之外。
虞楚昭含着桂花糖,跳进雨中花园,蹲在地上翻捡石头,转头对游廊上的小厮道:“今个儿怎么这么静?”他依旧在东厢住着,院外便是临街弄堂,贩夫走卒不少,就算是雨天也不见得会消停。
小厮垂着脑袋磕磕绊绊半晌,突然一咬牙就朝虞楚昭冲过来,一手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出现在手上!
虞楚昭地处低位,双眼一眯,猫腰让过由抄手游廊上扑下来的小厮,扭过腰对着扑空的小厮后脑上狠命一拍,那小厮血葫芦一般瘫倒在地。虞楚昭长出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冷汗,丢下手中刚捡的石头:“还好小爷反应快!”
胖厨子一路寻过来,看见虞楚昭才松口气:“小祖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龙夫人要撕了我的!”
虞楚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胖厨子,抬起下颚示意晕过去的小厮。胖厨子目光扫过去,两只大手交握了一番,尴尬的笑笑。虞楚昭冷笑一声,摆摆手。
龙且从密道内溜回家,刚到卧房门口,就听见虞霜一声冷笑:“将军今儿回来可早。”
龙且步子一顿,换上笑脸推开门:“不是着急回家见娘子么!”
虞霜挺着八个月的肚子,笑脸相迎:“将军大早上出门,也不知是去哪里了。”
龙且上去扶着:“去校场了。”
虞霜笑脸一收:“不知是去哪边校场了!”
龙且僵立在原地,虞霜一把摔开龙且的手,咬牙道:“龙且,我不管你是跟项家还是跟殷家!要是我小弟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龙且嘴唇开合两下,未及说话又听见虞霜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个送去我小弟身边的厨子是你的人……”
虞霜神色有些凄然:“我给你个心安,你就是这么对虞家的?你当自己是左右逢源?占着虞家女婿的脸面,又搭着郡守殷通?”
龙且满脸通红,干咳一声。
虞霜冷笑道:“现下可看见了?外头围着的是哪里来的兵?殷通可是打算放过你?”
老管家虞福哆嗦着从门缝内往外一看,顿时两股战战。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全是兵马,兵刃已然出鞘,雨水从闪着寒光的刀锋上落下,映着众士兵冷硬的脸。
虞福打着哆嗦朝后退,肩膀被人一拍,吓得就要大叫,嘴巴又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捂住。虞楚昭低声道:“外头什么情况?”
虞福听闻小少爷的声音方冷静下来,赶紧将所见一一描述出来。虞楚昭微微发抖,知道此时项羽八成已经是进了殷府了,不知道大姐那头如何了。虞楚昭视线扫向后面的胖厨子,这人要说是大姐的人,不如说是龙且的人!
“其他人呢?”
管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哭道:“其他人……其他人有的过午就出去采买了,还有的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老夫失职啊!”
虞楚昭眼前一黑,他还以为自己这里铁桶似得,哪里知道早就有人渗透进来了!当真能跑到就剩自己一个主子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管家!
秋天夜晚来得早,虞府上下一片漆黑,未见一盏灯。虞子期趴在大雨中,狠狠咬住下唇。那些围着的士兵接到了什么命令,开始向围墙、门缝中浇火油,明显是不打算留下活口了。
虞楚昭站在秋雨中不住瑟瑟发抖,禁不住胡思乱想,项羽那边不知道事情进展的如何,莫不是失败了,引来这么些官兵?虞子期也不知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