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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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来觉得,最近不太清闲。
和之前魔祸、人灾与墨乱什么的都不同,近日八卦满天飞,他心累。
苗王这人俏如来明白,温和宽容,对八卦自是不会挂怀,但他还真希望八卦有那么一点可能成真,把银燕打包送去苗疆可保中苗两届长久和平,他绝对很乐意。
另一个八卦听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无心有了黑白郎君的孩子。
他乍听之时忍下好大一个翻白眼的冲动,某方面而言这比网中人成了自己的弟妹还要惊悚。(是的,这又是另一个八卦)
传言真真假假,他真不敢说没有这个可能。
总之,俏如来有些头痛。
看着在正气山庄与魔门世家两边跑、连自己是八卦中心人物的堂妹,开不了口问,他头更疼。
什么?凤鸣阁?
那东西有比藏镜人与黑白郎君打起来还可怕吗?
「大哥,你累了吗?」银燕从外头走入大厅,后头还跟了个人,见俏如来扶额,出声关切。
俏如来头一抬随即又摆出惯常笑容,「没事,银燕,找我有事?」
「风逍遥找你。」他指身后,风逍遥手中又是一个酒壶扬起招呼。
「风逍遥军长。」
「有个凤鸣阁……」然后他在身上掏掏摸摸,摸出一个小方巾包着的东西递给俏如来,「他们在苗疆杀人,这是罪证之一。」
「凤鸣阁。」俏如来接过风逍遥递来的东西,点点头,没有立即掀开方巾看里头包了些什么。「已从燕陀龙前辈与无心那儿听闻。这两日我请人去调查,近年来有好几桩急病而死的武林人士,都是他们下的手。」
俏如来稍稍解释,凤鸣阁似乎是先与特定对象套近,再让人无防备地吃下血影果。毕竟,若不说,谁也没想到看似普通的果子内中藏有剧毒。
吃下血影果的人会感觉功力暴涨,自是更相信凤鸣阁之人……失去神智的过程不知不觉,最后步上死亡一途。
数年下来,受害人竟也有好些世家子弟或门派中坚。吃了血影果的人死状诡异,葬礼时不好大肆张扬,急病而死、匆匆下葬的人因此多了。
「但我有些不明白,此事损人而无利己之处,为何凤鸣阁要如此行事?」
「这我知道,」风逍遥又要往怀里掏摸,顿了下才想到身上只剩下捉人时顺便打劫的钱袋,这才缩回手续道:「他们找出了控制那些丧失神智的人的方法。另外,凤鸣阁之中某些高层之人,练有吸收他人功力的邪功。」
他指了指遥远的门外,「我运气不错,抓到三个人可以问。」要杀那还简单,要活捉……得费点力,虽然让那名阁主跑了,有三个活口也算大收获。
如此轻易生擒三人,在风逍遥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凤鸣阁杀了这么多人,背后该有某种大阴谋。不过,无论是功力或者目的,却都没有风逍遥想象中复杂难缠。
至于打草惊蛇嘛,对方既知苗疆已起警戒,他一身苗人打扮,应该不会被误解成其他势力才是。
「此等邪功……」俏如来沉吟一会儿,话锋顿转,「凤鸣阁虽为中原门派,但祸害武林同道、甚至残杀中苗无辜百姓,自是不能轻饶。但俏如来只是暂且领导武林,不敢轻易裁夺生死,敢问军长有何建议?」
「血债血偿不是好习惯,我想说客随主便,只要能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怎么做我没有意见。」风逍遥歪了歪头做思考状,「不过那些害人的东西,最好还是消灭。」
「这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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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郎君由花梨木书格上取出《武林运命录》。
封面有些许折痕。
书上没有尘埃。
翻开书页,成书时淡黄的玉扣纸边缘已有些许岁月痕迹;书的内容在脑海尘封,许再过几年便要遗忘。
……书又如何、人又如何?若不上心,于他再无半点意义。
凤鸣阁。
坦白说,他没有兴趣管。
与斯文客有所牵扯又如何?恩与仇、情与义,他若无心,不过云烟。
然而黑白郎君并非无心人,他仅是看得太通透。
冷眼旁观,笑看风月。
午时的阳光透窗而入,映于身、再由他身上散逸。
他想到离开魔门世家前,自己对忆无心所说的话。
『让黑白郎君不需牵挂妳即可』。
天真的女娃,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硬气。
若她无性命之忧,他便可不再牵挂……吗?
若不牵挂、怎会萦绕于心?
思念磨人,磨得他再无黑白郎君平日的潇洒快意。
黑白郎君将书册摆回原来的书格中。
他是个很会自嘲的人,虽不常自嘲。冷哼一声:「天底下岂有黑白郎君跨越不了的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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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忆无心打了个喷嚏,小小一声,像小猫似的,让她差点把手上的果实洒了满地。
她还在魔门世家待着,除去练功,还做起了杂事。
在燕陀龙心中,史家的孩子们个个都金贵,有时间做杂事,还不如多练点功或去做些有益于天下国家的事。即便藏镜人到现在依旧没说自己是史家人,但在燕陀龙心中,忆无心贴心乖巧,无疑也是史家的血脉,所以让她挽起袖子做些家务杂事,燕陀龙是千万不肯的。
不过,偶尔玩着倒是无妨。
日前忆无心讲起了血影果,燕陀龙才想到,月影草结出来的果子,这个时节约莫正是产季。他心血来潮,想着来酿果子酒,忆无心自愿帮忙,结果就是这一老一小,有两三天的时间都在魔门世家前院挑拣果子,打算酿个十来坛。
但拣果子可不是简单的课题。
燕陀龙让无心练手,以灵能聚集空气中的水气转化成水来清洗果实,让果实带有灵气。
换在平时,水咒只是个初等咒术,使出不费功夫。偏偏燕陀龙规定一次洗一捧,要洗完小山般的一堆,灵力的消耗也是积少成多。
燕陀龙的本意,只是想让忆无心练个熟手罢了。
基础的东西总是熟能生巧,小股小股地多次消耗,比一次便施放大招更能探知灵力真正的底限、也更能训练耐力。
于是风逍遥和雪山银燕才到魔门世家,看到的就是忆无心对着手上一捧果子一脸认真、口中念念有词。
俏美的女孩儿家细白双手捧着红艳艳的果子,很是好看;可忆无心的表情太认真,雪山银燕和风逍遥不自觉绕开她走向燕陀龙。
银燕开口:「前辈,无心她……」
「是要和那些果子拼生死吗?」风逍遥猜测。要拼生死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把果子吃下肚,一举消灭。
「我在让无心练习控制灵力的基本功啦。」解释完末了再补一句:「还不都黑白郎君。」
「黑白郎君?」这次银燕与风逍遥同时出声。银燕是发自真诚的担忧,心想着是不是黑白郎君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了无心;风逍遥也很真诚,真诚地想八卦。
燕陀龙是有道德的老人家。纵然前些日子差点被黑白郎君与忆无心两人之间的暧昧刺瞎双眼,他依旧很有道德,没秉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报复心态把这事捅出来让小辈们一起震惊,只挑了正常的东西说说:「无心说,黑白郎君随手拿她练了半年的五术基础起来看,看完同时竟然也整本练完,只花半天时间,无心就这样被刺激到了。」
更刺激无心的,应该是黑白郎君离开之前讲的那句话……吧。燕陀龙不以为黑白郎君这样的武狂会对五行之术一无所知,他只是没深刻钻研、而且学得很随意罢了。
「哇,这种练功速度实在恐怖。」风逍遥赞叹。不说别的,光想和黑白郎君这样的高手比肩,妹子差得太远,难怪要发愤图强。
银燕道:「黑白郎君根基、武技都远在无心之上,何必比较?」
「没想着要人保护,有气魄。」忆无心很有气魄这事风逍遥一直都知道,和黑白郎君杠上……听来确实气魄,只是现在他如何想象,都像是……夫妻口角?
「就算要人保护也没关系!无心是史家人,整个史家都会保护她!」
「唉唷,有心上进是好事。」风逍遥外表不务正业,心里还是很记得正事,「笨牛,那凤鸣阁的事,麻烦你帮我跟她交代一下。」
不待银燕应承,忆无心出声问。
「凤鸣阁怎样了?」她将手中一捧果实放入酿酒的坛子中,先前没作声,不代表没听见风逍遥和雪山银燕一番腾闹。
风逍遥道:「我抓到一些他们还算核心的人物,灭村的主谋确实是凤鸣阁。也有证据证明这几年他们利用血影果害了不少人。凤鸣阁是中原门派,我请俏如来处理此事,所以我要回万里边城了,那些种植血影果的地方,我会顺便毁去。」
「……他们不只在一个地方栽种?」忆无心皱眉。这代表,他们杀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妳在合潮镇毁掉一个、我也毁了一个,还有两个,都在北边。」风逍遥看天,在脑海中挖掘由俘虏讯问出来的血影果种植地点。「其中一个,我回万里边城有顺路。」
「另一个,就由我来吧。」
「哎?真的吗?」
「嗯,也许我要对付他们困难,但偷偷烧掉那些果实应该没问题。」
风逍遥想想,忆无心的实力不算差,如果只是烧烧花草,行事小心些,应是没有太大问题,遂点头:「好啊,那另一个就交给妳。」
「无心,大哥另外有事交代我去办,我无法陪妳去,妳要小心。」
「我知道,银燕堂兄你也要小心。」
分配好工作,风逍遥又对忆无心详细说明血影果的种植地点便甩甩他的高马尾与雪山银燕一同离去,忆无心继续回到果子堆前一捧一捧地以灵力清洗。
练功要有始有终,她想。
头一天结束,灵力简直要被抽干似的疲惫,今天第三天,同样份量的果实,她操作起来轻松许多,不知是不是算有进步。
「无心啊,要去做正事,这种小玩意就别做啦。」
燕陀龙来到她身边想接手,忆无心一笑:「前辈,没关系的,我想做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做起来我觉得很轻松。」
「因为妳没有浪费灵能,操作变得精准啰。」燕陀龙欣慰点头,果然史家的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天资非同凡响。无心天生本就具有极强大灵能,只要能精准使用,再克服她情绪波动时控制不了力量的缺点,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和本龙并驾齐驱吶。
「是这样啊……」她凝视指尖。
从前灵长告诉过她,术法是最随心的一种功夫。她有好的天资,只要心意坚定,力量则强。
她一直,都没有明白心意坚定是什么。
消灭五万魑鬼后她的灵能干涸了许久无法恢复;被母亲带走后,在母亲的期望下,她急于表现却不得要领,还害服侍她的琉云被母亲打断手臂。她无比歉咎,却依然无法催动自身灵能。
直到现在。
一路上,他护她的景象,历历在目。
她明白,他所求仅是她一身平安,再无其他。
她说,她不想成为黑白郎君的负累,他没有回答;但是他要她精进,为的是不需牵挂。
有许多次、有许多人,挡在她面前为她溅血。但他们不曾要求。
灵长、黑龙白狼、邪马台笑与天海光流。
还有父亲。
他们用自己的性命,只愿能护她安稳。
为此,她不断失去。那曾是她的心魔。
只有他要求于她。
只有他。
她低语,「……你要我变强,那我就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