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奔走（1 / 1）
梅长苏一直很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被林苏轻易安抚，又被林苏轻易惹怒。
钟声敲响的时候，梅长苏正在和萧景琰讨论赤焰军谋逆一案。
二十七响，太皇太后驾崩。
萧景琰瞬间脸上一片慌乱，急急忙忙就走了。
梅长苏还在恍惚当中，似乎还没从太皇太后驾崩的噩耗中反应过来。
气急攻心，竟生生吐出一口血来，黎纲和甄平搀扶着他回房时候，他抬眼看了下隔壁的房间。
房内灯火通明，却又寂静无声。
刚刚那么的声响，房内那人竟毫无反应，那扇门，连动都没动过。
第二天。
太皇太后驾崩，国丧期三十天，百官孝殿守灵。
梅长苏虽不能去守灵，但身为晚辈，三天禁食的丧礼、跪经、叩灵，都是要的。
黎纲和甄平因此对梅长苏的身体甚为担心，但也无法阻止，只能让晏大夫多盯着他。
“林苏呢？”
梅长苏烧着冥币，突然问道。
黎纲和甄平脸色一变，都保持着沉默。
梅长苏抬起头，见他们那样子奇怪地皱起眉，“怎么了？”
黎纲和甄平彼此对视一眼，都低下头不敢与梅长苏对视，而此时，飞流突然嚷嚷道：“林苏出去了！”
“飞流——”黎纲不赞同地看着飞流。
飞流瘪着嘴，有些委屈，“飞流没说错啊！”
黎纲心说你是没说错，但你不应该在宗主面前提这件事啊！
梅长苏看看委屈的飞流，又看看心虚的黎纲，转头看看林苏那紧闭的房门，良久，慢慢问：“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早上，大概卯时。”黎纲道。
梅长苏一边烧着冥币一边淡淡问：“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这……”黎纲面露难色。
飞流眨眨眼，“飞流知道！飞流看到了！林苏去了言府！”
“言府？”梅长苏喃喃重复道，突然低笑了两声，有些意味不明。
“太皇太后驾崩，天下大赦，谢玉有夏江帮忙，已经保住了性命，他还想干什么？”
言府。
卯时。
“林苏？”言阙看了看天色，道：“这个时候来，应该不是来找豫津的吧？”
“的确，”林苏自来熟地在言阙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我是来找你的，侯爷。”
金陵权贵如此之多，能救谢玉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而能救谢玉的这些人中，肯救谢玉，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林苏打算先找言阙，再找纪王爷，如果这两人都不愿意帮忙，那他就只能冒险去找找夏江了。
先找言阙，是因为他之前曾跟言阙挑明过梅长苏真正扶持的是靖王这件事。
但说实话，林苏对言阙没抱多少期望，言阙的口舌太厉害，林苏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所以他一开始的设想是让言阙和纪王分工，两人各负责一部分。
“找我什么事？”
林苏微笑，保证气势上不被言阙压下去，他道：“想请侯爷帮一个忙。”
言阙点点头，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中的防备之色却已经浓重起来。
“想我帮你什么忙？”
林苏正襟危坐，严肃而又认真地看着言阙，他道：“把谢玉从天牢里换出来。”
言阙：“……”
言阙：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清。
林苏：“我想请侯爷帮忙，把谢玉从天牢里换出来。”
言阙皱着眉，他死死看着林苏，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你这是说真的？”
林苏哂笑一声，道：“我就是要开玩笑，也不应该跟言侯爷开玩笑啊！”
言阙：别说得跟我开玩笑就是什么要命的事似的成不？
林苏：不是吗？跟您开玩笑就是在玩命啊！妥妥的！还记得那遥远的三国联军的故事吗？
最初的惊讶过去，言阙又恢复了冷静，理着袖口，淡淡道：“本侯无权无势，怕是帮不了你的忙了。”
“就是因为侯爷远离庙堂，林苏才想着请侯爷相助啊！”林苏道。
“哦？这又是何意？”
林苏浅笑着道：“谢玉是朝堂的中心人物，就算如今落魄，盯着他的人还是很多，也只有像言侯爷这样向来不理朝政、远离朝堂中心的权贵，才能悄无声息地插一把手。”
言阙眨眨眼，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想帮你。”
“为什么？”
言阙笑着，有些难以言喻的恶劣，“因为我不敢。”
林苏：“……”
言阙眼珠子一转，继续道：“我不敢挑战权威，不敢徇私枉法，不敢越权谋私。”
林苏：“……”
林苏：一个敢在祭天典礼上埋炸弹炸死当朝皇帝的人，还要什么不敢的？
言阙：不敢跟皇上唱反调。
林苏：侯爷，人和人之间要多点真诚，少点套路！
言阙：我不。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有能力、也有胆量管这件事，可是，我为什么要救谢玉？”言阙道，字字珠玑，“谢玉作恶多端，难道不该死吗？”
林苏抿了抿嘴角，张嘴道：“谢玉还不能死，至少，目前还不能。”
言阙挑眉看他。
林苏低垂着眉眼，轻声道：“侯爷可知，梅长苏为何会带我来金陵，明明我文不成武不就，梅长苏来金陵谋事，为何偏偏带着我？”
言阙挑着眉，话说得十分不留情面，“带着你迷惑敌人视线？”
林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说我拉低了江左盟的武力值和智商值。
“咳咳，”林苏一脸严肃地看着言阙，道：“是因为我是伏羲门徒的后代子孙。”
言阙沉默了。
林苏觉得有些尴尬。
“我擅长占卜、测算之术。”
言阙面带扭曲地看着他，“你这套说辞，梅长苏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
林苏：“……”果然好无情。
“然后呢？谢玉不能死就是你算出来的结果？”言阙问道。
林苏：你这话的嘲讽气还能再浓点。
“谢玉的确不能死。”
言阙拢了下袖子，道：“谢玉不会死。”
见林苏露出不解的神色，言阙诡异地停顿了一下，“太皇太后驾崩的事你还不知道？”
林苏：“……”
言阙表情扭曲了一下，看着林苏觉得像是在一个傻瓜，“还真不知道啊？昨晚的那二十七下钟声你没听到？”
林苏：“……”还真没听到。
言阙：“……”原来耳朵还不好。
林苏：“咳咳，我已经算出，谢玉能够免除死刑，得到赦免，改判流刑，流放途中，风云难测，生死难保，还是早点把人弄出来控制在自己手里保险些。”
言阙张了嘴，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闭上。
过了会儿，突然道：“你想让我怎样帮你？”
林苏眼睛一亮，道：“我会提供一个跟谢玉长得七分相像的人，你帮我把人弄进去，之后，我会让纪王帮忙，处理后面的事，保证不会泄露。”
言阙瞟了林苏一眼，阴阳怪气道：“你想得可真美好。”
林苏不在意地笑笑，“现实同样很美好。”
……
林苏离开之后，言豫津进屋。
“父亲。”
“练功时间到了？”言阙头也不抬，问道。
“是。”
言阙抬头，欣慰地点点头，又问：“刚刚为父跟林苏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言豫津一怔，顿了一下才道：“……听到了。”
“那你怎么看？”
言豫津疑惑地看着言阙。
“想说什么就说。”言阙淡淡道，低头饮茶。
言豫津又想了想，这才慢慢开口，“孩儿还是不懂，为什么谢玉不能死？”
言阙哂笑一声，道：“因为林苏不想让他死。”
“父亲？”
言阙皱着眉，已经陷入了沉思，“林苏和谢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言豫津想了想，眉头紧锁，道：“孩儿也不知，从未听林苏说过他与谢玉相识……不过，林苏向来广交朋友，金陵半数以上的权贵子弟都曾与他结交……想来，这个谢玉或是其中之一，也不为可知。”
言阙看了看言豫津，沉吟片刻，道：“豫津，我马上就要进宫，你代我去苏宅，把林苏来这里的事情告诉苏先生。”
“是，父亲。”
然而林苏对此事还不知情，如今，他正在纪王府，做纪王爷的工作。
“王爷，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纪王拍着肚子，大笑道：“你的提议是不错，但我真的没兴趣。”
林苏双眸一凝，再接再厉劝道：“难道王爷真的乐意看到夏江为非作歹、残害忠良？”
“谢玉也算忠良？”纪王反问。
林苏撇了下嘴，“我说的是大皇子萧景禹还有林家一家忠良。”
纪王诧异地看着林苏。
林苏挑了下眉，笑得有些轻浮，“怎么？我说错了？还是王爷不知道？”
纪王一下子安静下来，肥硕的身躯陷在椅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是伤感多一些还是惆怅多一些。
林苏：感觉气氛一下子下降到了极点。
“王爷？”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林苏：“……”
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您……答应了？”
纪王却笑了，“你拿出旧事，不就是想逼我答应吗？”
林苏眨眨眼，纯良道：“我从不干逼迫他人之事。”
纪王：“……”这是我长这么大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赤焰军谋逆一案的导火索就是夏江和谢玉，夏江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罪过，也不允许自己做过的事大白于天下，谢玉知道一切，的确是不能死，你说得没错。”
“那林苏就多谢王爷了？”
“别急，你先得找到那个与谢玉有七八分相像的人。”纪王道。
林苏笑得胜券在握。
“这个我早有准备。”
宫羽擅长易容之术，找她帮忙，正好。
妙音坊。
“林苏？你怎么来了？”
看到林苏，宫羽奇怪地问道，“莫不是宗主有什么新的吩咐？”
林苏哂笑，道：“宫羽姐姐你糊涂啦，宗主有什么吩咐，自然会通过童路告知十三先生，哪里需要我跑一趟？”
“也是，是我糊涂了，”宫羽柔柔笑着，“那你是来？”
林苏眨眨眼，凑上前去，嬉皮笑脸道：“我是想请宫羽姐姐帮我一个忙。”
宫羽当即面露犹豫。
林苏又道：“我想请宫羽姐姐帮我给一个人易容。”
“帮什么人易容？又要易容成谁的样子？”宫羽问道。
林苏看了看四周，确认十三先生没在，才敢开口，但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他道：“易容成谢玉的样子。”
宫羽猛地站起来，戒备地看着林苏，“你想做什么？”
林苏：“……”
江湖中人就是不好相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说翻脸就翻脸。
“我的好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林苏讪笑着，舔着脸上前挽住宫羽的手臂，“好姐姐，我难道还能对宗主不利不成？”
宫羽当即脸色稍缓，但还是有所迟疑，“你虽对宗主十分忠心，但……”
林苏听见那个“但”就浑身不舒服，当即举双手投降，“好姐姐，我全招了——我就是想弄一个假的谢玉去迷惑夏江，让夏江露出马脚，给宗主一个惊喜。”
宫羽眉头轻蹙，歪头看着林苏。
林苏再接再厉，摇着宫羽的手，撒娇道：“好姐姐，你就应了我吧！”
“那你也得先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啊，至少要跟谢玉本人有三四分相像，身形身量相似。”
“这个你放心，我有门路。”林苏道。
说完，冲宫羽不断地眨眼睛，“宫羽姐姐，那你现在是应了我吗？”
宫羽露出无奈的笑容，拍拍林苏的头发。
“好，我应你。”
……
“宫羽。”
“十三先生。”
十三先生背着手出来，看了看宫羽，没说什么，径直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渐行渐远林苏的身影，突然出声：“宗主刚刚传来消息，要将林苏关禁闭一个月。”
宫羽面露诧异。
十三先生转身，面对着宫羽，道：“我不管你刚刚答应了林苏什么，都赶紧忘了。”
宫羽眼神几经闪烁，低下头，微微俯身，“宫羽明白。”
十三先生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宫羽却突然又问：“可是林苏做了什么惹宗主生气的事？”
十三先生不答，径直走了。
宫羽看着十三先生的背影，咬了咬下唇，深深叹了口气。
……
林苏从妙音坊离开之后，又去了酒楼一趟，找到了那个叫做小七的掌柜，让他帮忙找一个与谢玉有三四分相像的人，他这话一出，小七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好，给我两天时间，我去找。”
“行，两天后，我来找你。”
离开酒楼，天已全亮，林苏摸摸空空的肚子，慢悠悠地会苏宅。
刚到苏宅门口，就撞上了刚从苏宅出来的言豫津。
“豫津？你怎么来了？”
言豫津看到林苏有些慌张，眼神闪了闪，才道：“有几个问题来请教苏先生。”
“哦。”
林苏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黎纲打断。
“林苏，宗主找你。”
“宗主找我？”林苏指着自己的鼻子。
言豫津摸摸鼻子，讪笑着道：“那个……林苏，我就先走了，咱们下次再聊啊！”
林苏奇怪地看着言豫津逃似的背影。
“真是风一样的男孩子。”林苏道，又看向门里面站着的面无表情的黎纲，眨眨眼道：“我怎么觉得豫津很不正常？难道被宗主的才识打击到了？”
黎纲还是面无表情道：“宗主找你。”
林苏：“……”
林苏：就冲你这个面无表情的脸色，我这么一去，绝对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