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沈约觉得，自己大概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不然面对陆璨然这种明显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他应该会勃然大怒才对。
可事实上，他不仅没有生气，还产生了一种堪称诡异的感动。
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人这样执着地关注着自己。
原来在自己都快要忘记十八岁的沈约的情况下，有人这样热切地喜欢着自己。
尽管这样的关注和喜欢都堪称病态，但自己的感动难道不病态么？
这大概算是一种心理障碍，沈约想，无论是陆璨然还是他，都是一样。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心理障碍的出现，但是沈约突然有点想要接受陆璨然了。
大概暂时还和喜欢没有太多的关系，感动是一方面，好感也有些，不过大部分原因还是沈约觉得两人比较适合。
是的，适合。
或者说已经不仅仅是适合了，他们都拥有异于常人的行为方式，而这种异常简直就好像是正确的钥匙碰上正确的锁，无比契合。
不过......
抬起头，看着床上正烧得含含糊糊意识不清的陆二少，沈约又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想了这么多都挺没意思的。
不管怎么说——不管怎么说。
至少得等陆璨然清醒过来，谁知道陆二少对他的喜欢是一时冲动——哦，这个应该不是，毕竟都八年了——总之，沈约不确定陆璨然是怎么想的。
对于沈约自己来说，他大概是那种对伴侣有着偏执占有欲的人。不论喜欢不喜欢，只要那个人是“沈约的伴侣”，他都会产生这种近似于对于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
简而言之，他不会接受陆璨然跟别人有关系，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的话。
那么，陆璨然是怎么想的呢？他是想要在年轻的时候玩一玩，等到到了年纪再按照家里的决定跟合适的女人结婚呢，还是真的做好了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的打算？
尤其是......
陆璨然喜欢的人，到底是八年前的沈约，还是现在这个装得温和的沈约，亦或者是真正的、面具底下的沈约？
沈约甚至不知道陆璨然知不知道他面具下是个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似乎刚刚的冲动劲儿又过去了。沈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找陆二少比较好，总觉得陆二少身上一堆麻烦。
临近一点的时候，陆璨然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他看到沈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可笑，沈约昨天第一次看见陆璨然失态，这次是第二次。
“喝药。”沈约给他倒了一杯退烧药，将小量杯递到陆璨然嘴边。陆璨然就着他的手喝了药，因为那甜腻古怪的口感皱起了眉。
于是沈约又伺候着陆二少喝了水。
喝了水之后，陆璨然像是舒服了一些，看着沈约又想说话。沈约有点奇怪陆璨然怎么这么精神，毕竟他自己发烧的时候可是恨不得躺在床上直到天荒地老的。
不过也许陆璨然温度不是很高吧，又或者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沈约。”结果陆璨然只是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然后继续盯着他。
“......嗯。”沈约对这样的陆璨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了想，看着陆璨然仿佛精神不错的样子，干脆趁着这个时候跟他把话说开吧！于是沈约从地上拿起那个小箱子，酝酿着准备开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二少那张因为发热而布满红晕的脸蛋顿时变得雪白一片，他看着沈约手里的小箱子，眼睛里闪过几丝惊慌，嘴唇颤抖着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本事一照照八年，现在还没本事认了？
沈约在心里嗤笑一声，却到底看着陆二少那诚惶诚恐的样子有些不忍。
“你昨天喝醉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璨然的表情，“然后你说你喜欢我，喜欢了八年了。”
陆璨然其实都知道。
大部分都知道。
毕竟在刚开始说的时候他还醉得有限，到了最后真的意识不清了，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他看着沈约，像是在等待着法官审判的罪犯一样。沈约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陆璨然，一时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
“我其实不喜欢男人。”沈约说着，瞥见陆璨然陡然黯淡下来的眼眸，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不介意跟男人在一起。”
这样的说法让陆璨然有了些许侥幸，他眼睛睁大了些，亮闪闪地看着沈约：“那你的意思是......”
沈约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他觉得他和陆璨然之间的事情太多了——如果只是把话说清楚让陆璨然不再执着于他倒也还方便，但若是要和陆璨然在一起......
那问题就太多太多了。
“既然‘观察’了我八年，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跟人交往过。”沈约在脑子里打了个腹稿，才慢慢地开口，“我希望能够和初恋情人相伴到老，所以一直没有......没有轻易下决定。”
陆璨然明白他的意思，在听到“初恋”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睛又亮了一些。
“虽然看起来我是一个温和的人，”沈约挑了挑眉，“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八年前的我是个什么德行。”
八年前的沈约绝对不温和，他自视甚高，甚至有些狂妄。他也有资格狂妄，因为他足够优秀——但大学里的优秀并不能代表什么，于是沈约在那个名为社会的学院里学会了藏起锋芒，收敛光华。
“我对伴侣有一种偏执的占有欲，这一点我很清楚。”沈约说着，轻轻地笑了笑，似乎还想对着陆璨然剖析一会儿自己的内心，不过最终只是对他说，“所以，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就不要想着结婚生子了。换而言之，如果你没有做好只跟我在一起的准备，我们干脆不要开始。”
陆璨然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约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准备好了！”他难得有些兴奋，“我早就跟父亲和母亲说过我喜欢你了，他们也都同意了！”他拿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看着沈约，直看得沈约想要移开目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决定，决定接受我吗？”
沈约觉得自己有点儿失言，或者是他刚才听错了？“我早就跟父亲和母亲说过了，他们也都同意了”这话总不会是他臆想出来的吧？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陆璨然的意思是，他在还处于暗恋状态的时候，就已经向陆家的家主和陆夫人出柜了？而他沈约，不仅是早早地在陆巍然心里挂了号，陆家主和陆夫人也早就知道他这个人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沈约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
“我愿意！”陆璨然说完，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沈约第一次看见陆璨然笑。
那个笑容算不上特别好看，至少单从弧度来说不算优美，不过在从来不笑的陆璨然脸上，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其实沈约几乎快以为陆璨然是面瘫得不会笑了，不过看样子，陆璨然尽管笑得不好看，但的确是会笑的。
想到陆璨然一贯的“理由”，沈约有些戏谑地问道：“你不是不会笑吗？”
“那是因为我幸福度不够高，所以才笑不出来。”陆璨然居然很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我的幸福度已经高得快要爆表了，所以我无法停止笑容。”
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沈约想笑，他倒是第一次知道陆璨然居然这么有幽默感。
但是陆璨然好像真的像他话里说的那样“无法停止笑容”，因为之后的时间陆璨然一直是笑着的。沈约都有点担心他的脸部肌肉是否还安好了，结果陆璨然很认真地宽慰他：“不用担心，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笑了很久。”
这......大概只是在开玩笑吧？
沈约不确定的想着，觉得还是打个电话问问陆巍然比较好。
他是用陆璨然的手机打的，所以陆巍然很快接起了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跟你讲清楚了？”
可以十分清楚的从他的语气中听出迫不及待与喜闻乐见。
“讲清楚了。”沈约轻轻地笑了，不同于往日脸谱化的温和，反而有一种恶劣的感觉，“因为陆二少对我太过死心塌地，所以我十分无奈地接受了陆二少。”
陆巍然大概是清楚沈约在故意激怒他，但是他也成功被激怒了。听着陆巍然难得情绪化的声音，沈约唇角的弧度加大了一些。
“你弟弟一直在笑。”听够了陆巍然的愤怒，沈约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让陆巍然说了一半的控诉瞬间停止了。
“你真的答应他了？”陆巍然问得很认真。
“嗯。”沈约回答得也很认真。
虽然他是有点冲动，不过想来陆璨然喜欢他喜欢了八年，总不至于是一时冲动了。
“......那你就等他笑完吧。”陆巍然似乎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地说。
“等他笑完的意思是......”沈约眨了眨眼睛，心里冒出来一个略有些荒谬的猜测。
“璨然说的什么幸福度......至少对他来说是真的。”陆巍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一般，“刚开始我每次把照片给他，他都能笑上几个小时......现在总算好一些了。”
沈约挂断电话，和依旧咧着嘴笑得欢快的陆二少对视了好久，忍不住捂住了脸。
啧，他似乎给自己找了个不得了的伴侣呢。
确定关系就笑成这样，如果以后要更进一步的话......
似乎可以预想到那样的未来，沈约挑了挑眉，看来拥抱亲吻什么的，有很长时间都不用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