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回家(1 / 1)
四川,都江堰,青城山镇。
林清墨回来的第二天,林清英便向周琦请了假陪她,要带她去看看自己家的猕猴桃园。
令林清墨感到欣慰的是,父亲的精神面貌很不错,脾气也变好了,林清英人也胖了,白净了,豁达了,有了些大学时候的余韵。母亲周菊不再去农家乐打工,留在家里操持家务,一家人有了和和睦睦的样儿。听母亲说,林清红也总抽空过来帮帮父亲,平地啊施肥啊,她没少出力。
林清墨跟在清英身后,看着二姐窈窕的腰身,心想她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别说在农村,就算在城市里,女人一过三十岁也算大龄了,再不抓紧就该无人问津了。
“在周琦那儿干还好吧?”林清墨问,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黄艳艳的野花,野香四溢。
林清英笑道:“我这样的有人用就不错了,挺好的,他让我做餐厅经理。”
“他还没结婚?”
“没有,他前妻时不时会过来一趟,说是看孩子,其实是司马昭之心,不过周琦淡心无肠的,好象没打算复合。”
“你……和他……可能吗?”林清墨犹豫了下,问。
林清英奇怪她会有那样的想法。“清墨,你脑子有问题吧?我和他怎么可能……我,即便要找,也不可能找本地的,我的名声已坏了!”
“你也别自暴自弃,老二!”
“我没有,不过这是现实……倒是你,你为什么嫌弃他?其实他这人还不错。”
“是不错……还是家里好啊,这个季节,花也香草也绿,不冷不热的,好舒服!”
“有没有想过回来?”
“我啊……不知道!”林清墨的表情突然晴转了阴,黯然地说。
她们说着话拐到一条小径上,路边有很多灌木,那灌木林清墨以前没见过,上边挂着许多灯笼形状的红色花朵。林清墨顺手摘下一朵。
“这是什么花?”她问林清英。
“别要,听说有毒!”林清英急忙说。
林清墨吓得马上撒手扔了。这么漂亮的花,可惜有毒。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洛子骞。
他就是一朵阴毒的花。
她暗自叹了声气。
林清英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清墨,你是不是有心事?”
“咱家的猕猴桃园还有多远?”林清墨避左右而言它,问。
“不远了,前面有个道观,过了道观再上截坡,不久就到了。那儿以前就有块我家的地,你以前没来过?”
“你知道我回来少,回来了也呆不了几天就走!”
“这次呢?”
“看看吧,说不定……”
“等会儿掐点儿竹节菜回去,这儿这么多!”林清英抬脚碰了碰路边竹阴下的翠绿绿的竹节菜,说。
林清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清墨,说老实话,你还恨我不?”
“早不恨了。”
“真的?”
“真的!”
林清英回过头来感激地搂搂她。
她捏捏林清英的腰,笑道:“别说,你一恢复身材就比我好!”
“还是你年轻漂亮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久便到了一处道观,一看那建筑就是新建的。
“这么偏僻,会有香客来吗?”林清墨走去门口张望了下新立的神像,问。
“有吧,听说以前这儿就有个道观,□□时给毁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听爸说的。”
“他真不再去赌了?”
“没去了,真没去了!”
坡上有一片开阔的花地,花朵又大又艳,有的已衰败枯萎。
林清墨问:“那是牡丹还是芍药?可真漂亮!”
“象芍药吧。上面还有一大片梨花,三月份时花雨纷纷,象下雪一样,浪漫极了!”
走到半山腰,林清英指着右手边的一片地说:“看,这就是咱家的猕猴桃园!”
果园里树苗还只有一人高,但长势良好,而且水泥柱桩与牵蔓的铁丝都已搭好,地里草也除得干净,依稀可见施过肥的痕迹。
“这儿有多宽?”
“五六亩吧,多亏了周琦帮忙,跟人换了点儿地,集中在一起,才成片。”
“几年能结果呀?”
“周琦说这树苗不错,如果管理得当,三年就开始挂果了。”
“那快了!”林清墨欣喜地说。
两人沿路再往上走。路是平坦的水泥路,可行汽车,与山下公路是接通的,也便于将来运输肥料及果实。
“那是什么?”林清墨指着上方一片黑乎乎的废墟问。
林清英应道:“本是一座不错的山庄,可惜去年冬天被火烧了,成了个空架子。去年秋天我上来过,山庄屋顶是个很大的观景平台,视野好极了,真可惜了!”
她们紧走一阵,沿着山庄残存的楼梯上到黑乎乎的平台。放眼一望,川西平原沃野千里。近处下方即是林清墨家的几亩猕猴桃园,右手边则是几十亩的梨园,现在已硕果累累。梨园的一侧有一片竹林,风一吹便哗哗作响。再往上看,满山的茶树。
“这儿环境真好啊,可惜了这山庄!”林清墨感叹道。
“是啊,要是我有钱,我就重建,你看,四周都是风景,至少不愁没客人光顾。”
“不过投资可少不了!”林清墨不无遗憾地道。
两人返回,一路往下走。
“那个茶园好漂亮,上得去吗?”林清墨指着绿油油的茶山问。
“你说那上边?”林清英点点头,“可以呀,不过得绕点儿路!”
“那我们去吧!”
“你不觉得累吗?”
“以为我娇小姐呀?”
林清英笑笑。
其实林清墨是不想让自己彻底闲下来,她需要找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回到公路上,再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大概二百米,见有一路口。
她们离开主路,沿一座酒店的围墙往东北方向去。
路两边是高大挺拔的水杉,枝丫齐刷刷指向天空,树底下堆积着往年落下的密密匝匝的红铜色杉叶。路边果园里,修长的猕猴桃枝上挂满了鹌鹑蛋大小的绿果。田地里有许多桂树。桂树常绿,树形也美,而且花季时芳香不吝,所谓“梅定妒,菊应羞”,加之易于培植,已经是这一带最常见的绿化树,不再是“情疏迹远”的稀罕物。
再往前,有一小片银杏林,银杏林后面是一片竹园,竹园后便是茶山。
茶园叫青城道,实际也是个农家乐。
一栋四层高的楼宇建在山腰,有茶坊可供休息。兴致好的游客还可以自己动手采茶,然后在炒茶师傅的指导下亲自炒制茶叶。当然这些都是付费项目。
楼宇旁有个凉亭,梁上悬着一个小鸟笼。林清墨以为鸟笼里囚着八哥画眉之类宠物鸟,走近一看,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往上行,路越来越陡了,姐妹俩气喘吁吁地爬上坡顶。放眼一望,原来这儿与刚才废墟所在的位置正好遥遥相对。
远处,茶树丛中,石板路上,有位道士正在打坐。
“好象是洋道士……”林清英嘀咕道,然后兴奋地冲那人喊,“庄小白!”
那道士转头向这边看,然后站起来冲她们招招手。
林清墨好奇地问:“谁呀,你认识他?”
林清英点点头,大声问:“庄小白,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打坐!”道士边走边说,口音好生奇怪。
林清墨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个高鼻子蓝灰眼睛的西方人,着土黄道袍,青色道冠,白色布袜,圆口布鞋。他一脸胡子,面庞清瘦,背后挂一小巧斗笠,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气韵。他人瘦,又高,站起来像根棍儿。
“让我想想……你是……你是林清墨对不对?”洋道士指着林清墨一本正经地道,他四川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林清墨讶异这人竟知道自己,便招呼说:“你好!”
洋道士左手伸掌立于胸前,一弓腰,道:“林清墨施主,你好!”
林清墨觉得他那样子极滑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洋道士又认真地看着她!
虽然信仰不分民族国界,可一个西方人穿上道袍总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对这个洋道士,林清墨很有些好奇。
洋道士自我介绍说:“我叫庄小白,庄子的庄,白人的白。”
林清墨扑哧一乐,庄小白已见怪不怪,倒不介意,也跟着傻乐。
庄小白说:“我思念林老伯的铁观音了!”
林清英倒是慷慨,一挥手说:“想喝铁观音啊,那跟我们走!”
“今天我还要打坐练功,改天再去拜访吧!”庄小白指指刚才打坐的位置说。
林清墨问他为何选择在这儿打坐。
庄小白认真地道:“这儿安静啊,我喜欢茶叶的香气。”
别过庄小白,她们绕山而下。林清墨一路都在琢磨这洋道士的心理,想他万里迢迢来当个道士用意何在。她觉得那或许是因为某种傲娇,某种自诩的放不下的来自文明社会的高尚架子。她隐隐觉得,这个庄小白要不是猎奇,要不就是作秀,真正对道教文化有多大兴趣倒也未必。
她好奇地问林清英这个庄小白她怎么认识的。
林清英说,庄小白是父亲偶然认识的。父亲戒赌后,没事时喜欢到处逛逛,一次在前山门时碰到庄小白,庄小白爱与老人们搭讪。父亲得知他喜欢喝中国茶,就顺口邀他来家里喝茶,他就真来了。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地过来与父亲品茗闲聊,两人倒也投机,成了莫逆之交。
“他经常来家?”
“是啊。你知道爸这人穷大方,本也不那么爱喝茶,这下子为了在庄小白面前显摆自己懂茶文化,硬去买了些茶叶回家,自己不舍得喝,等庄小白来了就泡壶茶做做样子……我在周琦面前当笑话一提,周琦倒说这样好,比打麻将强,便隔三差五地送点儿茶叶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