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远地(1 / 1)
显然这货今日心情不错。但如果能够出去的话,不就意味着我可以有机会联系给傅叔了吗?我心里是雀跃的,但为防被宋靖文给看出来,我面上只作平静,语气稍显冷淡地应了一声“是”。我觉得有些诧异,难道宋靖文就不怕借机透露自身信息给家人吗,还是说,他早有预谋。
我得有两手准备才行。一方面,在一切顺利的基础上,我找寻机会摆脱他;另一方面,如果一切如他所料,那我只能及时收手,静观其变。打定主意后,我便跟随着他上了马车。
出了府,我便油然出一种解脱之感。但这份近在眼前的自由是不真实的。
宋靖文一上了马车就依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我则坐在他的对面。
这车委实小了些。
与上次不同,这辆马车要小得多。我和宋靖文二人挤进去,彼此之间只能相对,且在很短的距离。这令我多少有些尴尬。好比现在我们这样面对面坐着,他的脚触着我的脚,随着马车的颠动,两人之间甚至要碰到彼此。我紧贴背后车壁,尽可能增加两人距离。就在这时,对面的人微抬了抬眼睑,十分慵懒的模样。他看穿了我的目的,直起身来故意凑近我,说话时的鼻息都喷到我的脸上:“我仿佛从你脸上读到了‘心猿意马’四字啊?”我只作未闻,挑起车帘看外景。外面景物快速飞逝,令我有些吃惊。车内感到平稳,车外竟驶得如此之快,实在意外。许是捕捉到了我眼内的惊异,宋靖文在旁淡淡解释:“踏雪马是我从蕃外以千金购得,我朝难觅,是少有的千里良驹。”
我本以为是就近的赏玩踏青,听他一番话顿觉其内含玄机。我问他:“我们到底要去哪儿?”他听完勾起一抹邪魅笑容:“远旌国。”
我脸色便有些不好。远旌国是柏岑国邻国,其国民风开放,经济向荣。但近几年因朝内结党营私风过于泛滥,朝堂混乱。一国朝堂影响了一国百姓。所以国内很不安生。但这些与我何干,问题是,我都到他国去了,这明着平添了许多逃脱出去的难度啊。
除非路上能有什么机会。从柏岑国一路行到远旌国,以这样的速度,也得要四天。在这四天内,一定会找寻客栈投宿。况且随行的人马加上我和宋靖文,统共不过六人。其他四人是侍从以保护宋靖文的安全。我对于宋靖文来说,可能最多不过一个玩偶,或是某个筹码。而宋靖文对于那四个侍从,则是誓死的使命和忠诚。所以,我和宋靖文两条命,孰轻孰重,也亦可知。
如果我能寻觅到机会的话,不会太困难。我已经笃定,便定下心来。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家客栈前。六个人,却订了两间房。全是宋靖文的主意。当然,他是主子,逆不得他的意思。可是,这种情况,让我睡哪儿?!我用充满质疑和愤愤的眼神瞪着他。宋靖文接受到我的‘炙热’目光,一派潇洒自得:“想问我,你睡哪儿?”眼中神采流转:“本人向来菩萨心肠。拿着行李,跟我上来。”
他优雅转身上楼,我恨恨把他行李一砸地上,不忘踩上几脚。
拖着行李上楼,房间确实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我今晚只能睡地上了吧。始作俑者正翘了二郎腿喝茶,颇为专注地盯着窗外看。窗外是有什么奇景吗?
管他呢。
小二敲了房门:“客官,洗澡水送来了。”后面还有几个帮手搬了个大浴桶。热水倒了进去,房间水汽弥漫。我拿好换洗衣服后,就打算退出去。一直看着窗外的宋靖文这时却转过了头:“等等,过来。”过去干嘛,过去给他洗澡吗。
我隐隐感到头痛了起来。
他认真打量我,忽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仍挡不住其中光亮。
我小声嘀咕:“还来,真是难伺候啊。”
“你说什么?”他故意凑过耳朵来。
我连忙噤了声。
他缓缓直起身体,解了腰带作势就要脱衣服。我低下头不去看,其实早就面红耳赤。没想到他淡淡出口:“还不出去。”
我夺门而出。
只听得身后有浅浅笑声。
从房里出来后,我一时也没得去处,就在街上瞎逛。我前脚刚走,一个侍从尾随而来。我只作未见。
刚才其实多少是有点好奇的,宋靖文究竟在看什么呢?
以他的角度,正巧是家成衣店。
成衣店?他是要买衣服吗?不会吧,他衣服够多的了,要不刚刚扛行李也不至于是咬牙切齿的了。
正当我移开目光时,眼角却瞥见了一抹火红。我往上看去,艳丽的脸庞,火红的衣服,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等!那个火红衣裳的姑娘,不正是许梦柔吗!
那个蛮横的,颇有骂街风度的许家小姐,现在正从成衣店铺里由丫鬟扶着出来,倒是弱柳之姿。但我是见过她怒气滔天的气势的,自然和现在相差甚远。
我自顾走开。这样的女子,少惹为妙。不过,宋靖文刚是在看她吗?脑海里立即作出了一个猜想:莫非宋靖文对许梦柔一见钟情?当然,这是我多年看‘杂书’后的第一幻想反应。
仔细一想,鬼扯!
虽然不排除一成的可能性,可是,像宋靖文这样阴阳怪气的人,不能拿一般人的思路去考虑和猜想。况且,初见那次,许梦柔对杨阜直勾勾的眼神多少泄漏了她的心思。
她对杨阜是有好感的。
如果那一成的可能性真成为了事实,那么我就可以磕着瓜子看一钞表兄弟抛弃手足情只为美人顾’的绝佳好戏了。
想想都觉得很愉悦啊。
我有些饿,对面有家包子铺,我便买了几个。
饿的时候真是嚼什么都美味。我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折了回去。还没到客栈门口,却瞧见许梦柔走了进去。
她也住这儿?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没注意到我,拣了个位子便和她家丫鬟坐下来。我把头扭向和她相反的一面,偷偷上楼。
都挺久了,宋靖文该好了吧。我在屋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宋靖文慵懒的声线:“进来。”我便推门而入,他正悠闲地举着本书在看。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本账本。出门在外也要审帐,活得真是累。不过,他家是经营什么的,我如今也是不知。在很多方面,宋靖文都防我很多。
我自觉走远些,却听他说:“我有些饿了。走吧,下楼吃饭。”然后施施然放下本子站起身。我便跟着他下了楼。
四名侍从亦尾随。
我看了看楼下。唔,不好,许梦柔还在。而且很不巧的是,我们一行人正坐在她们旁一桌。
宋靖文点了几个菜,声线低沉富有磁性,引得身旁的人看了过来。许梦柔眼里有惊艳之色,但她也看到了坐杨静文右侧一边的我,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了,似乎可以说是有些不屑和不悦。
亏她好记性,竟还记得我。
她很快转过了头,和身边丫鬟说着什么,眼神还不时往我这边瞟。
我只作未见,沉默地玩着手里的茶杯。
这一趟恐怕不安生。
宋靖文心情颇好,拿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我反感他突然的亲昵,或者说,我对他接近我的所有行为都感到厌恶。
所以我往旁挪了挪,离他远点。
宋靖文挑起一边嘴角,手托着尖尖的下巴:“怎么,怕我?”
我不以为然,扭头看向一边不理他。他也不介怀,另一只手轻扣桌面,自顾说道:“这次来远旌国,是有桩大生意。在那待五六天便回了。”
所以他以为我的闪躲是气他不告我缘由便远赴此地,而向我解释吗?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感到些温暖。
正当我犹自走神时,他却嗤笑道:“不过身为我的奴仆,主子去哪儿,自然也得跟去哪儿。”
心内好感顿时消散。
因吃过了一些,我没有食欲,几乎没举过筷。已经离家好几天了吧,我一定得想办法快点回去。晚上夜深人静,或许是个好机会。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夹了菜的筷子,我愕然抬头。
是宋靖文。
他笑容灿烂:“这个味道不错。”
我默默拾筷吃了。
我感到头皮发麻,后背也有些阴冷。唔,好怪异的感觉。
我还未吞下,他又殷勤夹了些到我碗里。
他眼睛晶亮,手指骨节分明。如果他不是宋靖文,我定会感激他。
但委实不巧,他是那个狡黠乖戾、阴晴不定的宋靖文,是害我身处此境的罪魁祸首。
料不准他的诡计,我几口快速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