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这个范正喜在我们这里干过。”支队长坐了下来,笑着说。
“噢!”胡亮和古洛都吃了一惊。“他不是售货员吗?”胡亮问道。
“不是,你们的信息不准确。”
“我们听说他是复员兵。”古洛说。
“这是对的。他是个复员兵,当了七八年的兵,本来都提干了,但后来因为和上级吵架,那可是部队呀!谁敢不服从上级?他就敢。部队就让他复员回家了。地方政府就让他来咱们公安局,当刑警。虽然知道这个人脾气不好,但他毕竟是这儿的人,再说部队也没有说他坏话。开始的时候,他还不错,可狗改不了吃屎,过了两年,这小子的本性就出来了。先是抓犯人的时候,把嫌疑犯往死里打,那个狠实劲儿,我们看着心都哆嗦。后来就酗酒滋事,最后一次,是在饭馆里,喝了酒把饭馆老板打伤了,还砸了人家的店。人家不干了,一直告到局领导、县领导那儿,要让他蹲大狱。咱们就把他开除了,还给受害人道歉、赔偿,息事宁人呗。还算行,没再告,要不他非被判了不可。”
“噢,这是怎么发生的?”古洛饶有兴趣地问道。
“说实话,这事也不全怪他,那个老板有些来头,详细的我就不说了,反正有点儿根儿,平常就挺横的。他那天喝得多了一点儿,算账的时候,老板多要了他的钱,他就急了。那个老板也不是善茬,就这么打起来了。好像还是那边先动的手,可这小子多厉害,把好几个伙计都撂倒了。”
“这么说来,至少是双方的错了。他本人没说什么?”古洛的眼前又晃动着那张蜡黄的脸,这个人给古洛的印象是太深了。原来他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他才意识到是范叔身上的一种特别气质,那就是杀气。
“他有什么可说的?不管咋的,你是警察。当然他是不满意的。临走时说,公安局这么对待他,他将来非要算这笔账不可。我们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小子真犯事了?”
“不,我们只是怀疑他和另一个案子有牵连。”古洛忙说。
“你很了解他吗?”胡亮问道。
“当然还算了解,他虽然在这里只干了不到两年,但平常接触得比较多,我当时是他那个队的队长。”
“除了脾气暴躁外,他还有什么特点?”古洛拿出烟来,请队长吸。
“我不会。这个人平常沉默寡言,和人不太交往。他喝酒都是自己喝,有时候大家一起喝酒时,他也不说话,总是早走。不过,心眼儿挺多,能给自己打小算盘。对了,他身体很结实,有劲儿,还挺灵活,抓人的时候总是冲在前面,不含糊。要不他说公安局对不起他呢。”
“他的父母去世很早吗?”
“也不是。他爹是在他当兵的时候过世的,他娘是他复员后不到一年走了的。这小子,他妈去世,他跟我们都没说,我们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真生性。”
“他没结过婚?”
“没有。我们这里有些热心人帮他介绍对象,他还生气了,说人家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句也许不该说的话,我们怀疑他有病,这人对女人不感兴趣。”
“噢!”
“他有个亲戚在我们市,是个女的,叫茅玉冰。他没有说过吗?”古洛想:“这个茅玉冰好大的胆子!居然把这么个人养在身边。”
“没有。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不,别人的事他也不管,就是这么个怪家伙。”
“你看看,这是他的最新照片。”古洛将偷拍的范正喜的照片给支队长看,这本来是他担心人们会记不起这个人,而预防万一的。
照片上的范正喜正从公司大门出来,夕阳温和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画面很清楚,这是胡亮的杰作。支队长瞟了一眼说:“胖了点儿,其他变化不大。这种人年轻的时候,你看着老相,老了还那个样子。不过穿得比过去体面了,过去除了警服,没见过他穿别的衣服。噢,还是挺好的西服呢。”
这位支队长对服装不在行,其实范正喜穿的西装再普通不过了。
“他在哪个部队服役的?”古洛想了一会儿才说。这让胡亮感到有些不同寻常,古洛在调查时总是很急躁的。
“7188部队,是坦克兵。我的记忆力还可以吧。”支队长不无得意地说。
“他在哪儿住?我说的是在你们这里。我们想看看他的家,走访一下他的邻居。”
“邻居?我想他的邻居知道的不比我多。”
“是吗?”古洛有些不相信支队长的话。这个人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这里是他最熟悉的社会。一个人不可能和任何人都没有来往,一定有人了解他。但古洛没想到的是,天性可以让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一生,虽然他的旁边有无数的人,有各种不得不打交道的人,但如果他是个天性孤僻的人,即使和人交往多年,也不会有人了解他的内心和他真实的生活。范正喜的邻居果然没有提供多少有价值的事情,不过,对这个人后来的铁石心肠他们都深有感触。“这人,我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可老实了,谁说啥,就知道笑,可当兵回来后,变了一个人,整天都阴着脸,要不就不说话,说话就噎人,像是谁咋的他了。那个狠劲儿,我说他杀人都不带眨眼的。”一个邻居说。
08
空气中漂浮着硫磺的味道,蒸汽弥漫,大瓦数的白炽灯混混蒙蒙,巨大的大浴池里坐着十几个人。古洛和胡亮拿着浴巾,走进了温泉洗浴室。本来支队长要陪他们来,自从他知道来的那个老头儿是古洛后,对他们就更加尊重和殷勤了。“久仰大名。你破的案子我都知道,真是典范。”他赞不绝口。古洛很受用地听着,满脸是笑,让胡亮很烦躁。可支队长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总是缠着他,比夏夜的蚊子更固执,所以他厌恶地看着一房间的人,不无遗憾地将古洛送出办公室,很响地从里面关上了门。
温泉的水和平常的热水不同,有滑润的质感,整个皮肤都似乎被什么拥抱着、抚摸着,让人觉得温暖、惬意。
“过去我来过一次这里。”胡亮到这时候才说出真话来,“那时,这儿还没有这么好的浴池,温泉的水从这里流进来,又从对面流出去,像小河一样。水流挺急,冲在身上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但很舒服,而且我觉得比现在的卫生。”
“是吗?”古洛瞪大着眼睛听着,认为胡亮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没有比自然的东西更好的了,这经过人加工的温泉,就如同现在的年轻人把黑发染成黄发一样,既失去了自然的美好,又让人心里别扭,就像买了假货一样。”古洛想。
“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来这里度假,让老伴儿也来。”古洛说。
“这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结不了吧?”胡亮似乎丧失了信心。
“噢,你怎么会这么想?”古洛用浴巾揩着身体,舒服地闭上眼睛问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那个茅玉冰如果和这个案子有关的话,而且如果她是凶犯的话,她是杀不了人的,必须要有助手,所以你就盯住了这个范正喜。但是,这仅仅是你的猜测。茅玉冰的杀人动机太不明确,正确地说,即使她有杀人动机,目前我们还没有挖出来。连这一点都谈不上,范正喜就别说了。再说,我们调查了半天,对范正喜这个人还是知之甚少,可以说这次来这里又是一无所获。还有,即使是范正喜干的,我们又怎样去证明呢?他是一个人生活,不会有人提供他的不在现场证明,但同时我们也无法瓦解他。不过,我可没说这事做得不对,至少我们用了排除法。”
“嗯。”古洛把身子靠在浴池边,用毛巾盖住眼睛,说,“我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胡亮欠起身子问道。
“就是那具尸体,无名尸体。”
“你怎么还在纠缠这件事,那不是程平的,难道你不相信科学?”
“科学?那要看怎么说了。我就纳闷杀人犯为什么要毁害那具尸体的面容呢?既不是无头尸,但头骨又不全。犯人是什么意思呢?”
“也许没什么意思?”
“不可能。如果是劫财,为什么要毁容呢?没有必要嘛。可能是仇杀,为了不让人认出死者。可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呢?”古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
“我觉得,怎么说呢,可能说得有些过分,你是不是太固执了。”
“嗯……”古洛没再说话。他现在脑子里的拼图还没有完全清晰地展现。“还需要什么呢?如果像现在这样下去,正如胡亮说的,没有任何证据呀。”古洛又一次感到困惑,这是他破案数十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能为力。
第10章 疯狂的炸药
01
从温泉回来后,又过了两个星期,天气越来越冷了,秋天加快着步伐,似乎逃避着冬的追逐。树叶快落完了,风凌厉地吹着,将那些顽强地守着家园的残余的黄叶赶下树枝。那一望无际的晴空似乎是风的跑道,能让它纵情奔跑,没有任何障碍。
正像胡亮说的,案子没有一点进展,古洛去温泉度假的事已经不可能了。那里据说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古洛只好安慰惆怅的妻子:“明年咱们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