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因果源由(1 / 1)
他转头看看僵卧在床的始皇,狠狠在心中骂着:
“看你在生时威风不可一世,到如今躺在那里,还不是和死狗一样!”
他在室内又来回转了几趟,两只鼠眼向天,不停地转动,最后他咬咬牙齿,将信封好,连同玉玺装入自己的袖袋里。
赵高假意谋得胡亥的好感应其师傅一职。独自一人处于密室幽暗灯火中看着胡亥祭拜始皇的遗体,由着他落泪。
一只尚不会飞的雏鸟,没了依靠的落魄鬼。
赵高如是想着,两只小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尾躲在洞中的毒蛇,正盘算着如何吞噬这只孤独无依的雏鸟。
他装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对胡亥说: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怕你认为我是在挑拨公子兄弟间的感情。”
“老师,你我师徒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胡亥虽浑,倒也知道尊师重道。
“你是否知道苏妃一直和皇后不睦?"赵高眯起鼠眼,故作神秘状。
“我可看不出来啊!"胡亥惊诧地说:
“苏庶母在母后生前,一直很尊敬母后,母后去世后,她每见到我,都会含泪告诉我一些母后生前的事迹,盛赞她的仁厚。”
“女人嘛!总是会以眼泪鼻涕来做假的,"赵高故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生长子却不能立后,早已恨死了后来居上的皇后,我就亲耳听过,她背后向一些妃姬辱骂皇后,说什么其一个二嫁女人,但生前僭居皇后位置,连死后也霸住不放。”
母亲是二嫁夫人,乃胡亥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的事,只要宫中有人提起,他不将这个人置之死地绝不罢休。赵高这句话终于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气得满脸通红地说:“苏庶……不,苏妃真的敢这样说母后?”
“唉,公子也不必生气了,她的儿子马上就是皇帝,你再生气也拿她没办法了。如今最要紧是如何防备她得权以后加害于公子。"赵高看到这一招生效,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但表面上依然装得诚恳。
“她真会加害我和家人?"胡亥心动地问。
“女人的嫉忌心,使她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想安安稳稳做个庶民都不可能?"胡亥开始着急。
“公子聪慧,该知道怎么办!"赵高鼓励地说。
“由我来当皇帝,就不怕他们加害了,"胡亥自然而然得出这个结论:“但要怎么个做法?”
“公子果然聪明过人,"这是平日赵高教胡亥功课时的口头语,现在又顺口溜出来:“只要公子肯为,臣自然会将一切安排妥善。”
赵高习惯了阴暗,常常坐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玩弄他的猎物。
扶苏的死让他少去担忧,二世早已是他掌上玩物。
他赵高以阉者做了丞相,为阉者树立了一个阉者当自强的典范,现在更要做皇帝,要创造自周以来开始有阉人的历史。
赵高在大殿中转来转去,时而望一望金碧辉煌的皇帝宝座,他在心里想——
这些卫卒、郎中、侍中和宦者,全是些笨蛋,难道不明白他赵高当了皇帝,内宫的人会更扬眉吐气?
他忽觉得脚有些酸软,亦想不起他来此做些什么,他心中一阵烦乱,他信步走到宝座,摸出袖中的玉玺。
密玺在手,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他坐上宝座,身体太小,就像猴子蹲在骏马上一样,书案太高,他只能露出一个头,看看自己怎么也不像一个君临群臣的皇帝。
忽然,整个宫殿在摇动,接连不断,殿内没有任何人,只有赵高一人,他恍惚觉得不对。
大殿整个在摇动,似乎随时会倒下来。顶上琉璃瓦竟有震碎的,墙上出现裂痕,梁上灰沙纷纷下落。
赵高有些坐不住了。
余震还在继续,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譬如说躲在书案底下什么的。但他再想想,他是皇帝——至少是马上要做皇帝的人,不应该在群臣和宫人面前示弱,他应效法始皇,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飞蝗似的箭雨中,谈笑自若。他自己和别人都这样说过,这才像个皇帝。
接着又是一阵强震,连宝座都摇动起来,他一个坐不稳,头撞在书案角上,昏迷了过去。
在半昏迷中,他看到半空中出现始皇的脸,龙眉倒竖,长目横睁,满脸愤怒,他用狼音豺声吼着说:“赵高,你对朕做的好事!”
声音就像霹雷,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荡,震耳欲聋。
赵高吓得立即跪倒,全身像筛米般颤抖,叩头如捣蒜,口中还连连喊着:
“陛下饶命,这不能完全怪赵高!”
“不能怪你,那要怪谁?"始皇沉声叱喝。
“怪我,怪我,全怪奴婢!"这时赵高明白抵赖也没有用,鬼神明鉴一切,跟鬼神还有什么好赖的。
“哼,"始皇冷哼一声又问:
“赵高,你想当皇帝?”
“奴婢不敢……"赵高又再接连叩头。
“朕南征北讨,花了十多年的工夫才一统天下,你却想一朝就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子手中夺去,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吗?"
始皇怒极反笑地说。
“奴婢不敢,奴岂不敢!"赵高只说得出这句话。
“你也不想想,"始皇以极片刻薄的口吻说:“你少了那一点,还能做皇帝吗?你用什么来君临四海,找什么女人来为你母仪天下?”
“奴婢不敢,陛下饶命!”
“朕才不屑杀你,寡人会一点一点折磨你。”
始皇狂笑着消失在空气里。
赵高顿觉冷凝,全身不适,他又惊又怕,不知自己应躲藏在何处,天地间雾气弥漫,像是阴间的厉鬼阴魂像他索命。赵高吓得瘫坐在地上,头仰着观望着雾气中的幽灵。
“赵高瞧你的德行,狐假虎威的料,死后照样像一只失了主人的狗,瞧瞧,始皇是多么宠爱你。”
“赵高呀你死有余辜。哈哈哈!”
“看看他那短小的灵魂,似猴非猴,似狗非狗,他生前这么大的“威力”我们弟兄把他活活瓜分,就算替天行道了。”
“对!让他体验体验灵魂撕裂的痛苦!”
“不不不!你们听我说,这都是始皇让我干的,始皇让我干的!我只是他的奴才!冤枉呀!”
“呸!死了还喊冤,肏娘贼的,恶心的嘴脸,兄弟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
赵高懵然的看着他们,哪知他们动手极快,一把菜刀从他胸膛穿过,他身上没有流出任何血,他胸膛正中出现了一个大洞,赵高目瞪口呆的看着身上的一切。
无法言表的痛,他惊讶身边的一切,剧烈的痛使得他团成一团,无形之中他又被砍了数次。
这不是梦!
他猛然惊醒!
自己早已死在子婴那毛头小子手里。
不知谁在后面踹了他一脚,一头戗在地上,赵高面目狰狞,费力的抬起头,瞳孔一聚,他望见了蒯通的脸。
蒯通依旧仙风道骨,赵高大喜,他的救星来了!
“先生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要见在下,还望不吝指教。”
即使现在的赵高一身狼狈,也要在蒯通面前保留傲气。
他未曾发觉自蒯通以来那些幽魂早已散却。
更何况如今已死化作魂魄的赵高,那么,蒯通的身份就值得研究了。
“果然如我所料!"蒯通不答赵高问话,反而先自赞叹起来。
“先生所料为何?"赵高好奇地问。
“先师授业时,曾对通说过,当时尚是秦王的始皇,生辰八字为有历史以来的最大奇数,正月正日正时生,理当成为统一天下,为万世开太平的明主,尔后果然证实其言。始皇一统四海,开疆辟土,成为历史上版图最大的真正独掌实权的君主,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错,不错。"只要提到始皇,那股魔咒的威力又出现了,赵高一脸肃容,连声称是,但是心里却老大不高兴,老远跑来找他,要谈的却是始皇!
但听到蒯通又说:“在下前不久才知道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赵高插口问。
“郎中令大人你是和始皇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
“不错!"赵高傲然地回答,但接着又紧张地问:“这怎么会是件大事?”
“具有这种生辰八字者乃是开国天下之主,怎么不是件大事?"蒯通兴奋地说:“大人想想看,一生下地就受到普天下同庆,这是多可贵的天命!”
蒯通注目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脸相,然后要他站起来走几步转身,看看他的背,
“先生看到些什么?"赵高岂不及待地问。
蒯通长叹一口气说:“相君之面,不过丞相,相君之背,贵不可言,只是可惜了一点!”
“哪点可惜?"赵高身为阉人的自卑感又来了。
“大人生于子时上半时还是下半时?"蒯通不答反问。
“下半时。"赵高说。
“那就无妨了!"蒯通脸上充满喜悦和兴奋,他微闭双目,摇头晃脑地说:“始皇生于子时头,时性属阳,大人生于子时下半,时性属阴,天时运行,阴阳交替,莫非……莫非……"他不再说下去。
“先生!"赵高只叫了一声,却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想起被阉,一切雄心壮志全付诸大海,他又喜又悲,声音哽塞,眼泪竟然涌出,滴到脸上。
“大人,不妨,在下说不妨就是不妨,”蒯通接着又道,“大人还是有机会的这才是蒯通来此的目的,通予大人一轮回阴阳玉,大人只需带在身上待在始皇身边,它会有指示,让大人成就完人。”
“始皇?为何?”赵高蓦地听到始皇心里打气怵来,他想不到轮回一世不是让他重活而是要他命呀,一想到前一刻始皇的笑颜,他止不住的颤抖。
“是有因果,源在始皇。大人且去吧!”
蒯通把轮回阴阳玉一扔,正中赵高胸口,那空洞的胸膛瞬间填补,赵高只见蒯通拂尘一扫,他身子一轻,瞬间倒转,身下出现一巨大的黑色漩涡 ,没等赵高呼喊,就被吸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