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风盈袖（9/10）（1 / 1）
（九）
西山匪患盘踞多年，经营日久，所以除了匪窝以外，进山的路上布着不少樵夫猎户做前哨，或者暗里通报路过的商户方便下手，体系严密。
一路上张启山心中都在盘算如何布置进军路线，一旁齐铁嘴插了一句，“他们虽然是匪患，但是自封青天寨，内里高手如云，将军若是想要斩草除根，务必需要绿林通道的支持。”
红夫人的身体最近硬朗了不少，二月红应该愿意帮个忙。一路上齐铁嘴和张启山说了不少西山匪患这几年干的事情，早前几乎把绿林得罪了个遍，后来找了个不得志的秀才，反倒学会了修身养性，尝试着和大户们打理好关系，但是血债只能血偿，道上没有哪家好相与。
等两人一路走到了张府，柚子早就在等，吃了一下午的水果糕点，见到了师父笑嘻嘻的迎上去，一溜小跑道，“师父师父！将军也回来啦！”
拉着齐铁嘴落座，又端茶递水的把水果糕点往两人跟前送，旁边的丫鬟都抢不过，那北平来的大小姐眼睛都瞪直了。
柚子来得早，午时刚过就到府里候着了，猫进厨房偷了不少食，然后和府里的管家厨娘说着话，后面嫌无聊又到正厅找张副官，尹新月就看到忽然来个丫头把张府当成自家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那道士的小徒弟，更不舒服了，偏偏柚子没有半点自觉，吃得没停。
尹新月不怎么吃这些，但是看着柚子就觉得这人太没礼貌，出言说了几句，直接被柚子当耳旁风略了，气得脸色发青，这会儿正主齐铁嘴来了，接着柚子递过去的苹果正往嘴里送，瞧着师徒俩一个德性不禁开口：“有些人还真是不自觉，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是的哦，有些人啊，没名没分上赶着倒贴上门。”柚子知道这是谁，但是她来张府是接自家师父的，回回来跑都是正事，前前后后也帮过不少忙，何况东岳宫平日里达官贵人多得是，都是请到府上客客气气供着，被人当面酸还是头一回，柚子当然不给面子。
“你！你一个小丫头，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放肆！”
“哼，我乃东岳宫弟子，倒是你什么身份也在将军府上放肆？”
“齐铁嘴也不管管！”尹新月见说柚子没半点效果，直接转向了正主。
“嘭！”柚子直接把手上的琉璃盘往尹新月脚前一摔，“就算是当今圣上来了，也要敬我师父一声‘天师’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直呼我师父姓名？”
“我堂堂新月饭店大小姐，还要听你这泼妇胡言！”
“呵，新月饭店又如何，你除了会投胎还会什么？”
尹新月听到这里红了眼睛伸手要打，柚子把袖子一撸打算上，被齐铁嘴拦住了，“柚子，在将军府不得无礼！快跟我回去！”
“将军，小徒无礼，贫道代她向您赔个不是，这就告辞。”
“师父！”柚子被自家师父拦住了不说，还被扣了个“无礼”的罪名，当下红了眼睛甩手走了。
齐铁嘴赶忙跟上。
这厢尹新月质问着张启山道，“你管不管？”
“首先，我府上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第二，东岳宫是我请来的客人，当年圣上都要敬上三分，我请尹新月小姐以后说话注意身份。”
这下要商量剿匪事宜还得重新请，柚子那丫头心眼小，这般得罪了，往后再去东岳宫要叩开大门怕是有些麻烦。
路上齐铁嘴看到柚子站在路边抹泪，上前拍了拍肩膀道，“你跟那小丫头较什么真？”
“我也是小丫头啊，而且是她无礼在前！”
“那也不能动手，你下手没轻没重，真把人打出好歹来可怎办？”柚子听到这里撇撇嘴没说话，真要动起手来，十个尹新月叠起来也不够她打是真。齐铁嘴叹口气，又道，“她也是个可怜人，走吧，跟我回去。”
张启山面容纠结，倒是副官笑了，柚子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那就交给你了，后天我去东岳宫拜访，可别让小丫头堵了门。”
后天张启山去了东岳宫，柚子却在将军府。
副官从厨房捡了几样丫头爱吃的菜，一篮子拎去东岳宫，说了一句，她就想让将军和观主老死不相往来，你可不能一般计较。
谁知柚子脑子一转，天天就往将军府跑，当着尹新月的面晃来晃去，府上下人们围观看笑话，在长沙，敢动东岳宫的人并不多。
尹新月坐着削苹果，柚子坐到她对面咔嚓咔嚓啃。
尹新月涂抹脂粉，柚子翘着腿就在边上看。
尹新月花园里赏花，柚子这里摘一朵那边掐一枝。
然后尹新月把花园的花圃直接推平，柚子站在边上吹口哨。
反正这里又不是东岳宫，铲光了她也不心疼，气得尹新月胸膛起起伏伏，骂道，“你这贱人，天天到我这里找不痛快。”
“哦哟？这还大小姐啊，张嘴闭嘴跟村妇似得……再者说了，这里又不是你家，有本事你叫将军给我们东岳宫下禁令啊~不过我也告诉你，长沙城里，从侯府都护府衙门，谁见着我们东岳宫都要用请，有本事，你叫张将军单单给我们下到禁令啊？”
看着尹新月不痛快，柚子就痛快了。
一旁的丫鬟憋笑憋红了脸。
张启山正忙着和齐铁嘴商量剿匪事宜，齐铁嘴好笑，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在军营里也该在衙门里商量，到东岳宫来算怎么回事？
“阴风邪煞，还需清气来镇。”张启山答得淡定。
剿匪出兵是必须的，东岳宫也是必须的。
匪巢建在西山里，凶穴位置，这些年死在其中的人不计其数，阴煞之气已经开始影响周遭，清剿山匪只是第一步，后面的平息煞气怨气才是麻烦，此事非东岳宫不可。
十、
柚子回到东岳宫时，烛火初上，水塘边没见到师父，径直去了书房，果然陵端和齐铁嘴二人正在小声商议这什么，柚子转身端了茶水送来，陵端已经退下，留着齐铁嘴一人对着地图。
柚子凑过去，桌上正摆着长沙一带的地形图，上面用细绳圈了阵法，不禁好奇，“师父是要做法帮将军打下匪巢？”
“攻打匪巢并不需要东岳宫参与，只是匪巢在西山，造下杀孽太多，阴煞之气积聚已久，现在匪患盘踞，还镇压在巢穴之中，一旦攻寨成功，势必再造杀孽，已有的煞气加上如今的血债，到时候等压在煞气头上多年的人气撤走，便会四散开来。”张启山所托的便是除煞，此事东岳宫也盘算许久。
“那，遭殃的是长沙老百姓？师父你这图，是看煞气怎么逸散到长沙城里然后我们想办法去消？”
“所谓阴阳两级，如果匪巢所在是为阴极，那么得要找出阳极来推动调和。”
“不对啊，西山匪巢不在长沙城里。”
“你把周边乡镇放进去看。”齐铁嘴理了理图上的细绳。
“这，这，这不是咱们东岳宫么？”
齐铁嘴点点头，又道，“柚子，可能，我们要没家了。”
“东岳宫弟子世代修行，香火不断，要用整个东岳宫积聚的阳气去冲抵匪巢煞气么？”柚子总有明白了过来。
“嗯……此事，我也想问问你们的意思，毕竟，这里也是你和小满长大的地方。”如果真的运行此阵，推动整个长沙的阴阳调衡，东岳宫势必要一举将多年来积聚的阳气推出，山间清气虽足，但是其他地方的阴气煞气也会笼聚过来，势必要清空整个东岳宫，待阵法运行几个周期后，阴阳两级重新稳定下来才能搬回来，此事牵动祖业，更关乎整个东岳宫弟子。
“没关系啊，师父和师伯在就好，房子可以重新盖，我可以跟小满帮着搬家，后山的仓库和地道都可以用。”柚子倒是不觉得有关系，虽说是从小在东岳宫长大，但是幼年颠沛流离，年纪稍长也没少跟陵端齐铁嘴行走，对于地方无所谓，师父师伯还在就行了。
“那你去叫小满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师兄肯定同意。”
小满对齐铁嘴的敬仰如湘江之水，滔滔不绝，齐铁嘴一开口就点头，狂赞阵法，丝毫没有半分介意。
“那好，师兄，你广发书信，尽量让在外的东岳宫弟子回来，小满把后山的地道、仓库清理出来，预备搬家，今年我们可能不在东岳宫过年，我要去和其他几门商量一下，移平西山匪巢，虽然可用东岳宫的清气冲抵，但是煞气四溢，难免对周边村名产生影响，柚子你辛苦些，有什么消息尽快告诉我。”
“师父你要亲自去处理？”
“东岳宫和西山相距太远，除了顺着地脉的大势流动，更多的煞气会散到西山周边的村民那里，我去和张将军他们协商，让一部分弟子驻扎在城西，方便随时支援，麻烦的事情，我要亲自去看看才能定。”
“那师伯呢？”处理麻烦这种事上陵端也很好啊，断子绝孙一劳永逸什么的不要太麻溜。
“你师伯要驻守东岳宫以防万一，阵法运行起来，阴煞之气会顺着地脉游走到东岳宫，虽然我们已全部搬离，但是感染了周围山民樵夫乃至牲畜都会有危险。”
“我们是不是还要让长沙城里的人别来东岳宫？”
“此事我已发书下去，各门各派的当家都会帮忙处理，至于长沙城的平民，到时候会贴出修葺的通告，等煞气的劲头去了便没事了。”
对此东岳宫弟子并无异议，况且事情布置下来各个都忙得飞起，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两条腿，陵端和齐铁嘴也要到城里去找合适的地方放法器将阵法布下，期间陵端一直闷闷不乐。
“师兄，我明白你想手刃血敌，可我们东岳宫是修行之地，剿匪一事交给张将军和武林同道即可。”
“啧……我现在很不爽张启山。”
“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陵端依然生着闷气，齐铁嘴只道一半是张启山做到了他没做到的事情——剿灭匪巢，另一半，他却是没猜出来。
齐铁嘴站在殿前，沐浴焚香敬告先祖，此番以东岳宫为阵，遣用地脉，是为长沙百姓，为万世积福，愿先祖莫怪。
避无可避，迎面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