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奈何(1 / 1)
第六章,奈何
“那含谷山,一人进入要损耗万年修为,就算是一阴一阳相结伴而入不耗修为那山中也是极度凶险,我本以为你们二人会无功而返,没想到。残桦,昔年,你们……这要我如何做谢。”
残桦疏狂大笑:“简单啊,把这的酒全都送给我,那对我而言可是最大的谢礼了。”
“你啊,百年,千年都没个正行。”窈窕曼妙的身姿转过,她平静如水的眼睛里,如阳光撒入,波光粼粼。昔年连忙摆摆手:“我只是顺道跟了过去,其实都是上神他自己一个人把南火玉找到的,你要谢,只谢他就好了。”
轻扬退后一步,将方才昔年所言全都抛于脑后,上下打量一番:“你身上这衣裳,已是百年前的样式,女子总归爱美,看着样子,你约莫喜欢红色,我这啊,有老君赏赐的淼瑾羽仙裙,虽是红白相间,但应该也是称的上你,作为谢礼,你便收下这个吧。”
未等昔年作答,轻扬手上胭脂光起,带动着轻纱一扬,昔年身上那年老旧的绯色红衣立刻换成一身轻薄飘扬的衣裙,裙角几朵红梅,一席白裙红妆,当真国色佳人。
露出了赞赏眼光的残桦,在心里暗想道:“看到要去老君那里多讨几件衣裙了。”
“残桦,你看如何?”
残桦将瓶中之酒尽数饮下:“我家小狐狸,还用说嘛?”把酒壶往怀里一收,又向轻扬伸手:“给我一瓶千年梦,我要去地府,帮你传信。”
轻扬莞尔:“你把酒给他,告诉他,若是想来喝,我天天都在这里。”
“行,我帮了你,你可记得要帮我把那血蛆做成酒啊。”
“你除了酒,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轻扬打趣道。
残桦想了想:“暂时没有,要是有我也会去找奈何讨的。”
残桦招了一朵云,昔年踏上祥云,回身对轻扬道:“这罗裙很美,我很喜欢。多谢轻扬。”
那衣袖的白纱随着微风而舞,若有若无,缥缈惆怅。
由罗河入口,漫天遍野的彼岸花,妖治而生。瞭望边际,只见这一片是如黑鸦的毛色一样暗鸦漆亮,又见那一片绯红天涯,似血浓艳,漆黑尽头里传来暗哑深沉的歌声,彼岸河里一位老者摇着船,嘴里念念叨叨的唱着船歌,他支着船桨,停在二人面前。
残桦拉住昔年的手,踏上摇晃的船只。
一路伴随着咿呀的船声和暗哑的声调的曲子,船越往深处划去,鬼魅的阴气感就越发的明显,昔年的身体越发的能感受到这里的寒气。阵阵黑幽色的鬼气飘出,在身边飘荡。
“到了。”船夫微微一声,停下摆渡的动作。
二人下了船,看那船夫哼着歌,摇着浆往远处驶去。
四周鬼气昼寒,昔年不自觉的摸上双臂,却被肩上一股暖意拉回,那热度似要将人灼伤。原来是残桦的白袍落在自己的身上,一抬头便是残桦潇洒的笑容:“这里的寒气,你千万小心。鬼魅□□神,这袍子是我在西王母那偷拿来了,你披着能防侵害。”
昔年怔楞了半天才道出两字:“谢谢。”
残桦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你……你这么客气什么呢。”
通过那条阴暗白骨鬼手的暗道,冥王奈何的盘踞处,便如海市蜃楼般出现在那篇黑暗的尽头,坐落而立,庞大巍峨,冥界的守护神兽烛龙正盘踞在震阴柱上。
四周冥鸦声全消,漆黑砖石,瓦砾搭建的宫殿上高悬着匾额,只有两个字:“冥府”
推开那扇带着阴冷气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高高在上而坐,苍白鬼气十足的冥王奈何。
冥府无光,无论何地都能看清,却毫无光线的变化,好似冥王丝毫不曾撼动,不曾波澜的心。
他正坐那里,看着手里的命格簿。头也不抬的问:“残桦,你来冥府做什么?”
残桦拉起昔年的手,往奈何的高处走去,昔年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冥王,他一身黑衣暗藏着金丝潺潺,腰间一抹青色的手绢在一席墨黑中格外显眼。
那双波澜不惊不怒自威的眼睛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种从骨头里折射出的孤寂。昔年不自觉的往残桦的身后躲了躲,她有些不敢看他,不敢和这般死气入骨的神对视。
残桦握紧昔年的手,随意的坐到鬼木雕成的案上,打翻了冥王圈生死簿的砚台:“我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找你帮忙。顺便,帮人捎句话。”
说罢将轻扬给他的千年梦放在案上。
死寂的冥王抬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面前酒壶,温柔如水,连声音也潺潺而起:“她……她说什么?”
残桦将怀中另一半南火玉扔出去,冥王接住锦盒,一种岩浆炙热的温度快要将人灼伤,他猛的想起某物,立刻打开锦盒,红玉似火玉块中间似乎还流动着白色的丝线,是!是它!是南火玉!窒息的喜悦击打着死气森森的冥王,曾经破碎的梦被重铸,死然成灰的未来又从新见得光芒,他如何不喜。
见一向深沉的奈何,开怀似孩童般的笑容,残桦仰天大笑起来:“别高兴了,你家那位可是在你们的‘蒙山谷’痴痴的等着你去品酒呢。莫要再让她久等了。”
奈何踌躇不前半晌也道:“多谢。”
残桦负手而立:“不用这般,我也要求你帮个忙。”
此时奈何一心归,无时间听他恳求,将腰间冥影鉴取下:“在阴间见此物如同见我,你们好生保管。我……”
“去吧,我们定不会将你这冥府拆了。”
奈何离去前,又真诚的道了声:“多谢。”
昔年转身便发现自家小狐狸正疑惑的看着自己,残桦问:“怎么了?”
“上神,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两人走在去往【轮回海】的【前缘路】上,路上满是鬼差矗立,暗灰色的脸上表情是僵住的死定,甚至有些还贴上了黄纸红砂的符篆。阴风一吹脸上的符篆被掀起,不知是滑稽还是阴森。
昔年望着那条乌樟迷蒙的前路,小声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呢?似是没有料到小狐狸会这样问,冥府阴风而过,残桦踏出一步后问:“你可知道当年神界四神?”像是有些感慨和丢脸,残桦低头腼腆的笑起来:“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这是当时西王母打趣我们几个人的笑话,后来居然被传得风风火火。”
昔年弯着眼睛道:“我知道,这八荒六合中谁会不知道。”
天边的乌樟看起来像极了天池边雨神的法器,眯起双眼回想过往,总让人不免唏嘘:“是啊,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上神这和你救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残桦笑说:“当年,我,奈何,箫鸣还有云苍,逍遥世间,到处惹祸,所到之处皆是乌烟瘴气,天界,神界,仙界,妖界,鬼界,地界,人界,七界中谁看到我们都颇为头疼,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西王母见到我们居然称呼我们为神界四神,本来不是什么好名声,居然被虚化成神界最强的存在。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啊。后来,鬼界和妖界联合来犯,我们四个镇守神界之门,血战七十七年,我都快忘了,原来我们还有那么辉煌的过去。”
昔年盯着残桦苦笑的嘴角,像是明白了什么,寂寞吧,神界空辽绝美,却也寂寞,能在神界相聚相忘想笑,定是一件让人无限开怀之事。
对着昔年淡色忧然的面色一笑,残桦笑说:“后来我们赢了,神界四□□声叫的更响。”他的神色变了变,眉宇上沾上不解的悲伤:“我已经忘记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好像从万物初生开始我就存在了,从上古到现在好像真的很多年,他们也是一样,虽然,征战多年手上鲜血不断,可我们四个对于消失这种事情,可以说从未想过。你知道吧,云苍他羽化了。”
昔年摇头:“羽化?”
“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死了,消失了……虽然是与万物同生,可事实上我们这些神,纵使活了那么年,却也还是不明白失去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当云苍羽化后我们三个在冥府躲了好很多年。不过后来…有一天奈何他带回来一株仙草,也就是轻扬。”
面前两个鬼差挡道,残桦将手中的令牌摆出,交叉在面前的三尖叉撤开,两人接着往前走。
“轻扬是仙草啊。”
“恩,大约是老君来冥府找鬼童的时候丢下的,当时轻扬受伤了,奈何每天都照顾她。久而久之,他们两人暗生了情愫,其实这也没什么冥王娶一位王妃并不是一件多出格的事情。可是后来…千万年前,鬼界的残留力量,练出极度凶煞的招鬼丹,把冥府搅得天昏地暗,就连镇压在冥府底部的乾坤血尸也被放出来,我们当时都在殿外消灭鬼界余孽,只有轻扬和奈何在殿内,我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我们能够进殿的时候,轻扬已经死了。”
昔年不自觉往残桦身边去了一些:“上神。”
残桦摇头:“不过箫鸣他有办法,他将我们往日游历绝境带回来的冰锥莲放入轻扬的身体里,轻扬没有死,只是……奈何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也不能再留在鬼界,冰锥莲是世间最寒之物,若是留在冥府会被鬼界阴气伤噬,活不过十年,奈何是冥王鬼气最重,不要说和她厮守,就连出现在她方圆十里都有可能伤到她的命脉。”
还有一段路程就到轮回海,前路乌樟更重了几分,残桦不自觉的去握昔年的手:“所以他们永生不能相见,之后,我被天界调遣去南海平战乱,箫鸣也离开冥府,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后来听说,轻扬在罗河口等了奈何一百年,奈何硬是没有出去看一眼。真不知道他们在执着些什么……我问奈何的时候,奈何笑对我说,云苍的死让他明白一件事,很多事情都是求不得的,硬要去求只会伤人伤己,不如放手。”
昔年也握住残桦的手,两人靠着体温浅浅妄想暖解阴风寒气,明知是徒劳。
残桦低头看着昔年盈盈的眸子:“其实我知道…奈何他不会放手的,我翻阅过很多典籍,知道世间至阳之物可以化解奈何身上的鬼气,人间有句诗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觉得反正我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不如做件好事。最后……我找到了关于南火玉的消息。”他手上金光一起周围雾色四散,眼前出现在的是望不见尽头的海面,那海面平静如布,成群的冥鸦在天上飞过,它们口中衔着人死后魂魄化成的三生石,翅膀扑腾的声音,巨大又成片。昔年不自觉的往残桦身后躲了躲。
三生石落入海中,不惊,不起,就连声音都未曾响起。
残桦将法力注入冥影鉴,海上冒出一团黑烟,似黑墨落水后晕染后的模样,烟雾散去后是一个老迈伛偻提携的鬼差,他低头恭敬道:“不知战神要问何人的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