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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绣蟒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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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虑得倒是周到,好,那等明天,我让菊娘送过来。”沈凌嘉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谭鸣鹊喊住他:“昨天不是说过,去书房您就告诉我要绣哪件衣服吗?”

“怎么了?”

“为什么昨天您没有说?”谭鸣鹊问,“这件事,也不能让七殿下知道吗?”

沈凌嘉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你说你能不能保住一个秘密?”

“我能。”

“但你好像做不到。”

“如果是殿下的秘密,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谭鸣鹊肯定地说。

沈凌嘉笑了:“为什么?”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这么简单?”

谭鸣鹊认真地说:“而且我会看相,像殿下您这样的人,做什么事,多半都会成功的。”

沈凌嘉无奈地说:“你这是押宝?”

“我是啊!”

“好,那我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沈凌嘉道,“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说话算数。”

“对您?当然。”

“对。”说完,沈凌嘉转身就走。

谭鸣鹊半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正好沈凌嘉打开门,即将踏出去,她看向他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了!”

沈凌嘉慢慢地关上门,不过,她想他一定听得见。

……

谭鸣鹊好好睡了一夜,第二天睁开眼看到个人坐在床边,吓了一跳,往旁边一闪就拿头撞了墙。

她已经撞头撞得习惯了,除了头晕以外,倒没喊痛。

谭鸣鹊更震惊的是谁这么大清早地躺在床边,又逆着光,看不清脸。

“你是谁?”

“我是你菊娘姐姐。”说完,她把手上拿的东西都砸给了谭鸣鹊。

谭鸣鹊连忙爬起来才免于被衣服闷住,仔细一看,盖在她身上这件衣服是暗金底色,上面绘制着一条金龙。

“这是龙袍?”

谭鸣鹊说完就挨了菊娘一个爆栗:“这是蟒袍!”

“哦,我不知道嘛。”谭鸣鹊能知道龙袍这个词已经很了不起,她又不认字。

说完,她又接着问道:“蟒袍是什么?”

“这是皇子祭祀时的服装,又称祭服。”菊娘耐心解释。

“绣这件……祭服?它是哪里有问题?”谭鸣鹊疑惑地问,一边低头仔细看它。

等认真地瞧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这条所谓的金龙,并非五爪,而是四爪。

它的爪子并无问题,但蟒的双眼却被抠了。

应该是拿剪刀剪的,本该是蟒眼珠的地方,却被剪掉。

谭鸣鹊对宫廷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也明白,挖这眼珠,是极严重的挑衅,又是祭服,更是罪加一等。

“殿下不是皇子吗?难道不能向皇帝陛下申诉?”谭鸣鹊疑惑地问道。

“申诉什么?做这件事的人,有备而来。”

“再有备又如何?殿下是陛下的亲生子啊,况且,剪掉衣服上的眼睛这种事情,三岁小孩才干,殿下虽然年轻,却早就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了。这显然是有人陷害。”谭鸣鹊道。

菊娘看了她一眼:“你懂得倒多。”

谭鸣鹊傻笑:“这不是简单的道理吗?”

“虽是道理,天家终究不同。”菊娘摇摇头,“发现这件祭服有问题之前,皇帝曾经斥责过殿下。”

如果让人知道祭服衣蟒的双眼被毁,只会认为魏王年轻气盛,拿衣服出气。

但祭服又不同于普通的衣裳。

菊娘叹息一声:“此事不同寻常,你只要将这件衣服补回原来的样子,就行。”

谭鸣鹊点点头。

直接毁了衣服,连她都知道不可,一旦皇子祭服出了问题,一定会找人调查,既然陷害的人有本事毁了藏在魏王府的衣服,那么想插手调查一事,再添点料,不是更容易吗?光是揭发出毁掉祭服的事乃魏王授命,就够人喝一壶的。

不过房间里十分昏暗,谭鸣鹊请菊娘取来了三盏灯放在旁边,搭起凳子,凳子搭的三层中,在中层与上层各放置一盏,墙上有个可以打开的小格子,又安置一盏灯,床上便明亮多了。

菊娘站在一旁,凝神看着,问道:“想缝制好,需要多久?”

“线不够。”谭鸣鹊翻检了一会儿,说道。

“啊?”菊娘没料到谭鸣鹊不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反问了一个。

谭鸣鹊喃喃道:“这里的线不够,菊娘姐姐,请你再替我找一些来。”

菊娘也知道要绣自然是绣得毫无破绽最好,她自己不懂,那就听懂的人怎么说。

“还要什么线?”

“这里……这里,这些颜色,都是多余的。”谭鸣鹊取出一部分偏蓝色,紫色和绿色的拿出来,摇摇头,“我现在说,比较多,您能全记住吗?”

菊娘只点头道:“你说。”

“黄栌、赤金、紫檀、栗色、赭色、姜黄、昏黄、棕红、琥珀、秋香色……”

等到谭鸣鹊说完,她让菊娘复述一遍,菊娘所说确实,她记性很好,果然重读得一字不差。

“那请您去绣坊也好,或者其他地方,找来这些颜色线,细线和坚韧的线,都要一些。”谭鸣鹊道。

如果说什么是谭鸣鹊最感兴趣的,那就唯有刺绣了。

条件允许的话,便是菊娘不用叮嘱,她自己也会强迫绣出最好的结果,各种颜色的线,都不怕用,虽然她不喜欢麻烦,但在这一点上,她绝不觉得麻烦。

菊娘的行动力比谭鸣鹊想的还要更快,有人送饭菜来,谭鸣鹊吃完,菊娘就带着一堆绕好的线回来了。

“这些线又细又坚韧,想必是你要的。”菊娘把装它们的盒子放在床上,道,“绣它,需要多久?”

谭鸣鹊微笑:“菊娘姐姐您晚上来拿吧。”

“好。”虽然成品未出,菊娘的心不能完全放下,不过她还是舒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总算暂时有了一个希望。

谭鸣鹊目送菊娘离开,低头慢悠悠理线。

不过是两只眼睛罢了,能有多难?但她偏偏不能太快完成,哪怕这对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菊娘送来了许多线,与线比,针更多。

谭鸣鹊算了算自己需要的颜色,将那些线全部穿过了针,比如一种秋香色,截取同样长度的几段,分别穿针,大约穿出了十条线,但没用到的针还有许多。“这是拆了个针板吗?”谭鸣鹊费解地自言自语,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一点不乱。

等到把所有的线慢吞吞穿完了,她开始仔细检查祭服上那条四爪蟒的“脸”。

只有绣两只眼珠的事,说是简单,可是,如求整幅绣品仍显自然,当然不可以只顾着一双眼睛,也要看看绣这条蟒的人是什么心思,这条蟒的颜色如何,绣图的风格怎样,如此下针,才不会使整幅绣品的效果变得突兀。

谭鸣鹊一边在穿好的线堆里挑选,一边想到,这人抠蟒眼的人倒是挺会挑。

眼珠一向是绣品中最用心的,撇去挑衅之意不谈,眼珠有神,整幅绣品都有神了。

她要还原这个,是最不容易的。

幸好只有两只眼珠,其余的,倒没破坏,她根据空洞的破洞周围的颜色,线段,可以慢慢推测出这眼睛大概是什么样子的。眼白大概用水绿色和素色慢慢调节就好,还有剪去蟒眼的地方,旁边有许多断裂的线毛,也要梳理以及藏好。

谭鸣鹊慢慢摩挲着线,拣出一条,悠然扎进祭服中,下针如下笔,图的首先是果断。

她是真心喜欢做这件事,哪怕不是因为答应了沈凌嘉,也会认真做好。

如果成品不够完美,她自己都会不甘心的。

等到午时,谭鸣鹊已经差不多要收尾了,其实真不用等到晚上,她慢吞吞地拖延时间,仍然只消两个时辰就绣完了。

绣完,谭鸣鹊打了个哈欠,“罢了,睡个午觉,醒来再送去。”

想到这里,她转身先把旁边放在床上的灯盏给吹熄了。

“砰砰砰!”

有人砸门。

而且,一砸完,直接推开门闯进来了。

“谁?”谭鸣鹊往被子里一缩,她还以为是歹人,没想到,闯进来的是菊娘。

“菊娘姐姐!原来是你!怎么突然冲进来?吓了我一跳。”谭鸣鹊松了口气。

菊娘却没有慢吞吞说话的心思,直接掏出来一张纸,甩在她面前:“你有没有开始绣?先……”

话音未落,她已经看清楚了摆在谭鸣鹊面前的祭服。

祭服之上,一条四爪金蟒浑然天成,眼珠炯炯有神。

“你绣好了?”菊娘茫然地呆住。

谭鸣鹊不明白她怎会如此:“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伸手拿起那张纸来,一看,就明白菊娘怎会突然如此震惊。

又如此绝望。

这是一张图纸,是祭服的图纸,一套祭服上绘制着一条金蟒,图样与她面前的祭服相似,不止是形状,连颜色也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蟒目处的“眼白”并非白色,而是赤色。

也或可成为“眼红”了。

红眼金瞳,与她绣的白眼金瞳可不一样。

拿这样的祭服交差,恐怕,很难能说得过去。

菊娘呆呆地看着那件祭服,露出惶然之色,像是傻了一样,只能喃喃说道:“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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