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话、牢笼（1 / 1）
「让你失望了吗？那还真是……抱歉啊。」
“在试图用跑腿这样的简单行为来获取他人的认可么，现在的你远配不起我曾经的期待。”
最初只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吓了一跳，蹲下身捡饮料时却因这句话僵硬了一瞬。
——配不起你的期待么？
这样类似的话语她曾在很多人口中听到过，一开始只是父母和家人，后来则是老师。
她也曾有过出色的时光，被大人们所夸奖，但因为她本不是上进心很强的性格，所以最终回归平庸，有过想要取胜的想法，却因毫无动力而匆匆放手。
因为记不清人脸，虽然依靠声音还是能认出他人，但终究有些差别，所以从小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人给她什么支持，就算有过，最后也都没了联系，再加之她为人并不热情，同学聚会也很少有人邀请。她本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这样冷清的生活，却因为岛川优子的出现而重生出想要接近他人的渴望。
遇见赤司征十郎的时候，那一种渴望似乎更加强烈。
——如果想要了解他，是不是也要变得出色才可以呢？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目光在扫过人群时唯独对自己有所停留？
*
她站起身来，将重新捡起的饮料抱在怀中，看向赤司征十郎。
“像赤司君这样的胜者是不会明白败者的感受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这样说出口了。
她注意到对方那突然变得凌厉的气息。
“败者总是会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而我的胜利是绝对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如果有一天连赤司都君沦为败者呢？”
“那是不可能的。”
对方的回答带着绝对的自信，任何人都不能在此刻质疑他的话语。
“那么同样的，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胜者，赤司君会高兴么？”
一直以来沉默的面具被打破，那被压抑着的情感、想要问出的问题、想要得到他人认可的渴望，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过，自己原来也有这样激烈的一面。
对方语气依旧冷漠，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只因那份属于王者的孤傲。
“那么，就让我继续期待吧……莲见时江。”
*
加入了小野卉的搞笑社团后，莲见时江的生活也变得稍微有意思起来。
“笑吧笑吧，把烦恼都忘掉啦！”是搞笑社的口号，据小野卉说这句话是前一任社长藤田郁的创意，简单而直白。
搞笑社主要活动是编排原创的搞笑剧目，或是恶搞历史名著里的故事，每两周都会有一次社团表演时间，到时候就会发邀请到各个班级，有兴趣的人就可以前来观看。
初来乍到的莲见时江没什么表演天赋，在副社长小野卉的强烈要求下，勉强成为了编剧组的一员另加偶尔上场扮演不需要活动的背景墙景物。
莲见时江对不能正式出演并没什么怨言，相反的，她更喜欢编剧组的氛围，看似严肃静默的编剧组成员，写出的却是让人捧腹大笑的剧本，这样的反差让她萌生出一种归属感。
“很多人其实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啊。”小野卉在向她介绍编剧组的时候这样说道，像是想起什么，又立刻笑嘻嘻地补充道：“不过我还是觉得最难看透的人是赤司同学。”
“为什么……突然提起他来？”她有些疑惑。
“我后来有仔细考虑学园祭那天时江妹子你看着赤司同学的神情哦，”小野卉一脸感兴趣的兴奋神情：“其实时江妹子你喜欢赤司大变态吧。”
大概是觉得更加熟识了，小野卉也毫不忌讳地换掉了原本正常的称呼。
提到“喜欢”这个词的那一瞬，她的心头毫无预料地一怔。
——喜欢……么？
“而且啊，那天比赛我也有去看哦，我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刚巧有看到你在和赤司大变态说话诶，不过根本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啦，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她并不知道该怎样描述她和赤司征十郎的关系。
或者说，她一直认为他们之间不存在长久得可以称得上“关系”的定义。
她原本的目的只是想要了解到完整的他，却因他一句“有所期待”而变得模糊不清。
她在渴望着什么呢？
她希望得到的仅仅是他的认可吗？
她……喜欢着赤司征十郎吗？
*
洛山每月举行一次的模拟测验，测验的名次刚刚公布，岛川优子便激动地拉着莲见时江奔向了布告栏，看到自己九十四的排位有些失落，但看到莲见时江的成绩后十分惊喜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时江你好厉害啊，这次测试很难诶，你竟然考到了年级四十呢，看不出来呀！”
莲见时江实际上并不在意这些，视线反而落到那个排名第一的条目——不出意外，依旧是赤司征十郎。
——和他相比，还差得远呢。
“啊，对了时江，后天的决赛我因为有事就不能去看了嘤嘤嘤……所以我想要不你替我和大家一起去吧，记得帮我多拍一点赤司大人的照片……嗯，还有夺冠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上去献花！”岛川优子起初有些失落，但天生乐天派的她立刻恢复了笑脸，顺带嘱咐她细节。
至于她说的“大家”就是她所领导的后援团，作为团长的岛川优子前不久就让莲见时江成为了后援团里的后勤部长。对于没什么喊口号力气的莲见时江来说，这样后勤类的跑腿的工作比加油鼓劲简单多了。
——又要见面了，赤司君。
*
「战胜一切的我，一切都是正确的。」
——我……赤司征十郎居然会输？
——不可能，这种事情……绝不允许！
——可我现在……要输了吗？
从儿时起，赤司家族继承者的身份决定了他的失败是不被允许的，只有作为胜者，才有选择一切的权利，沦为败者，就会被丢弃。
并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时光，但那些所谓的快乐也终究随着母亲的早逝、父亲更加严格的教育、超出预计成长的队友，以及不能掌控全局的惶恐所替代。
在那变化之中，内心的软弱包裹了他，将真正地赤司征十郎隐藏，只为胜利而存在的人格诞生了，胜利即一切，即使不需要他人的帮助自己也能够做到，他是胜者，谁都不能让他败北。
但是，面对火神黑子，他突然变得无能，他内心的挣扎让那些他曾经抛弃的东西重新回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他追求的只有胜利吗？
那些曾经快乐的时光都被胜利的光芒所掩盖了吗？
*
黛千寻认为他最初认识的赤司征十郎并不可能是面前这个因为能力完全被看透而变得软弱无能、自暴自弃的人。
但他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
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脆弱的帝王，真是让人失望啊，不是么？
“真够丢脸的啊，还在等着队友的安慰个鼓励么，谁会做那种事啊，说了那么多大话，你就这么点本事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啊，现在的你，和当时在天台上说服我的简直判若两人。”
他正是因为赤司征十郎那一份领导他人取得胜利的不便信念和令人臣服的魅力而加入的篮球部，他所认同的可不是这样的赤司征十郎。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谁？
“像赤司君这样的胜者是不会明白败者的感受的。”
“如果有一天连赤司都君沦为败者呢？”
——似乎真的被你说对了啊。
——这就是失败么，真不甘心呐。
曾经的他，想要用胜利来维系那些无法替代的东西，只追求着胜利，抛开其他的一切，甚至迷失了自己为何想要变强的初心，现在的他，不正是在重蹈覆辙？
此刻，就算败北也心甘情愿了，但是……不能就这样结束。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胜者，赤司君会高兴么？”
就连莲见时江这样的弱者都想要成为胜者，他怎能抑制住内心想要赢的冲动。
这才是他啊——真正的赤司征十郎，即使面对败北的可能，也要和队友一起努力到最后一刻的赤司征十郎！
*
此刻站起来的赤司征十郎，瞬间给黛千寻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愣在原地。
“你是……”
“没想到你会问这种问题。”
赤司征十郎用他那恢复成赤色的双瞳直视着面前的人，面带自信的王者笑容。
“我当然是赤司征十郎。”
*
比赛的结果并没有因为他的改变而改变。
——这就是败北。
——真够惨的，内心的痛楚难以形容。
“是你们赢了，祝贺你们。”
赤司征十郎没想到自己也会尝试到败者的滋味，但如果对手是黑子的话……也情有可原。
“但是一定要记住，下次会赢的……是我们。”
对黑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也会眼角湿润。
赤司家族的人是不允许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因为他们的软弱很有可能被对手抓住，作为在对抗时的把柄，赤司家族不允许他人的肆意玩弄或揉捏，即使是现在的赤司征十郎也不会允许这样事情的出现。
但也许是面对人是昔日的队友吧，他脆弱的一面，就这样表现出来了。
——真是不甘心呢。
“赤司君也尝到败者的滋味了吧。”
在他的不经意中，莲见时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一开口就是很少见的刻薄语句。
“啊，是啊。”他对面前这个少女的大胆感到比之前更加浓烈的兴趣。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请赤司君见证我成为胜者吧。”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直以来安静得被人忽视的少女身上骤然爆发出令人不能无视的气场，明明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表情，却让他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个人——也曾是不败的帝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