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郑州城(1 / 1)
郑州城外的青山孤峰突起,城中的达官显贵们看中青山依山傍水,逝者多是葬于此地,雪铃儿一袭黑衣立于大理石垒彻的孤坟前,左右柏树长青,凄凉孤寂。
墓前用金线描绘出,胡柳氏之墓,洪武二十五年立碑,雪铃儿蹲在地上玉葱般的指尖划过胡柳氏三个字,鼻尖酸楚红了眼眶:“阿祎,我来看你了,今日是你的冥寿,愿你九泉之下安康,已是五年,若有来世,愿不再相遇。”
郑州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胡溢府邸周围接连数日重兵把守,雪铃儿趁着夜色避开层层守卫潜入府中,前府与后院用花园隔开,雪铃儿轻车熟路潜入了一处独院,屋中烛光未熄,雪铃儿跃下红墙落在柔软草地上,守在门口的婢女荷叶神色慌张,见到雪铃儿扯下面巾之后的容颜松了一口气,面对雪铃儿福了福身:“雪姑娘,公子在屋中方歇下。”
婢女说话间推开屋门引着雪铃儿入内,柳缘祎的遗子年五岁,婢女雨露守在孩子床榻,雪铃儿指尖轻抚上孩子白嫩脸颊,胡恕本就未曾熟睡,此刻睁开了眼见到雪铃儿,高兴的掀开被子钻入雪铃儿怀中:“雪姨,您来看我了。”
长相肖似柳缘祎的相貌令雪铃儿心头酸楚,搂紧了孩子软软身子:“今日是恕儿生辰,雪姨岂会不至?”
松开了胡恕的身子,雪铃儿自怀中拿出一只精致小巧九连环,胡恕欣喜一把抓过,雪铃儿怜爱的摸着胡恕柔软长发:“这是雪姨给你做的,哪日解开了,哪日雪姨再来见你。”
见胡恕隐有睡意,雨露哄着孩子入睡,荷叶将雪铃儿引至僻静处,低语道:“近日里府里戒备格外森严,就连公子也不能随意在府中玩耍,我借故探过几次,皆被借故拦下。”
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掌管一州半数兵马,如荷叶而言太过反常,雪铃儿轻拧了眉头:“我明日去坍塌的堤坝查探一番,无论胡溢意欲何为,必须保住公子。”
此地不宜久留,前院戒备太过森严,雪铃儿借路自后院而过,路过一处宅院,透过打开的屋门看见满头白发精神奕奕的老者坐在椅上伏案疾书,借着烛光可看出老者此刻焦虑,一名身着劲装男子用面纱遮住了真容,双臂环绕持一柄长剑而立。
老者将书写出的信件封好交予蒙面男子:“将此信送予主人,督促她立即前来郑州商议大事。”雪铃儿站在远处见不真切,见到蒙面男子施礼欲要告辞,雪铃儿匆忙离去,蒙面男子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杀气,定然是高手无虞!
郑州水患起连夜送至朱元璋龙案,尚在挑灯批阅奏折的朱元璋见之,依稀可见苍老的面容铁青,握住奏折的右手青筋暴露:“传皇太孙,郭英,朱桂!”
领命的传旨太监连夜出宫,朱曦手捧食盒经太监通传之后走入华盖殿,朱元璋见到最为宠爱的女儿神色柔和了几分,朱曦自食盒中拿出盛满热汤的玉碗:“儿臣常见父皇宵衣旰食,特在御医处讨了补血益气的方子,在小膳房中做了药粥,父皇尝尝可能入口?”
朱元璋放下郑州水患的折子,接过朱曦手中玉碗,用勺子入了口,笑容慈爱道:“朕的曦儿,贤良淑德,红枣枸杞入口即化,倒是辛苦曦儿了。”
朱曦眸光无意掠过奏折,郑州两个字入了眼,眼眸忧虑重重,看向朱元璋道:“父皇,郑州遭了水患?”
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只比寻常人快了一步得到消息,朱元璋倒也不瞒着:“八百里加急奏折,东风渠堤坝崩塌,千里良田淹没,百姓衣不蔽体。”
朱曦为百姓轻轻叹息:“天灾防不可防,倒是苦了这些百姓了,父皇打算如何赈灾?”朱元璋喝下半碗药粥道出心头筹谋:“洛阳会一事,代王行事甚合朕意,朕欲派桂儿替朕前往郑州赈灾,郭英押送粮草随行。”
甚合朕意四个字不知是指洛阳会如期举行亦或是处置王莲腹中子嗣一事,朱曦鬼使神差般:“父皇,黎民百姓在水患中受苦,儿臣于心不忍,欲捐出府中金银在京中换成粮食一并送往郑州。”
蹙起的眉头让朱曦神情中带着忧郁,单膝跪在朱元璋案几下:“儿臣愿代父前往郑州,以表皇恩浩荡之心。”
见朱曦如此深明大义,朱元璋龙心大悦,当即起身亲自扶起朱曦:“朕有女如此,何愁天下不宁?朕准你代天子往郑州,以示朕与民共苦。”
震泽湖的潮水终是退去,湖水浑浊,画舫在微波中荡漾,码头上各家郡主的家臣们无一不是带着神色焦灼,被潮水阻隔的南山无法传讯,不知各位主子是否安好。
画舫靠岸,朱允炆贴身宦官小安子面对诸郡主施礼之后随萧玹上了朱玉英鸾车,似因朱玉英在旁,小安子跪在案几前面色有着犹豫,萧玹案几后的手与朱玉英紧扣:“这些时日京中出了何事?但说无妨。”
扔下人人瞩目的神仙水一案追随朱玉英而来,能与朱玉英这数日朝夕相对,萧玹心中忐忑却无后悔,小安子急忙道:“镇抚使大人不在京中,陛下提及数次,太孙殿下与汝阳公主为替大人遮掩,令吴江知州上了奏折,称神仙水在吴江死灰复燃,太孙殿下适时道出大人已前往了吴江,太孙殿下特令奴才前来告知大人。”
被困在南山耳目闭塞,朱玉英询问道:“京中近日可有大事发生?”小安子恭敬回禀:“大雨之后,郑州突发水患,陛下派了武定侯,汝阳公主,前往郑州赈灾。”
萧玹黑眸中淌过忧虑:“太平盛世,向来无公主赈灾先例,你可知,为何独独派曦姐姐前去?”
或是知晓萧玹会问起此事,朱允炆早已将来龙去脉叮嘱过小安子,是以回答得格外仔细:“汝阳公主见到奏折,极为忧心黎民百姓,特向陛下请求,代天子赈灾。”
小安子继续道:“殿下让我带一句话给大人,神仙水一案若是不能破,殿下定保大人无恙,大人不必烦恼。”
已将话待到,小安子不便久留当即施礼后退出鸾车,乘马离去,朱玉英依偎在萧玹怀中就算身在颠簸鸾车中心中也是安宁。
回京城的路在朱玉英特意叮嘱下马不停蹄,至京城之时天色已晚,万花楼经历神仙水一事已被锦衣卫封楼,凌烟阁在京城中一家独大,朱玉英的鸾车在凌烟阁停下。
萧玹怀中抱着朱玉英,在朱玉英唇上轻轻一吻,仙姿玉貌容颜中尽皆眷恋,朱玉英指尖怜爱划过萧玹脸颊:“玹儿,我在府中等你。”看见萧玹背影被垂下帘子遮掩,朱玉英掀开窗帘直至萧玹身影入了凌烟阁,方下令鸾车急速回府,许多事萧玹如今不能知晓,须得尽快处理。
凌烟阁中纸醉金迷并未受京城最近两大案影响,萧玹穿过一楼喧嚣的人群,在楼梯口迎面与秦昕相遇,意外遇见萧玹,秦昕眼眸散出异彩,急忙低头掩饰:“萧姑娘。”
二楼包房正对楼梯口方向的房门打开一条缝隙,恰是能看见萧玹身影,站在门后的慕倾右手捂住了因思她而痛楚的心,对着身后身材魁梧的黑衣人道:“即将前往郑州,无论用何法子我都要带走萧玹!”
萧玹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看得秦昕心头如小鹿乱窜般慌乱,萧玹声音如泉水般清冽道:“秦姑娘,好些时日不见,可曾安好?我来寻铃儿姐姐,她如今可在房中?”
秦昕朝萧玹福了福身:“托萧姑娘福,在凌烟阁中一切安好,铃儿姑娘前些日子去了郑州,至今未归,临走之事托付了些事给我,若萧姑娘有事,可交代我与鸢儿姑娘。”
能够将雪狼堡之事交予秦昕,几乎无需试探,萧玹直言道:“秦姑娘入了雪狼堡?”秦昕轻笑:“萧姑娘与雪狼堡于我而言有再生之德,能够替雪狼堡出力,我心稍安,萧姑娘随我去往三楼。”
秦昕令小厮传话雪鸢上三楼,而后与萧玹同行,通往三楼的梯道看似无人守卫,实则暗藏高手,秦昕用钥匙打开了雪铃儿居住的阁楼,点燃一盏盏烛光,将昏暗楼阁照得如同白昼。
门被雪鸢大力推开,见到萧玹蹦蹦跳跳脸上竟是洋溢着笑容,声音清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玹儿姐姐,你可回来了。”
无论何时的雪鸢总是这般欢颜,萧玹眼眸中染上笑意:“去了一趟吴江,好似都知晓了此事。”雪鸢故作不满皱眉,说话间长长睫毛微微颤动委屈道:“玹儿姐姐一个人去吴江玩,没有约我同行!”
萧玹敲了敲雪鸢光洁额头:“你整日只知道玩,铃儿姐姐也放心将这阁楼交予你。”雪鸢吐着舌头调皮道:“本姑娘再贪玩也比不上镇抚使大人这般,汝阳公主寻你都寻到凌烟阁来了。”
见到萧玹眼眸中的疑惑,雪鸢将雪铃儿与朱曦相识经过细细道来,萧玹心中思极了朱玉英,耐着性子听雪鸢说完,急忙道:“我想知晓阎王阁所有资料,你帮我找找。”
雪鸢掀开墙面厚重泼墨画,露出一只只上了锁的暗格,暗格用熔铁浇筑,即使如七星龙渊般神兵利器在手,也难撼动雪狼堡费尽心思请能工巧匠铸出的暗格,暗格上并无特殊标记,唯有深谙其道者方能准确取出需要的情报。
秦昕退出门外合上了门,虽深得雪铃儿信赖,许多事情都交由秦昕去做,京城中能够直接接触暗格中情报者唯有雪铃儿与雪鸢。
雪鸢有过目不忘之能,雪铃儿只需将每个暗格中放着的情报说予雪鸢一次,雪鸢便全能记得,雪铃儿无需思虑便用钥匙打开了其中一只暗格,将其中一张绢纸递给萧玹。
雪白绢纸上的字迹有着几分飘渺洒脱,笔势翩若惊鸿,每隔三年雪铃儿便会将情报亲自誊抄一遍,以防字迹受潮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