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宴请(1 / 1)
昭狱之中阴暗潮湿宛如被光明遗忘的角落,刑讯室中十八般刑具令人闻之颤栗,血腥味在牢狱中弥漫,昭狱由北镇抚司统领,萧玹自是能随时进入昭狱中。
看管昭狱的锦衣卫千户祁阙在前方引路,火把将这方黑暗角落照亮,秦昕醒来之后直接被送到昭狱,袁泽清本意是严加审问秦昕,萧玹却下了与之相反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动秦昕。
踏入关押秦昕的一方牢狱,萧玹挥手祁阙面对萧玹背影微微拱手施礼倒退而出,顺势撤走了四周看管秦昕的锦衣卫们。
见到萧玹走入牢中锦衣卫们恭敬的态度,坐在枯草背靠冰冷墙壁的秦昕从昏昏沉沉中清醒:“姑娘是何人?”萧玹蹲在地上视线与秦昕平视:“萧玹!”唯一以女子之身在官场中叱咤风云的人物,秦昕自然是知晓:“镇抚使大人。”
萧玹腰间系着的七星龙渊寒光闪过斩断了缚在秦昕脚踝上勒出一道血痕的脚铐,收了剑萧玹侧坐在秦昕身旁声音如泉水般冷冽:“秦姑娘心思缜密,即使我能推测出秦姑娘如何嫁祸给高阳郡王,却无证据指证秦姑娘。”
萧玹开口便说出了秦昕真实姓名,秦昕言语有些冷:“即使高阳郡王真真刺杀了颜启,他那般的达官显贵也能无恙吧,这世道束缚的唯有我等贫苦百姓。”
细听之下言语带着悲凉,萧玹轻轻叹息:“颜驭忠贪墨,我已派人搜集罪证,我会亲自呈与陛下,他犯下的罪按律当诛连满门。”
萧玹言毕起身看向秦昕:“既然颜启死于姑娘之手,我想秦姑娘敢作敢当,秦姑娘心思缜密萧玹自有保全之法,高阳郡王本是无辜,如何行事,还望秦姑娘能够仔细斟酌。”萧玹说完欲要离去,身后传来秦昕的声音:“镇抚使大人恩德,秦昕谨记于心!”
走出昭狱天色已黑,萧玹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心中却是怅然不知世间还有多少如秦昕一般的女子,自天际飘落的雪花铺上肩头,不知不觉走到燕王府邸,燃烧的蜡烛于灯笼中跳跃,朱门前是一道熟悉纤弱身影,见到萧玹踏雪而来原本黯淡的双眸此刻凝聚了漫天星光,声音柔和似水:“玹儿!”
凛冽寒风催动树枝作响,不知朱玉英在寒风中等候了多久,想要伸手与萧玹相握,屈指间触及到掌心冰凉温度不动声色收回,唇角扬起了温暖笑意:“奔波一日玹儿定然是累极了,府中已备好了晚膳。”
看向黑沉沉的天早已过了晚膳时辰,虽知朱玉英定是忧心朱高煦一事,萧玹心尖依旧有着暖意流淌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高阳郡王当是无恙,郡主可高枕无忧。”
翌日一早,秦昕将如何刺杀颜启一事道来洗去了朱高煦杀人嫌疑,杀人偿命判处斩立决,随之而来的便是颜驭忠诛连满门的消息。
昭狱之中,萧玹身穿青绿色飞鱼袍腰系玉带俊逸洒脱,身后是负责行刑的南镇抚司的百户朱磊,盘中蚀骨毒酒晃荡,原本定于菜市口斩首,萧玹手中握有权利根本无需寻理由只一句留下秦昕全尸,南镇抚司立即便提出用毒酒的法子。
秦昕眸光平静仿佛饮下的不过是一杯稀疏平常酒水,朱唇泛黑唇角溢出黑色血液倒在冰凉地板,朱磊蹲下身轻触秦昕呼吸已绝,站起身来面对萧玹恭敬拱手施礼道:“萧大人,袁大人吩咐卑职感谢萧大人鼎力相助之恩,卑职就此告辞!”
萧玹淡淡点头,朱磊弯腰拱手施礼之后倒退三步方转身离去,确定朱磊已走远,萧玹立即蹲下身,纤细手指在秦昕穴位连点,这才吩咐锦衣卫将秦昕“尸首”抬出昭狱。
锦衣卫将秦昕扔在乱葬岗中离去,藏在树荫之后的雪榕即刻出现,将秦昕放在肩头几个闪烁间便不见了影踪。
再次醒来之时便是在凌烟阁二楼厢房中,萧玹换回襦裙立于窗前腰间依旧系着狭长宝剑,袅袅婷婷背影落入秦昕眼中,片刻之后止不住的发出咳嗽声。
听见动静的萧玹转身端起木桌上的褐色药汁递给秦昕道:“虽是假死药,是药便是三分毒,你在此处细细调养,最多十日便可清除余毒。”
见到秦昕将碗中苦涩药汁饮下,萧玹唇角透着笑意自怀中掏出钱袋:“钱袋里有三百两银子,待身子痊愈之后你便可安然离去。”萧玹说完起身道:“喝了药便歇息一会儿,膳食会有人送来安心休养,日后或许不再相见,秦姑娘多多保重。”
欲要离开衣襟却被秦昕拉住,秦昕掀开裘被面对萧玹双膝跪下,萧玹急忙扶起秦昕坐在床榻:“秦姑娘,此事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何需如此大礼。”
秦昕咬了咬唇:“镇抚使大人替我全家报了仇更是救我一命,于我而言有着再生之恩,我理应结草衔环况且如今我已无处可去,若镇抚使大人不弃,我愿留在镇抚使大人身旁伺候大人以报大人恩德。”
萧玹细细思忖,以秦昕如画般的容颜若是他人起了歹意孤女如何能够逃脱,思及于此萧玹眼眸柔和道:“听闻秦姑娘的瑶琴弹得极佳,你若无处可去可待在这凌烟阁中做个清倌人,日后若有了其他长久打算,我绝不会阻拦。”
萧玹并未曾打算留她在身旁伺候,秦昕眼眸有着黯淡:“那便如镇抚使大人所言,镇抚使大人日后若有差遣,秦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玹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日后若有需要秦姑娘之处,萧玹定会开口。”萧玹起身替秦昕掖了床角转身离开。
再过三日便是朱元璋寿诞,戍边藩王或是长子嫡孙纷纷皆知,皇太孙府送出金线绣边的请柬送至各王府,将要在皇太孙府款待同辈姐妹兄弟。
午时过后婢女们便鱼贯穿梭于膳房与正厅中,食案座椅无意不一不是摆放得齐齐整整,酉时刚至天色渐暗,燃起蜡烛将正厅映得如同白昼,地龙烧得正热,走入正厅中如春天和煦。
皇孙们锦衣华服玉带加身均是翩翩贵公子模样,皇孙女们则是身穿盛装身上饰物或是纯金或是翡翠,朱允炆身穿蟒龙缠身的太孙常服头戴七梁冠,眉目舒朗气质温和,谦谦君子模样,坐在主位上同来客寒暄,侧妃马清于月前被朱元璋改立为太孙妃,身上太孙妃鸾凤袍精致繁复,与朱允炆同案而食仪态万方。
朱玉英身着郡主服饰腰系暖玉并无过多缀饰,于诸皇妹们而言素雅了些,走入正厅中却让朱允炆黑眸亮了起来,萧玹在门外止步,正厅中坐在一堂的贵人均是皇孙,萧玹并无资格同坐况且本不喜这些恼人应酬。
管家朱彻弯下臃肿身子面对萧玹拱手道:“萧姑娘,是否与其他亲随同坐亦或是单独置上一席。”萧玹在皇太孙府上极为娴熟,当下也不客气:“我不喜应酬,月光清明雪花正艳梅花正浓,劳烦彻叔在花园琉璃亭中替我置上一席,暖酒美食岂不快哉。”
朱彻连忙应道:“我这就吩咐下去,萧姑娘稍后。”萧玹轻轻笑道:“彻叔家的姑娘快人快语,若是无事可与我同食。”
朱彻神情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小女偶染风寒,前些日子已送回老家。”萧玹也是一人独坐难免寂寞了些随口一说,笑着道:“我去琉璃亭中等候。”
皇家陵园除了御花园,景致最好的便是皇太孙府,琉璃亭更是建在高处满园腊梅收入眼中,假山重叠被漫天飘絮染上白头,琉璃亭四周镶嵌夜明珠无需烛火便可视物,冷月之下的雪花纷飞成了一道美景。
除了几道凉菜,便是两只小炉,一只汤锅汁液翻腾,另一只炉灶上搁置着酒壶,壶中暖酒飘香四溢,食案上玉碟重合尽是美味佳肴比之正厅中朱允炆款待诸位皇孙的膳食丝毫不差。
七星龙渊靠在食案,萧玹屏退了伺候的婢女自斟自饮,一杯酒下肚浑身暖和几分,脑中毫无预兆浮现出朱玉英玉颜唇角扬起淡淡笑意。
正厅之中哐当交错气氛正酣,朱允炆始终噙着一丝笑意气,并无长辈在旁加之朱允炆性子温和,诸多皇孙们都放开了饮酒一时间竟有些喧嚣,小安子自侧门而入在朱允炆耳畔轻轻低语,朱允炆容颜越发柔和。
酒过三巡朱允炆借口厅中有些气闷,偷偷溜出正厅,径直来到琉璃亭外,朝思暮想的萧玹浅笑间酒窝若隐若现,声音如清泉般冷冽:“允炆哥哥。”
立即便有婢女拿来一套玉碗供朱允炆使用,萧玹执起朱允炆的筷子替他烫熟薄片羊肉,端起炉中暖酒斟上满杯,面对朱允炆举起酒杯笑着道:“借花献佛,敬允炆哥哥这杯酒。”两人当即一饮而尽,朱允炆白皙脸颊潮红已染上酒意,一个念头在心尖起伏。
正厅中不见了朱允炆其他人玩闹中并未在意料想不过片刻便回,朱玉英不动声色的蹙了眉,起身出门问讯等候在门外的管家朱彻:“镇抚使大人去了何处?”
在婢女带领下,朱玉英径直来到花园中,站在假山之后抬头恰巧能将萧玹与朱允炆情形揽入眼中当即止步踌躇不前,两人均是面带笑意在食案对坐气氛融融让朱玉英心头一堵情绪沾染上不悦。
琉璃亭中朱允炆言起两人幼时之事,萧玹也是笑语晏晏,朱允炆已经有了醉意看着近在咫尺萧玹的仙姿玉貌压了数年的心思终于按耐不住,手掌压在萧玹放在案几上的手背,眼眸中有着炙热渴望看向萧玹:“我原本打算将太孙妃之位留给我最爱的姑娘,奈何皇爷爷下了圣旨。”
透过朱允炆醉意朦胧的黑眸萧玹直觉到不安,而假山之后的朱玉英见到朱允炆触及到萧玹手掌而萧玹并未拒绝之意,柔软心尖似有利刃一刀一刀划过,想要告诉萧玹只能是她的女人,奈何两人间相隔的女子身份咫尺天涯。
一滴泪自眼眶夺目而出,按在凸起锐石的手骤然紧握,尖锐石头划破柔嫩掌心也浑然不觉,向来事事掌控在手中的朱玉英此刻只觉有心无力,能够以何身份相阻?
身旁婢女察觉到朱玉英的异样低声问道:“永安郡主,是否去琉璃亭中?”朱玉英转身情绪已然收敛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转身离去:“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