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谁（1 / 1）
一月二十一日，这是曾翊约见沈一一的日子。
一月二十一日，今天的气温已经是零下一度了。
一月二十一日，沈一一今天破天荒的穿了一件羽绒服。
暗香园里，假山翠石，曲径通幽，阵阵暗香迎风而散开，朵朵红梅傲然绽放，混合着酒香四溢，当真是冬日里的一大赏心乐事。
暗香园仿照的日本的庭院式建筑，看着庭院中的冬景，喝着暖人心鼻的果子酒，闲聊间畅想人生与生活百味，确是惬意。
沈一一颔首，接过曾翊递上来的酒杯，垂眸，拂手，入口，然后将酒杯放到一旁，从容而闲适，只是在曾翊看不到的地方，眼神阴沉的可怕。
她怎么能忘记，她的母亲喜欢梅花，喜欢看雪，想要去东北看冰雕；怎么能忘记，这酒，父亲酿的最好，初春的时候埋入梅树下，等到冬日的时候拿出来，在最冷的时候，全家一起喝，沁入心田，能暖上一个冬日。
父亲甚至给她拍过好些她小脸通红抱着大大的酒坛子站在梅花树下的照片，偶有一片梅花瓣飘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的嘴角几乎要裂开笑到耳朵边。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是她父母俱在的年华！
但是，早已成追忆！
沈一一笑语盈盈：“曾先生，想必一定是一个伤心人。”
曾翊回以浅浅一笑：“何以见得？”
沈一一弯唇，轻盈浅笑：“红梅冷冽，果酒温和，怕是暖不了一个人的心房，喝果子酒，应当两人共饮，而不是一人自饮自酌。”
曾翊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即转瞬而逝，抬头看向沈一一，哪怕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却总觉得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容光照人清灵俊秀的女孩总是给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曾翊亦是不知为何，开口问道：“不知，左太太老家是哪里的？”
沈一一莞尔：“松花江，这个时候想必已经漫天飘雪了。”
松花江？曾翊有一瞬间的恍惚，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恕我冒昧，听说左太太父母都是孤儿，而且俱已过世，左太太，就不曾想过要寻根吗？”
沈一一摇摇头，有些哀伤地说：“找到了，不过也已经没有了，唐山大地震的时候……”微微掩面，别过头，似乎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好意思，左太太。”
曾翊递过去一块手绢，沈一一接过，抓在手里，没擦，看着曾翊的眼睛眸光带泪，嘴角漾起一抹安抚的笑意。
“不妨事的，我有能力之后曾经去查探过一番，只是我自己都不曾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其实，他们从来都不曾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真论起来，对我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曾翊叹息一声，原本他是找沈一一谈菀吟的事，只是，话题却不知为何偏移了方向，此刻，当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一一大方一笑，直言不讳：“曾先生是为了俞菀吟来找我的吧。”
曾翊微微诧异，随后便是了然，这是一个聪慧的姑娘，自然是猜得到的。
“包下那家咖啡馆的是左太吧，只是，你用了菀吟的名字。”
沈一一没有否认：“曾先生是一个聪明人，回到S市也有些日子了，想必你看得出来，你的干儿女并没有放下。
她对我出手已经好几次了，包括她一直在派人监视我，心心念念的就是我破坏我的家庭，如果我到这个时候还不去反击，难道还要去等死吗？曾先生，我问心无愧，而你，如果是为了你的干女儿而来，你没有立场来指责我。”
曾翊叹气，菀吟是执念太深了，沈一一说得对，他确实没有立场去指责她。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明眸善睐，巧笑倩兮，曾翊恍然间不得不承认，哪怕只是穷苦出身高中毕业，也丝毫不逊于那些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菀吟，比不上她，左则佑的眼光很好。
“左太放心，菀吟，曾某会好好劝导她的。”
“如此，那就希望曾先生的劝导能够有用。”沈一一微微一笑，准备离开：“曾先生，那我就先告辞了。”
曾翊颔首：“我送左太太。”
沈一一摇头，嘴角勾起，笑得诡异：“我以为，曾先生更想在这里缅怀一下过往。”
曾翊一愣，等回过神的时候沈一一已经走开了，不由失笑，当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姑娘。
暗香园外
沈一一第一次对周亦枫的出现认为是意料之中，周亦枫是在精诚建筑附近堵到她的，别人不知道谁去见向前的，周亦枫肯定知道。
沈一一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道：“你可以去告诉沈容艺，是我去见她老公，不是俞菀吟。”
周亦枫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此的没脸没皮，可是，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甚至，还有些有趣。
“你就不觉得你做的，未免太卑鄙了些，敢做不敢当，你沈一一前段时间才在沈启舱的八十大寿上鄙视过别人，怎么这么快就轮到你自己了。”
沈一一好笑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自己敢作敢当。”
“那你还敢鄙视别人？”周亦枫都觉得神奇了。
沈一一板着脸反问：“这两者有冲突吗？”
周亦枫一时之间语塞，想起沈一一的丰功伟绩，忽然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啊呸，正常什么正常，他都要被她给洗脑了！
沈一一直接越过他坐上自己的车，周亦枫回过神来，想拦，结果沈一一直接扬长而去。
差点又被带的摔了一跤，周亦枫默默咬牙，这女人是不是从来不会好好开车！深吸一口气之后上了自己的车去追。
沈一一再次直接闯了两个红灯，差点引发交通事故，周亦枫被拦在后面胸闷气短，这女人还真是不会开车，她不要命了是不是！
骂了一声娘之后把车开到路边给沈一一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直接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是不是！”
沈一一冷笑：“你自己车技不如人就在那边诅咒我，有本事你也超车看看啊！”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周亦枫都要气结了，为什么他发现沈一一脑回路跟一般人这么不一样，能不能好好说话，没看出来他这是关心她！再次深吸一口气之后，回自己的公司。
沈一一把周亦枫甩掉之后找了个路边停下，咬咬牙给左则佑打电话，结果又在开会，深吸一口气之后给左骞打电话，没有废话直接要左立的电话。
左骞一愣，迟疑三秒之后把电话给了沈一一。沈一一也不含糊，直接拨了左立的电话，问，跟在她身边的护卫的电话。
左立皱皱眉，犹豫着问：“少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你帮我转达也可以，我想知道，除了他们还有没有俞菀吟派来的人跟踪我，如果有，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二十分钟之内，把那些人弄走。”
左立一顿，然后道：“好的，少夫人。”
两个小时之后
左则佑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望着这阴沉的天空叹息一声转向身边的左立，问：“里面什么情况？”
“少夫人一直盯着那个人看，没说话。”
左则佑点点头，怪不得沈一一今天一定要把身后的人甩掉，甚至不惜直接给他父亲打电话，只是，亲自见过之后呢？
一间略显破败的小宾馆的一间稍显昏暗的客房里，四名黑衣劲装浑身散发着冷意的青年男子和一名年轻美貌的少妇显得格格不入。
很久之后，沈一一推过一张报纸过去，平静地问：“见过报纸上的这个人吗？”
对面的中年男子拿过报纸细细一瞧，摇摇头。
沈一一垂眸，许久，问：“为了一万块钱，你就可以去杀人，人命当真是不值钱。”
“沈小姐，我曾经做过杀手，杀手只拿钱杀人不问其他。至于你父亲，我必须要跟你说明一点，当时确实是有人要我给你父亲一点教训，但是并没有说要撞死他。是我，一时下手过重，如今，你既然找到了我，想要我这条命，给你就是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第一，我们这一行有规矩，不能透露雇主姓名；第二，我确实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除非我再次见到他；第三，我可以肯定，我没有见过报纸上的这个人。”
沈一一闭上眼，良久，吐出一个字：“滚！”
那人颔首，低沉道：“我会在大年二十九那天回老乡，在此之前一直在S市，沈小姐无论何时想要我这条命，都可以，告辞。”说完，起身，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韩志，还有那一地的香烟，失笑，摇摇头，离开。
韩志目光亦是有些晦涩，两个人相处两年多，他是真心结交，而他是别有用心，前段时间他酒的多了，终于被套出了话，却不知是结束还是开始？
韩志走进门来，看到沈一一身后的那群保镖微微皱眉，坐到沈一一对面，有些担忧地叫道：“姑娘？”
沈一一的目光有些飘忽，眼神失了焦距，缓缓转过头来，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叔叔，现在天已经很冷了，你就不要去工地上班了，阿婆也不要让她出门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你们已经好些年没有在老家过过年，这两天，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们上飞机。
我给你们买的房子是三层楼的，带了一个地下车库，带了一个花园，我这两天再去买一辆车，给你们一起运过去，现在娶个媳妇都是要有房有车的，我把将来小孩要上学的费用全部都准备好了，叔叔你不用担心……”
韩志原想斥责几句别再让她说些胡话，只是这孩子这副模样，让他看得心疼和揪心。走过两步，蹲下来，拿着皲裂粗糙的大手拍拍她白嫩的小手，力持镇定道：“叔叔不走，咱家姑娘在这，叔叔怎么能走，要走，我们一起走，啊！”
沈一一忍不住大哭起来，抱着韩志的肩头泪眼止不住地流。
左则佑站在门口，迟疑片刻，还是走上前去。
沈一一抬起头来，韩志随之看去，然后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深沉。
左则佑微微颔首，道：“天色不早了，先离开这里吧。”
韩志按下心中的惊疑，看向沈一一，沈一一吸吸鼻子，哭过一场，她整个人已经缓过许多，也知道现在绝不是该哭的时候。点点头，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好在左则佑并没有在意，直接带着他们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