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花灯共赏(1 / 1)
画舫驶在湖中,我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拿出方才买的米糕吃着。果然不一会儿,身旁就投下了一片阴影。
“且是还是生气?”
哈?我惊讶地望向他。欧阳大少爷开口便暧昧十足,总是令我等理解错意思。
我将衣袖拂过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欧阳少恭坐下后,我把铺满五颜六色米糕的荷叶举到他的面前,指着那块白色的说:“喏,这块是专门留给你的。”
“澄若可是不生气了?”他倒并未推辞,拿起来便吃。一边笑着问我。
“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当日我刚刚离开客栈,就被‘从天而降’的事物打中,取来一看,竟是我自己配的药物……”
他状似无意地说着,我脸一红,赶紧扯开话题:“……咳咳……那个……我印象中少恭可是不吃外食的呢……”
举着的米糕一顿:“澄若姑娘希望在下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我差点一口把食物喷出去,忙用手帕拭唇,打趣道:“只是一块糕而已……欧阳先生若不介意,改日请我吃些好吃的点心可好?”
“自当满足姑娘要求。”
他这样顺着我说话,其中的伪装与做作之意别人听不出,可我却听得明白,着实令我不太想再继续话题,从而换了一个方向道:“只是觉得白色和你很适合……”
欧阳少恭取出手帕,轻轻拭着唇角。听到我这么说,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姑娘竟认为在下与这白色相当?”
“……”不,主要是黑色的好吃被我吃完了,总不能说你像粉色的吧……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发展一下好感度比较好,于是道:“先生自是当得。”
他难得地开怀笑了几声,赞道:“千姑娘果然是大方洒脱,得此赞美,在下不甚欣喜。”
只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一片沉寂,欣笑止歇,只剩下黑灰得如同夜空一般的死水,全然不似,他面上那般开怀和温和。
看来这个答案,令他十分失望。
欧阳少恭不再看我,起身将舱内的古琴取出,势要开始弹奏,我顺了顺耳后的头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的答案好像没有好感加成呢。
可是我还没说完。
我将手中的荷叶一团,放在脚边,向欧阳少恭走去。
“欧阳先生真性急。”我嗤笑一声,伸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
欧阳少恭扶着额头望向我,方才眼底的死灰瞬间被惊愕所占据。要知道,从以前开始便有许多姑娘借各种理由往他身上贴,甚至各种吃豆腐……啊不,是亲近。但他还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这种样子的!!!
胆敢冒犯与他,居然弹他额头……
弹他额头……
额头……
头……
……
我满意地看着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吃瘪的表情,在他对面盘膝坐下,解释道:“先生可知我何以将你解读成白色?”
欧阳少恭已经恢复往常神色,他摇摇头。
“白色,是所有颜色混合在一起所成的色彩。”我伸手抚过鬓边的插梳,认真地望向他的双眼,说道:“这个世界之所以无趣,是因为它们尽是单调的一种颜色。这个世界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它们又尽是五颜六色。没有人喜欢单一的事物。甚至就连夜晚,有的时候也变化作阗黑或墨蓝,不论什么,有变化的,才是有趣的。”
我勾起唇角,笑吟吟地对上他的剑眉鹰眸,继而道:“少恭在我心里,就是这般变化无穷。无论是浅黄还是月白,少恭都不合适。唯独这一抹被所有颜色调和而成的白色,才是我心里,少恭该有的颜色。”
他听后,沉默了许久。
我终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光彩。
然,只有那么一点。
已然,又被死水淹没。
我低下头笑了笑,就这几句话,化解开千年老男人的心,绝对是不可能的。
我五彩斑斓的指尖抚上他的琴身,说了句“借我一用”便径自将琴身转过来,对着我自己。
“少恭且听。”
我脑子里想着以前老妈逼我学过的古琴指法,指尖微动,泻出一连串流畅动听的音符。
要不弹个能唱的?也卖弄一下。我心中快速筛出一首基调轻松的曲子,开始弹唱——
【一看桃花自悠然,几重烟雨渡青山,看不够,晓雾散,轻红醉洛川;二月桃花临水看,溪水青丝绕指转,转不完,浮生梦,共悲欢……】
一曲《临水照花》是何等的欢快悠远。仿佛水滴打在青岩上一般悠闲,又如同山间自在流畅的小溪,青翠雾霭中澄澈见底的溪水淙淙流过,不受任何事物的拘束,就那样清静,又那样顽笑。让人喜不自胜。
琴曲终了。几乎令所听之人还在沉浸于那个只有青松碧水的桃源,不愿再回归到这喧嚣混杂的尘世之中。
我双手抚住琴面,双眼期待地望向欧阳少恭。
他的眼中自我第一个跪指起,便面露微诧之色,待我弹完了整首琴曲,他眼中的赞赏已是满溢而出。我总算是看见他不再是只对我露出礼貌与恭维的眼神,而是真真切切地赞赏,与那么一丝认同。
古语“临水照花”一次表示女子自傲,敏感与卓尔不群的气质,而我却偏向以它来诠释那种自在悠闲的无拘之感。以它来对比少恭那曲榣山,山的寂寞与难以言喻的孤独,确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骨。
花灯的火光影影绰绰地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船篙一称,划开层层镀金的水光,带引人们去往那光华遍布的彼岸。
我同欧阳少恭就在这幽微的灯烛之下对视着。我笑意泠然,真诚地说道:“以澄若之见,少恭的琴声,当是如此。古人云应为心而弹琴,而非为弹琴而弹琴。我虽为听过少恭之琴音,却也知,定不会如澄若一般清闲愉悦。澄若与少恭相识仅不足两个月,却也可以看出,少恭应如这琴一般,是寂寞的吧……”
顿了一下,我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怎么越说越偏了……但话匣子一打开,再收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偷偷看向欧阳少恭,他的脸被烛火映得昏暗不明,我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他投射过来的眼神,却是难得的,带了些微妙的光彩。
我看不清他的眸色,如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一般。我想要看清,我想要看到他脸上,不再面对我时,只有伪装和不屑的神色。
………………等一下,我在想什么………………
一瞬间,时间如同静止一般,凝住不动。
我还是那样望着他,只是心境微微有些变化——
然后……我该如何收场……?
我该听他……说些什么……?!
……不是吧……
我再也难以掩饰脸上的纠结之色,于是也不管他作何反应,站起来就往船尾跑去。
…………先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