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命运太残忍(1 / 1)
穆邵平的车汇入主干车流,夏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走了这么远。
“我们去吃饭,边吃边等消息。”穆邵平朝夏天笑着看了一眼,“你的名字是谁取的?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冬天啊?”
夏天忽然就想起那个时候,他要走,她赌气地告诉他,她以后改名叫冬天,很冷很冷那种冬天。
夏天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冬天,秋天也行,就是别叫.春天就好。”
穆邵平问,“为什么?春天多喜庆。”
“我没有春天,以后的每一天,都不会是春天。”
穆邵平愣了一下,然后微笑,“夏天挺好,阳光,温暖。”
穆邵平把车开到市区,问她想吃什么,夏天说,随便。
穆邵平恨声,“你们女孩儿都喜欢这样是吧?那去吃火锅,变态辣那种。”
“好。”
“……”
穆邵平到底是没有带夏天去吃什么变态辣的火锅,只是一家装潢温馨,气氛安静的小店,全天然的竹子装修。
“这里的鸽子粥很出名哦,老板自家饲养的,全喂的玉米,豌豆,红花籽,老板的厨艺非常不错。”
夏天吃什么都无所谓,吃什么都没味,连粥是烫的凉的都尝不出来,穆邵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要知道他可是一粒米都没敢往嘴里放啊!
“嘿嘿!”穆邵平把她的碗抢过来,明明热得烫手,于是瞪眼,“你不要命啊!这可是会伤黏膜的!”
夏天静静地停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朋友查出来没有?都过了一个小时了。”
穆邵平气结,“你这个人……”
“你问一下。”
“……”穆邵平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种火冒的感觉了,拿出手机摁键的时候都忍不住带了点火气,“怎么样?”他闷声地靠在椅背上瞅着她,静静地听着电话。
夏天恨不能从他的脸上盯出点什么来,然而他只是听,间或嗯的一声。
“你把视频发过来。”穆邵平说完就挂了电话。
“说什么了?”夏天焦急得往前探了探身,险些碰翻了精致的雕花瓷碟,穆邵平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还在查。”他好脾气地叹了口气,把瓷碟拿远了,“你别急啊。”
“刚刚说什么视频?犯罪现场吗?”夏天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得简直要蹦穿了胸口。
穆邵平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夏天这才惊觉,她好像说的太多了,于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低了头想去吃粥,才发现碗已经在他的面前,手伸了伸,不知道是要拿回来还是……
“我帮你吹凉。”穆邵平并不打算深究,鸽子粥的香气被他轻轻吹起,橘黄色的灯光让穆邵平额前的黑发像是镀了一层光圈。
夏天蓦然发现,穆邵平的睫毛和程允浩的一模一样,既浓又黑,像把小刷子。
“吃烫食不利于养生。”他笑,“会烫伤你的口腔一直到食管。”
夏天咽了咽嗓,果然喉咙里有火辣辣的痛感。
穆邵平把吹凉的粥推回去给她,“好好吃,不吃完不给你看视频。”
他说的没错,老板的厨艺果真是好,温糯香甜的粥,而且夏天还吃到了好几个鸽子腿。
“这不科学,老板一定是偏心。”穆邵平咬着勺子一脸怨念。
“那给你一个。”夏天从碗里舀了一个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却又放回碗里。
“还带后悔的?”穆邵平低喊。
“我吃过了的。”夏天说。
“啊!封建!我都不介意你介意!”穆邵平嘟起嘴来的样子和个调皮的小孩一个模样。
夏天说:“快吃!”
吃完了粥,穆邵平带着夏天回到车里才接收了视频,“什么呀!那么黑?”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摩挲着手提电脑。
“大晚上的,可不是黑吗?”手机那头的人笑道,“你小子离家出走是去查案了啊?你爸给我打了……”
“就这样,挂了。”穆邵平没等对方喊完就挂了电话,扭头看了一眼夏天,发现她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于是暗自舒了口气。
发来的视频里,时间显示是年前,黑漆漆的街道不像是闹市区,路灯离摄像头有些远,隐约可见北风吹刮着大树摇晃得厉害。
穆邵平说:“他叫单正杰,是晟翌化工厂的法定代表人,去年化工厂发生爆炸,他一直被通缉,上个月被环卫工人发现了尸体,目前警方确定此为一起谋杀案。”
夏天觉得自己在发抖。
“嫌疑人也确定了,就是这个视频里的人。”穆邵平看了看时间,“再过58秒他就会出现。”
夏天盯着屏幕,但是眼睛渐渐无法聚焦,她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屏幕里的漆黑像个可怕的漩涡,她在这个漩涡里,看见了许多许多血淋淋的程允浩。
“看!”穆邵平突然喊了起来。
漆黑的屏幕里,唯一的亮光处,昏暗的路灯下面,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夏天吓了一跳。
“就是这种做贼心虚的样子引起警方注意,否则都抓不到他!”穆邵平解释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看这种猫着腰左顾右盼跑那么快那么急的样子,没鬼才怪!”
夏天一下子就擒住了他的手,“单正杰他是怎么被杀掉的?”
穆邵平被她擒得一愣,眨巴了下眼,“据说被一刀一刀放血,血流尽而死的。”
夏天的耳朵里嗡的一声,鼻子里瞬间灌满了血腥味,整个车子似乎也摇晃了起来。
穆邵平继续接收视频,第一现场实在太过于血腥,他只看了一眼,连自己都无法承受,于是快速地关了,一扭头,发现夏天脸色可怕得吓人,急忙一把扶住,“还好吗?”
夏天忍着快要晕过去的感觉,咬了咬牙,摇摇头。
“别看了。”穆邵平心疼地说,“这哪是你这种女孩儿能看的东西啊!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行了,看这些太残忍了。”
夏天觉得自己说话都困难,脑袋里一浪一浪的眩晕袭来,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那个……杀人……犯……”
“哦,”穆邵平又继续接收视频,“说有发过来那个人的照片,其实前一段时间没抓到他之前,有贴在一些地方……你看,就是他,夏明远。”
夏明远……夏天忽然觉得,命运没有更残忍的了,他恨她,他说他再也不想见到她,原来如此……竟然是如此……
很久很久以前,她说:“其实我爸爸有疼我的时候哦!我还有照片,他把我举得高高的,我像小鸟一样飞,他还给我当马骑呢!”
他总是轻轻地笑,可是,那个时候,妈妈把所有的照片都烧了,她没能拿出来给他看过……如果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坏人是她的爸爸……
夏天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心脏的地方像被千刀万剐。
怎么能……怎么能是爸爸呢……虽然他不爱她,虽然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抛弃了她,但他怎么能去杀人呢?还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夏天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死掉了。
穆邵平吓得乱作一团,啪一声把手提关了,啪一声扔回后座,“真是!你早不该看这个,不是!是我早不该让你看这个!哎???夏天!”
夏天终于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一直被追杀,她拼命地逃,然而那个人无处不在,她无处可逃,她被割了无数刀,然而她依然在逃,永无休止,永远死不掉。
夏天把嗓子都喊破了,才从梦里醒过来,穆邵平简直要疯了,“我快被你吓死!”
夏天一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就立即跳下了床。穆邵平拦住她,“去哪儿啊?”
“允浩还在吗?”她惊惶地看他,她多怕允浩已经走了。
“在,刚刚打完吊瓶,睡了。”
夏天疯一样地跑了出去,她的太阳穴在疼,后脑勺的深处也在疼,她知道自己已经疯狂了,也许这么疯狂下去她的头会像炸药包一样爆掉,然而她已经顾不得了,她只想见他,她必须要见他!
长长的走廊,安静得只有她急促的跑步声在沉重地回响,夏天觉得这一段路是那么地漫长,漫长得好像只要她去迟了一秒,他就会消失了一样。
可是,她要说什么呢?说对不起吗?还是请求原谅?然而要如何原谅?他受的那些苦和伤?夏天在病房前像个傻瓜一样停住了。
她迫不及待地跑来,如今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连呼吸都是痛,痛得她无法自抑,恨不能这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是梦就会醒过来啊!无论多可怕都会醒过来啊……
然而这为什么不是梦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夏天无声地哭,哭得太阳穴里的痛几乎撕裂了她,她呆呆地抚着病房的门,再不能见他了……再不能了……他恨她,她的爸爸十年前那样对待他,十年后,又那样对待他的爸爸,那么残忍可怕……
她怎么去见他?不能见他了,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