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满身荒凉的挣扎(一)(1 / 1)
如雪般白,似火般烈,蜿蜓伸展到最深最深的谷底,我那隐藏着的愿望啊是秋日里最后一丛盛开的悬崖菊。——席慕容
夏末是被疼醒的,麻醉的药效过去后,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房间里有些昏暗,只有一盏夜灯幽幽地亮着,她想翻身,却牵动了伤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末末,你醒了?”梁飞白被她的呻吟声惊醒,惊喜地叫道,紧紧抓住她被子下的手。
夏末闭眼,再睁开,艰难地抬头,看向梁飞白。肆意风流的梁少似乎过得极为惨淡,面色疲倦憔悴,下巴露出了青色的胡渣,看着她,双眼赤红。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得用口型告诉他:“我没事——”
“你别动。”梁飞白的声音暗哑得不像话,按住夏末,沙哑地说,“小心碰到伤口,会很疼的,末末。”他恨不能代替她疼,他如此敏锐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疼的眉尖都皱起来了,末末她,只是不习惯喊疼,梁飞白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苦涩异常。
夏末微微扯动唇角,全身动弹不得,动一下便疼痛入骨,她闭眼,暗叹,有种劫后重生的茫然感。
她偏过头,看向梁飞白。梁飞白俯下身子,席地而坐,将头靠在枕头边,与她相抵,低低地说:“末末,过完年,我们就认识12年了。”
她身体疼的厉害,精神恍惚地低语:“小白,有这么久吗?”
梁飞白抚摸着她的额头,用纸巾将她疼的冒出来的细汗擦去,暗伤地说:“有的,末末,我遇见你那年,你才到我胸口。”
他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转移着夏末的注意力,垂眼沙哑地说:“小时候你那么矮,剪着清汤挂面的短发,丑的要命,我老是喊你矮冬瓜,你从来都无视我的存在,让我很是挫败。”
夏末闻言微微一笑,想起来,不是她不理会他,只是那个时候的小梁飞白整天趾高气昂,带着一群献媚的小尾巴,活像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狮子。她在简家的地位连下人都不如,怎么敢招惹这样显赫的小公子哥,唯有处处小心避让。年少的简夏末在那样的家庭里,唯一学会的便是隐忍低调的生存之道。
梁飞白见她笑了,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会当着很多同龄孩子的面欺负你,你每一次都默默承受着,从不爆发,末末,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
年少无知,末末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个异类,他早已被那个小小的少女吸引,却浑然不知这是喜欢,是青涩美好的喜欢,每每做些愚蠢之极的事情,让夏末更加的讨厌他,以致多年后,他们各自长大成人,他会黯然神伤地想,若是梁飞白性格温润一些,陪伴着夏末度过那些冰冷寂寞的童年,他们此生还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吗?末末还会在18岁那年离开简家,历经满身伤痛吗?
夏末额头抵着他的头,皱起眉尖。
“末末,你疼吗?”梁飞白低低地问着,声音有些颤抖。
她低低地抽气,说:“小白,不疼。”
她很少喊他小白,那是年少的夏末才会喊的名字。梁飞白心中疼痛起来,那时,年少的夏末睁着大眼看着他,说:“我以前养过一只狗狗,雪白的毛,叫做小白,你也叫小白吗?”
那时的小梁飞白人小气却盛,愤怒地张牙舞爪:“矮冬瓜,你居然把我比作狗,你找死啊?”
她眼中的光芒黯淡,熄灭,孤零零地跑开,后来,他才知道,那只叫做小白的狗狗是一只流浪狗,夏末的整个童年与那只狗狗相依为命,后来,狗狗被车撞死,小小的夏末哭了很久很久......
他伤痛地握紧她的手,低低地说:“末末,睡去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夏末无意识地应着,辗转着疼痛睡去。
漆黑的夜里,有隐隐的叹息,有人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额头,暗哑地说:“末末,我会爱你到老——”
她在睡梦里不住地冷笑,时光死去,那人也随之死去,此生再也不会有人爱她到老。
夏末睡睡醒醒,昏昏沉沉度日,病情反反复复,她多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此次的刺伤事件引发了身体内部的一些隐患,一同爆发起来很是凶险。梁飞白心急之下要将她转到军区医院,引起慕宴的断然反对,如今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容许移动,两人日夜轮流守着,请了好些名医,用最好的药物治疗,好在七日后,夏末清醒,病情好转。
短短七日,夏末不知晓,因为她的昏迷重伤,一干人等都在压抑与煎熬中,慕氏,梁家,简家没一家安宁。国内一家报社爆出某高官子女蓄意谋杀未遂,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那家报社不知是何缘故,没有直接点出具体的人名,但是隐射得很明显。简正林心急如焚,要查封那家报社,后来才心惊地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简可容据说整日噩梦,精神失常,在简家整日尖叫夏末的名字。对于这一切,慕宴,梁飞白二人都冷漠以对,这女人是真的疯癫还是装疯想逃过一劫,还很难说。
再见慕宴,是夏末病情稳定后,身体不再那么疼痛的时候,数日不见,慕宴似乎更冷了几分,他站在门外,看着她,低低地问道:“末末,你好吗?”
那时梁飞白出去办事,她一人靠在床上,看着梁飞白给她搜集来的杂志书刊,自从清醒后,她就知晓,每夜有人守在她的病房外叹息,却没有一次推门进来,她以为慕宴并不打算见她。
夏末凉薄地笑着,没有丝毫温度:“拜慕少所赐,还活着。”
慕宴的面色猛然黯淡起来,他走进房间,站在病床边,沙哑暗沉地说:“末末,我从未想到有一日你我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们简家姐妹二人将我骗的团团转,如今反倒是我薄情寡义,末末,你不能如此。”
他靠近她,高大的身子将她笼罩在阴影里,压抑地说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从来没有告诉我,我们当年曾经在罗马相恋,我遗忘一切,可你没有遗忘,你明明知道我无法抗拒你......”
慕宴的眼神多了一丝挣扎,微微愤怒:“这些日子来,你一直在利用我报复简可容,你们姐妹两的恩怨我从不知晓,末末,对于我,你就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
夏末身子微微颤抖,感觉心口疼的厉害,也不知是伤口疼还是心疼。她确实利用他来报复简可容,可她怎么能忘记当年他欺骗她,那一年,她满心欢喜,全身心信任这个男人,将一生托付给他,他却诸多隐瞒。
夏末抬眼,看着他尽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冷然说道:“当年你欺骗我在先,如今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会起诉简可容蓄意谋杀,慕少还是担心你那位娇妻吧。”
“你如今这么说,不过是知晓我的态度,凭仗着我喜欢你,末末,你在报复我吗?”慕宴自嘲一笑,“你明明知道我知晓这么多事情后不可能与她结婚,我已经单方面解除了慕家与简家的婚事。”
夏末沉默。她早已猜到,所以那日简可容才会方寸大乱前来找她,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悔婚,伤人,被控告。夏末冷笑,仅仅这些还不够,她所求的不多,只要简可容去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就可。
“末末,你恨我,无非是因为当年我们结婚时,你恨我用的是evanmu的名字,导致那桩婚事不具备法律效益。”慕宴看向她,想去碰触她,见她抗拒的眼神,微微受伤地说,“可是,末末,那原本就是我的真名,是我爷爷生前给我取的名字,世人只知道我叫做慕宴,却不知晓我当了20多年的evan。”
“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做evan,不做慕氏继承人。”慕宴低低一叹,说道,“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末末,你愿意听我说吗,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夏末微微震惊,她从来不知道这其中的隐秘,慕宴的话可信吗?她微微迟疑了。
而慕宴侧过脸,茶色的深眸越发的暗沉,有幽暗的光芒一闪而过,这个故事很长很长,如若可以,他希望夏末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