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第一百零二十九章（1 / 1）
得知戴新带着三万精兵入城后，邓太尉喜出望外，久久不能自已。雀跃了一阵，他立马去到御史台，找顾沾卿一同前往军营。
为了掩人耳目，精兵悉数驻扎在洛阳附近的山林之中。马车颠簸大约一个时辰后，车夫稳稳当当地将车停在了山脚下。
两人外加那名报信的随从自马车上下来，徒步走上山。山并不高，在林子里走了一阵，几人面前便露出了一片低洼的盆地。在那片盆地内，驻扎着连绵的白色帐篷，远远望去似大地暮雪。
眼前的景象令邓太尉吃了定心丸，面露满意之色。他即刻加快脚步，走向军营。
戴新的大帐位于营地的中心位置，附近有熙熙攘攘的巡逻兵来回走动着。几人步入帐中，见戴新早已等候其中。戴将军身形魁梧健硕，目光如炬，一看便是常年守疆的硬汉。
“属下戴新参见丞相大人，太尉大人。”戴新行动如风，中气十足。
“免礼。”邓太尉走上前去虚扶一把。
“戴将军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顾沾卿寒暄道。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这次为何招你前来，我在信中已经详述。乃是怕陛下宾天之后，逆臣贼子乘机作乱。故此，派你来为未来的新君保驾。”邓太尉颠倒黑白，口才了得。
“属下誓死效忠三皇子。”戴新口中的三皇子，当然就是邓太尉的外孙，宣武帝的小儿子。
“嗯。”邓太尉听了，满意地摸着胡子微笑点头。
“陛下驾崩的消息一旦宣布，文武百官会从阊阖门纷纷进入。”顾沾卿边说，边从袖子内拿出一张洛阳的地图，摊开了放在案几之上，“你的人，要赶在那之前入宫。”
“陛下的羽林军有一部分已被高肇高国舅掌握，因此你们进入皇宫后一定会受到阻挠。”邓太尉道，“好在羽林军总共不过几千人，绝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邓太尉絮絮叨叨地部署了近半个时辰才最终结束约谈，期间理所应当地夹杂着顾沾卿的补充，以及戴新的些许疑问。
“如此计划，定当万无一失。”戴新感慨。
“目前为止就按此计划，若有变故，再做调整。”顾沾卿道，“有一事倒是需要注意，戴将军乃是秘密入京，绝对不能暴露。而我与太尉又太过惹人注目，像今天这样的会晤今后还是减免吧。若有什么事情，不如让亲信通传。”
“丞相大人设想果然周到。”戴新复议。
邓太尉见这两人都是这般看法，于是也点了点头。
邓太尉走出军营大帐的时候，只觉通体舒畅，那洋洋自满的模样，仿若这一刻已然成为北魏之主。顾沾卿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两人走回到来时的那座山上时，顾沾卿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贤婿？”负手走在前面的邓太尉停下来看他。
顾沾卿摸着空空如也的腰间说道：“糟了，我的玉佩掉了。”
“这？”
“定是谈事的时候掉在戴将军的营帐里面了，进去的时候我记得还在。”顾沾卿一脸懊恼自责地说：“岳父大人，要不您先行一步吧。”
邓太尉暗叹一声，无奈也只能同意：“那好吧，我去山下的马车内等你，你快去快回。”
顾沾卿微微一颌首，转身而去。
大帐内戴新仿佛知道顾沾卿要来，见到对方去而复返一点也不惊讶。
“顾相。”戴新朝他行了一个军礼。
“嗯。”顾沾卿，“这边的事已了，边境安定不容有失，你赶紧回去吧。”
“那个，邓太尉果真是要谋反吗？”接到命令，他的确来了，但他并非带着三万士兵前来，来的其实只有他一人。所谓精兵三万，实属子虚乌有。这千余顶帐篷，乃是顾沾卿暗中调度而来，里面空无一人，而外面巡逻的士兵不过几百村民。为了让邓太尉信以为真，众人才演了这一场戏。
“你刚才不都听到了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拿办他？”戴新很是不见。
“邓太尉树大根深，党羽众多。多事之秋，不宜打草惊蛇。戴将军，这次多亏你深明大义。”顾沾卿道。
“太尉大人对我有提拔之恩，如此做，就怕日后被人说做忘恩负义。”戴新有些扼腕。
“男儿大丈夫，应为黎明苍生计，应为家国社稷谋。私情何以与法理公义相提并论？你可知你并非邓太尉能想到的做这件事的唯一人选，之所以后来决定让你辅佐他，有我诱导的成分。而我选你，则是因为对你的忠义品格有信心。”
戴新感慨：“论识人之明，邓太尉不如顾相。不过邓太尉也不是吃素的，这场戏不知顾相打算如何收场？”
顾沾卿浅浅一笑：“我自有我的安排，相信我，你没被卷进来绝对是一件好事。”
戴新“嗯”了一声以示认同。
顾沾卿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守好边境，北魏的安危寄托给你了。”
“定不辱命！”戴新爽炼一抱拳，铿锵有力地宣誓。
顾沾卿满意地朝他一点头，接着走出了营帐。
素色的真丝手绢被绞做一团，邓曦枚一脸犹豫地站在小竹林前，偶尔瞥几眼沈挽荷的卧室。今天早上，她无意间听到别人的对话，说是有什么人回来了。她心中好奇，于是朝人打听，才明白原来来的人是顾沾卿的义妹，而那间上了锁的神秘屋子居然是她的闺房。
按道理作为小姑子，她应该前来拜见自己才合礼数。可是她左等右等，等了大半日都不见对方的踪影。先前发生的事，让她对这个小姑子充满了好奇之心，她又打心底里实在想见一见对方。可是就这么跑进去，怯弱的她又犹豫了。
“哎。”邓曦枚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反正在一个府内，总有见到的时候。她这样想着，骤然转身。岂料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猛然出现在她的眼帘之中。这人清婉绝伦，隽秀无双，立在这片修竹前几乎与之融为一体。
电光火石间邓曦枚愣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嫂子。”对方淡淡地唤了她一声。邓曦枚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发现她嘴角正擎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邓曦枚有些羞怯地应了一声，她正打算鼓起勇气与对方攀谈几句，谁知对方已经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那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她竟叫住了对方。
沈挽荷应声回头，询问地看她。
“额……”邓曦枚支支吾吾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可以告诉我。”
沈挽荷原本心中还在忐忑，听她如此一说大为释然，爽朗地应了一声。
邓曦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朝前走去。她走不到几步路，突然脚下一滑，低下的那块石板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脱离了地面，朝着水池滑去。邓曦枚被那石板带着，眼看就要掉落水中。她惊叫连连，吓得魂不附体。
“啊！”惊叫声中，她腰上骤然一紧，还未等反应过来，人竟安全地落到了小径之上。而那块打滑的石板，则是“噗通”一声掉入湖中，连带着溅起一片水花。
“没事吧？”救她的除了沈挽荷自然不会有其它人。
邓曦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把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湖面。
“只要一下雨，这边这两块石板就会松动。找人来修过两次，可惜越修越糟。所以每次雨后，府里的人都会避着走。”沈挽荷向她解释。
“哦。”听了沈挽荷的解释，邓曦枚木然地点了点头，“我，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我刚才只是忘记了。”
“你受了惊吓，要不要我扶你回房？”沈挽荷关心地问。
“不，不必了。”邓曦枚拒绝了她，有些狼狈地小跑着离去。其实她不是忘记，而是压根没有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之所以撒谎，是怕落了面子。她不想上一刻还以女主人自居，下一刻就彻彻底底成了外人。她嫁过来将近一年，虽说和这府里的人从没闹过不愉快，但是总有一股疏离感弥漫期间，让她觉得格格不入。尤其是与自己的夫君，表面上看是相敬如宾，实则仿佛是隔着一道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每日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别无话讲。当然这要怪自己腼腆的性格，可除此以外，她总隐约觉得还有别的因素。
沈挽荷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恍然。邓曦枚和顾沾卿成婚的那一晚，她立在宾客之中，心中酸楚绝望，觉得他们亏欠了自己。然而一年后的今天，看着邓曦枚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却突然意识到，是她亏欠他们良多。邓曦枚这样腼腆单纯的女子，若是嫁一个平凡善良之人，应该会幸福美满，曾奈命运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