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噩梦降临(1 / 1)
锦瑟走了,归音同纳总管一起将她送到了宫门口,看着她上了安王府的马车,看着她撩开车帘露出紧张又惶然的小脸,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直到连影子都再也看不到了,归音一直望着,心中凄闵,却无可奈何。
她明知道她这一去,便是前途忐忑,危机遍布,却没办法阻止她。
今日的风很大,天气有些阴沉,沿着视野延伸开的街道上落满了枯黄的叶子,惹人一心悲凉。她记得锦瑟最不喜欢的就是秋天了,因为叶子落满了地面,打扫起来实在太累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举着扫帚祈祷苍天,赶紧让所有的叶子一夜全部落光吧,这样她就不用天天扫了,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皇后娘娘还在等着你回去伺候,走吧。”
纳总管提醒着归音,叹着气,甩着佛尘转身就走了,纳总管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见过了太多各种各样的场景,他甚至都送过好几位份位至嫔的妃子出宫,有活的,也有死的。
归音想起了娘娘,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与悲凉转身跟着纳总管往回走,可心中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纳总管,您说,锦瑟她这一去,会是一个好前程吗。”
她希望能得到一个好的答案,至少这样她就不用再日日自责跟愧疚。
纳总管抬起头遥遥望了一眼面前层层叠叠的琉璃金顶,舒展了满脸的皱褶,长长叹了口气,
“宫中的日子不好过,宫外头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哟,活着,就是不易啊。”
纳总管的话,像一块沉沉的石头压在了归音的心口,容斐的司马昭之心谁人不知,锦瑟又怎么会过得好。
一路上,归音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压抑,可此时也无可奈何了,只能等自己年满出宫之后,再去看看她,说不定,她会过得很好。
夜里,风更大了些,摇晃着那些树叶好像要把它们连根拔起,归音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已经夜深了,锦瑟走之后,纳总管就立即补了两名宫女来,云青还在养病中,按着宫中制度,皇后除了贴身丫头,还需四位二等宫女,娘娘喜静,除了归音,就只留了云青跟锦瑟,这一次纳总管一连送了四个过来,娘娘也只留下了两个,心砚跟心巧,由归音带着熟悉规矩。
一天下来,归音将两人都看在了眼底,心砚沉稳一些,可是小心思太重,心巧单纯,却有些拘谨,都担不得大任,等他日自己离宫了,谁能来好好照顾娘娘,归音脑海里想起了云青,她就很好,沉稳又细心,可为什么偏偏....
最近事情太多了,归音一时间心烦意乱,举着烛火来到窗前,想要狠狠的疏散一下抑郁,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若是不好好休息可就没精神了。
推开窗的时候,仿佛是眼花,眼前闪过一道白影,随即,就是隐隐约约的月下冷香在鼻尖飘忽。
是他!
归音几乎是瞬间,冲到门口,打开了门,跑到了院子里,四面环顾之下,一片漆黑中,只有风声飒飒。
他一定在,归音心中焦急,可是不能喊,这里是后宫,他身为男子,又是大臣,被人知道那是死罪。
归音冷静下来,才想起手中还举着烛火,已经有好几滴滚烫的蜡油落在了手背上,这时才感觉到痛。
回到了屋子里,放在蜡烛,皱着眉正要除下那些蜡油,一只凉凉的手就是这个时候忽然伸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动作,
“先用凉水敷一下,不然会伤到皮肤。”
归音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要做什么,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手腕被他握住,身体动弹不得,一颗心却猛烈的跳了起来,喉咙干涩,
“蔺大人,你..有事吗。”归音试图冷静的发问。
“凉水在哪里。”蔺相如只是看着她已经被烫红的手背,道。
装着清水的铜盆就在屋子的角落里,可归音不知为何,忽然清醒了过来,这里是后宫,不管他的目的为何,都不能再在这里久待,尤其不能为了自己的手这种小事,她缓缓从他的手掌心里抽回手,退后了一步。
“时辰不早了,蔺大人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蔺相如没有动,任她退开了去,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她。
那样的眼神,让归音忍不住的心悸,这个人,是她的心上人呀,放在心底珍之重之那么久,遥不可及的那个人,如今就自己面前,那么近,可她只能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她已经害了锦瑟,不能再害他。
他久久都没有回应,归音咬牙,逼着自己再开口,
“蔺大人....”
蔺相如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忽然打断了她,道,“送你的玉簪可还喜欢?”
归音一愣,那支玉簪,真的是他送的。
她转身抽开了床头的梳妆台的柜子,那里面摆着那只青玉杯,在它的旁边就是那支玉簪。
她一直不敢戴,如今,还是还给他吧。
为了他好,也为了自己。
不能再念念不舍,更不能让他有所误会,归音狠了狠心,将玉簪拿了出来,转身递到了蔺相如面前,
“归音受之有愧,请蔺大人拿回去吧。”
蔺相如静静的看着归音的动作,看着眼底下那只手,以及掌心通体莹润的玉簪,淡淡的笑了,
“不算受之有愧,在下有一事相求,想请姑娘如实告知。”
归音握着玉簪的手固执的伸在半空中,“蔺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归音知无不言,只是这簪子...”
没等归音说完,蔺相如已经收起了神色,变得严肃认真,他紧紧看着归音脸上的神色,不想漏过一丝神情,
“上次的采花游戏,姑娘告诉在下是有一位来自临安的姓何的姑娘告诉你的,我去查过了□□司的入宫记录,同你一起入宫的女子里面并没有一位姓何的,反而,是你在入宫之前的名字姓何,名叫何琴,临安知府的长女,对吗。”
一连串的逼问,归音几乎无法反应,脑海里苍白一片,只知道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簪,试图找到一丝力气。
蔺相如似乎也知道自己逼问的太紧了,缓和了情绪,虔诚道,
“归音姑娘,这件事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请姑娘能如实告诉我,若日后姑娘有何事需要帮忙,在下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那位姑娘究竟是谁,现在又在何处。”
归音猛然爆发了,收回了手,心中无端的委屈化作怒意直直的看着他,“你找她是要做什么呢。”
“....”蔺相如开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归音看在眼底,心中冰冷一片,他如今已经官至司马,还想着找她做什么,也许,只是心中些许的怀念吧。
“她已经死了。”归音转过身,冷冷道。
“不可能!”蔺相如干脆的打断了她,甚至听到了些许怒意。
归音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她的名字叫林玉锦,他的父亲曾经是苏州知府,后来搬至金陵,你应该早就找过林家,她的灵位正摆在林家祠堂里,对吧,我从前曾随父亲见过她几次,她已经死了,六年前死于恶疾,我参加了她的葬礼,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她了,再也不会有了。”
归音的声音变得冰冷,她永远都记得,参加自己的葬礼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也永远记得那无情的爹将刻着她名字的灵牌摆进祠堂里的场景,她已经死了,林玉锦已经死了。
如今,她是归音,只是归音,是皇后娘娘的丫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归音。
身后一片寂静,甚至都听不到呼吸声。
过了许久,是蔺相如冰凉的声音,
“在下失礼,打扰姑娘了。”
一道风起,屋子门打开了,又被关上,屋子里带进来一道冷冷的风,随即又消失。
归音握着手里的玉簪,那道凉凉的风穿过她的胸膛,冻结了所有,她觉得自己应该哭的,可是眼眶里尽是干涩,干涩的有些疼。
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
接着几日,都是平淡无波,自从锦瑟走后,本就冷清的储凤殿更显得僻静无比,连笑脸都极少见,两个新来的丫头更是心中瑟瑟不敢多话,就连小远子,也都成天在那叹着气。归音越发期盼着日子快些,再快一些过去,她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出宫,脱离了这个牢笼,天空海阔,至少不用再这般压抑。
入秋之后,天气一日接一日的冷了起来,宫里的老人们望着数日未晴的天,忧愁着即将到来的一场大雨,娘娘的观音图才刚刚有了一个模样,绣得更加认真了,整日里坐在那儿不动,就有些受寒。
归音看在眼底,有些着急,想着去请个御医过来给娘娘把把脉,被娘娘的否决了,无奈之下,只好去御药房取些药材熬点汤来给娘娘驱寒。
另外,云青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是还需些珍贵补品好好补补元气,不管她的目的为何,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提着药箱,去往御药房,需要穿过大半个后宫,归音低着头走得很快,远远的就要看到御药房的门时,一旁的弯道上走出来一道紫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