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蔺司马(1 / 1)
今日,就是八月初一了。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是皇上必来储凤殿的日子,每到这一天,皇后必定要以新鲜花瓣沐浴,以最美的风韵,迎接皇上。
大清早的,归音便跨着竹篮,去往御花园摘花瓣。
这时候,御花园里的翠菊,紫薇,木槿还有茉莉开得正盛,花了两个时辰,便摘了满满一篮子鲜艳的各色花瓣,花香染了归音满身,提着篮子便匆匆赶往储凤殿,花瓣还需要经过细细的调减和清洗,任何瑕疵都不能允许进到娘娘的汤池,算来,时间已经不算宽裕了。
从御花园去到后宫的储凤殿,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宫道,经过皇上与臣子讨论政务的勤政殿。
归音低着头走得很快,以免遇到一些权贵大臣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在几年前,她就亲眼看到过一个丫头不留神撞上了当朝一个重臣,就被皇上赏给了那位大臣做通房,听闻没多久就被那位大臣的正室害的上了吊,所以通常这条路归音能不走就不走,像今日一定要走的就尽量快些通过。
很快,只要过了前方那个十字路过,再往前笔直走就到后宫的范围了,归音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忽然间,鼻尖传来了一道隐隐约约的月下香清冷的香味,一道白色身影从眼角余辉处划过。
刹那间,归音如被电击一般,愣在了当下。
脚步再也迈不开了,忍不住的悄悄抬起头,朝那道身影望了过去。
是他,真的是他。
当朝大司马,蔺相如。
一身白如树尖新雪的长袍,略微清瘦的修长身影,墨色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子束在脑后,翩翩如玉的模样,像是世外仙人,画中君子,就这样清雅的一个素色背影,就足够令人舍不得挪开目光,归音看不到,却深刻的记得,他如玉雕般浑然天成的脸庞,浓墨勾勒成远山一般的眉,千年深潭般悠远的眸子,跟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好看。
归音不敢眨眼,舍不得眨眼,却没办法张嘴唤他一声,就连伸手触摸一下他的背影,她都不敢,她只能缩在墙角,奢望着他能回头望她一眼。
不,这样的奢望都不可以,他如今已经是大司马,如今朝廷的权贵,而她只是一个后宫如尘埃般的丫头,根本不值得他回头。
可是,可是...归音怔怔地望着蔺相如远去,他没有看到她,一眼都没有看,冷漠的眉眼望着前方径直走了,那浅淡的幽香再也闻不到了,她就算在努力的伸出手,也无法触碰到他的背影。
归音心中难受,却无法言语,能说什么,如今他们云泥之别,或许,他早就已经忘了她了,她又在奢求什么呢,能像现在这样,远远的望上他一眼,就足够了呀。
直到连背影也再也看不见了,前方只剩下望不到尽头的青石铺就的宫道,以及两侧这高得几乎要遮天蔽日的厚厚红墙,归音捂着隐隐钝痛的心口,有些无力的靠在墙上,为何命运如此弄人,见,真不如不见。
“看够了吗?”
冷不丁的,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归音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逃得越远越好。
这个声音,真是化作了灰她都能认得。
没料到容夙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把抓住了她握着花篮的手臂,力气大得无法挣脱。
归音无奈之下,只能乖乖的回头,低头行礼,
“归音见过七爷。”
“还记得我是谁呀,”容夙冷哼一声,“上回还信誓旦旦的跟本王保证什么来着,如今见了美色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了罢。”
“归音不敢,”归音低头,从方才见到蔺司马的境地里醒过神来,叹真是时运不济。“七爷恕罪。”
容夙心情很不好,想着方才归音痴痴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便怒得很,她看他的时候从来都只是恭敬,难不成,他连那个家伙都比不上。
归音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见容夙不说话,就想着走,俯身行礼道,“娘娘还等着归音回去伺候,归音先告退了。”
“慢着,”没想到怒起来的容夙也凶得很,一把将她摁在了墙上,低头靠近了她,酝酿着怒意缓缓道,“着急想走是吧,只要你回答本王一个问题,让本王高兴了,本王就放你回去。”
归音竭尽全力的尽量贴着墙,拉开与容夙的距离,这个地方太危险了,若是被别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他是王爷自然不会如何,可怜的她这样卑微的丫头,归音低着头,保持着声音里的恭敬,带着一些难以控制的颤抖,
“您问,尽管问。”
容夙将她的神色尽数看到了眼底,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存心戏弄的愈加靠了上去,细长的眼睫毛几乎就要贴上她的侧脸,看到归音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惊慌,这才满意的开口,
“你说,我跟蔺司马,谁更俊美一些。”
归音浑身一僵。
她已经能感觉到左脸上带着一些温热的鼻息,尴尬恐惧与惊慌同时漫上了脸,若是换作任何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口说当然是您最美您是整个东靖国最俊美的人,可偏偏是他,那个人是她心底里,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最好看的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她不能,也做不到把他跟任何人相比较,那个名字在心头翻滚,却怎么也化不成语调说出来,
归音紧紧握着手里的花篮,道,
“七爷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么能跟臣子去比呢,七爷,我真的要走了,若是没有及时赶回去娘娘肯定要重重罚我的,您就可可怜可怜奴婢吧。”
“你若不回答,就不怕本王重重罚你吗!”此时的容夙一双眸子黑了彻底,昭告着他现在现在心情很不好,容夙逍遥王爷的花名早享誉皇城内外,没有任何他做不出的事情,只要他想。
容夙很生气,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把这个丫头惯坏了,以至于就连哄他开心的一句话也都不肯,他想着这个丫头是不是属于吃硬不吃软。
低声的怒吼在归音耳畔炸开,归音握着篮子的手背已经露出根根青筋,她已经到了绝境。
咚一声,归音跪倒在了青石板上,膝盖碰到地板的声响足够让容夙都皱起眉来,
“七爷,归音位卑言轻,愚钝得很,实在不敢妄自评论,王爷若是真心疼归音,就放归音回去吧。”
归音认识这位逍遥王,已经五年了,知道他喜欢摆着架子装作没心没肺的沾花惹草,整日欺负她们这些丫头,实际上却是难得的善心人,这后宫人千千万,唯有这位七爷,能让归音放上一两分真心。
那咚的一声,似乎响在了容夙心底,容夙凝眉,他不知道为何素来清冷的人,会突然变得如此激动,想必,是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容夙凝视她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归音静静跪在那里,等着他终于是缓缓收回了摁着她肩膀的手,垂在她面前,似要拉她起来。
“起来吧。”容夙的声音平静了下来,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张扬音调,此刻却多了一些莫名的温度,在告诉她,他不计较了。
归音看着那只手,掌心有些薄薄的茧,骨节分明,显得大而温暖,不知为何,心中传来一些酸涩,七爷,真是这整个皇宫里,最最温暖的一个人。
就在一切冰释前嫌,归音准备站起来安心的回去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