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她还有力气哭得那么惨,人应该没事。段尹亮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
她的哭声可爱,他忍不住笑了。
客户看他柔声地安慰着,猜到他大概在跟什么重要的人讲话,段尹亮向他们点头示意,一脸抱歉,他们笑着跟他摆摆手,很体谅地对他说,nevermind、nevermind。他跟米夕梨要了她家的住址,拿纸笔记了下来,他嘱咐她冷静,不要乱跑,待会儿他会去看她。
她哽咽地说好,默默挂上电话。
段尹亮回头,诚恳地向客户们解释,说他朋友家里失火了,他得去看看朋友,拜托他们吃完饭先回到饭店休息,契约的事明天再讨论,他会要求上级给他们最低价,因为他们风趣、好沟通,又懂人情世故。
他要店长先来结帐,客户向他打趣说,如果他要看的朋友是女的,才要让他走。他只好告诉他们,是女的,而且是个美女,他很喜欢她,打算把她追来当女朋友。
听他这么说,热情的外国人马上要他赶快走,帐他们自己再付就好。
他匆匆道谢,抛下一切,驱车往米夕梨那里直奔。
段尹亮找到米夕梨住的地方,按电铃,却没人回应,他试着转动门把,发现大门没锁,门一打开,一阵焦味袭来,屋里头乌漆抹黑。
“喂!电灯的开关在哪里?”他出声唤着,没回应,他决定自己找开关。
“不要开灯!”米夕梨大喊。
可是来不及了,电灯已经亮起。
啊惨——见光死!!她窝成一团。
“你的房间看起来满惨的。”他环顾一圈,灾情不算严重,但搞得一团乱。
“嗯。”她窝在沙发里,幽幽地应着。
“你躲在那里干么?”
段尹亮艰难地避过满地杂物,慢慢走向她,却听到她又大喊:“你别过来!”
他没理她,走到地面前,看见她曲膝将头埋进手臂里,像极了遇难就把头埋进沙堆的鸵鸟,整个人缩得小小的,他失笑。
听到他的笑声,米夕梨气得发抖,好后悔自己干么打电话给他,又干么让他来,她真的很白痴耶!
抬头,看见他掩嘴忍笑,她愤恨地瞪着他。”你是特地来嘲笑我的吗?!”
段尹亮登时目瞪口呆。”你的头发……”她本来滑顺柔软的栗色长发,现在全走样了,像玉米园被投了炸弹,只看到满地的玉米须。
噗——他差一点又笑出声。
她咬着下唇,泪眼汪汪地瞪他。”你可以尽管笑。”
他哪敢笑?就算忍出内伤,他也不能笑。
“还好啦,没有面目全非啊,你可以假装自己烫了个黑人发,那种发型好像挺流行的……”
她吼:“已经不流行了!”他的安慰逊毙了!
“只烧到发尾嘛,剪短就好了。”他拉过她的发丝审视着。
“天啊!我不敢出门了啦……”
长发留了好多年,她一直细心呵护着,杨恩彦也说过他喜欢长发女生,现在变成这样,她哪还有信心见他?
她觉得好沮丧,拼命忍住不在段尹亮面前哭泣,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着。
“别这样,没那么严重。”
他蹲下身,视线跟她平行,她强忍的模样让他心疼。
“头发剪掉还可以再留长,人没事比较重要。”
他温柔的目光,让她脆弱到无法再承受什么的心脏,重新感觉到跳动。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轻触着她的发梢,刚才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恐惧,觉得没人在乎的委屈,慢慢被抚平,在他指尖的碰触下,空虚的心房似乎逐渐被充满。
也许太意外,也许来得有些迟,但此刻,至少终于有个人能在她身旁。
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眼泪开始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段尹亮看着她流泪,透过晶莹的泪珠,他看到的不是写专栏的米夕梨,也不是牙尖嘴利、爱跟人争辩的米夕梨,也不是笑起来如阳光般开朗的米夕梨。
她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
段尹亮双拳握了又放,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将她拥入怀中,把他的胸膛暂时借她倚靠。
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在她这么脆弱的时候,他稍有一点动作,就会闯入她的心房,这样乘人之危太卑鄙。
“你不敢出门,那怎么去剪头发?”段尹亮决定做件事。
“我帮你剪好了,以前我对发型设计满有兴趣的。”
“你真的会剪吗?”她抬起泪眼,狐疑地看着他。
“会,我有经验,你相信我。”他起身四处找寻着。
“剪刀放在哪?”
“客厅茶几的第一个抽屉吧。”那天她整理房间时才收到那里的。
他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有个比剪刀更棒的工具。
“有刮胡刀片耶,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要你管!”当然是用来修眉毛,偶尔刮刮细胡渣,他这么问她要怎么回答?
真教人难为情。
他把报纸摊平在地毯上,再放上一张椅子。然后把米夕梨拉来坐下,再找来毛巾固住她的颈子。
“你准备好了吗?”手轻放在她双肩上,他微笑问着。
米夕梨不安地回头。”你说的经验不会是剪剪刘海,帮宠物修修毛吧?”
他淡淡地说:“我以前的女朋友都叫我帮她剪头发,她不喜欢留长,总说短发看起来比较年轻。”在她不注意时,他剪下了第一刀。
“喔。”他对女朋友好像满好的……
“如果我剪失败了,你会不会怪我?”说实在的,头发受损的范围左右不一,他也没什么信心。
“算了啦,再怎么丑也不会比现在丑吧……”她倒是满看得开的。
“我刚才照镜子还以为看到一颗彩球。”
段尹亮哈哈笑,觉得她的形容真妙。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一边用刀片修着,一连问着。
“就不小心啊!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她也不知要从何说起。
“电线走火?”
“不是啦!”说起来真尴尬,他一定会觉得她是个生活低能儿。
“我点了香精灯,忘了盖上盖子,就睡着了。”
“真危险,只烧到棉被、枕头算你好运了。”一刀残酷剪下,发长只刚好及肩。
“不过你也太糊涂了吧?”
她叹口气,沉默。
段尹亮赶快安慰她。
“别太自责,我也有累到不小心睡着的经验,烟没熄,掉到地上(4020电子书.整*理*提*供),把我的地毯烧了一个大洞。”
“不是因为累,是我心情不好,心不在焉。”
“为什么心情不好?”他慢慢地修着,每一刀都下得很慎重,他用平常的口气问着:“跟男朋友吵架了?写稿压力太大?”
“没有吵架,只是我觉得很奇怪。只是要他打个电话报备一下,有那么难吗?为什么男人总是觉得女人很烦、想太多?那些事情不是应该的吗?”
“打电话关心是小事,并不难。难的是要让一个女人有安全感,对男人来说,那真的很烦。”
“可是,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安全感啊!他不打电话,就是不关心她,她找不到他,就是他不在乎她,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难道不会推论吗?”
“其实,我觉得安全感是要自己给自己的,别人给不了你。你愈想要安全感,就会愈提心吊胆,愈求就愈怕失去,愈失望就会愈贪心,感情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你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好像在帮男人脱罪。”她不觉得那些要求是过分的。
“你跺到香蕉皮,会怪自己没看到,还是去怪乱丢香蕉皮的人?”
“当然是怪那个人,他如果不乱丢,就没人会跌倒,这是因果论吧,你休想模糊焦点。”
“那你要一个人关心你、疼你,有没有反过来想想,自己是否付出过同等心力呢?”
好不容易把所有烧焦的部分大致修完,他动动肩膀,觉得双肩僵硬。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有你自己的道理在,我也有我个人的坚持在,很难沟通啦!”
不想讲了,她绝不会检讨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而且杨思彦一个礼拜只给一通电话,也是事实。
想到这件事,她开始觉得忧郁,为什么他还是不打电话来?
难道就像其他人说的,所谓的网恋,谈得再怎么热,电脑电源关掉了,两人就摇身一变,成了陌生人?
她不相信明明如此熟悉的两个人,会在转眼间变成陌生人。那些情话绵绵、那些魂牵梦萦、那些担心关心,还有付出的所有时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四个月来,她每天都在期盼相见那天的到来,但在倒数的这一个月前,她突然没有信心了,对杨思彦,也对她自己!
背对着段尹亮,米夕梨无声地掉泪,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她偷偷把泪拭去。
“好了。”过了一会儿,段尹亮放下刀片,到她面前打量着,看看左右两边有没有平衡。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专注地瞧着,他的脸距离她那么近,她尴尬得不知要将目光焦点摆在哪里,可是却无法让自己不看他。
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着迷。
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因为她和他相处很愉快?
还是因为他今天特地跑来安慰她,还帮她剪头发?
还是因为他靠得太近,她感受到他的鼻息,有着熟悉的烟草香?
认真的男人很有魅力,段尹亮总是给她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