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沆瀣一气(1 / 1)
37号牢房门上的大锁被打开了。
张志高伸手推开了牢房的门,领着刘半仙、喜鹊、玲珑和邵奎,一起走进了37号牢房里。
郭其瑞正四肢拉叉地呈大字型躺在牢房一角的一片稻草秸秆上香甜地睡着觉,从他喉咙里发出响亮的、时高时低、长短不一的呼噜声:“吼~~吼~吼~~~吼~吼~~~~吼~~~~~~……”
张志高走到郭其瑞的身边,抬起脚来,朝着郭其瑞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哎呀——!……”郭其瑞的鼾声戛然而止,惊叫着睁开眼睛,用手揉着被踢疼的屁股,怒骂道:“他娘的!是谁呀?!踢老子的屁股干嘛?!……”待他眨巴眨巴眼睛,又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站在他跟前的人竟然是张志高时,郭其瑞吓得“啊——?!……”地大叫一声,脸色苍白,裤裆里面湿了一大片。他急忙从草铺上爬起身来,跪倒在张志高的脚前,如同鸡啄米一般地连连磕着响头,浑身好像筛糠一样地颤抖着,嘴里含混不清、语无伦次地道:“不知是大人……下官罪该万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大人……下官罪该万死!……”
“看你睡得跟死猪一样,醒来半天了还迷迷瞪瞪的!不踢你一脚你还不醒哩!”张志高沉着脸道,“起来吧!别把脑袋磕破了!本府还得给你请郎中治伤!”
“谢大人!”郭其瑞嘴里说着,又给张志高磕了一个响头,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两条腿紧紧地夹并在一起,不想让张志高等人看到他尿湿了的裤裆。一滴接着一滴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滴落下来,滴到他的双脚上,又从他的双脚溅落到他脚旁的地上,将他脚旁的地面洇湿了一大片。
玲珑看着郭其瑞夹并着两腿那个难受的样子,看到一滴接着一滴的水顺着郭其瑞的裤管往下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走过去,探下身子,伸手扯了扯郭其瑞的裤管,奇怪地问:“爹——!你这是怎么了?!咋顺着裤管往下滴水呀?!……”
喜鹊和邵奎都知道郭其瑞是被吓得尿了裤子,都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哑笑起来。
看到玲珑傻愣愣地扯着他的裤管瞅,郭其瑞恼羞成怒,对着玲珑的头就拍了一巴掌,怒喝道:“半吊子!瞅什么瞅?!爬一边儿去!”
玲珑突然挨了一巴掌,感到非常委屈。她猛地一蹦,直起身来,用手捂着头,气愤地瞪着郭其瑞,呜呜地哭起来:“呜呜呜……你无缘无故地打我干啥呀?!……呜呜呜……”
郭其瑞看到玲珑哭,心疼起女儿来,后悔自己不该羞愧之下打自己的亲闺女。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唉——!……”
喜鹊忍住笑,走过去,把玲珑拉到了一边,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劝慰着她。
张志高阴沉着脸,用圆溜溜的眼睛瞪视着郭其瑞,问道:“郭县令!你知道本府为什么要派邵捕头等人把你带到这府衙里来吗?!”
郭其瑞明明知道是因为他无缘无故地抓了欧阳飞鸿,上官云锦来到府衙将他告下了,但他不敢明说,只是摇了摇头,道:“下官不知。请大人明示!”
“本府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张志高道,“本府问你,欧阳飞鸿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
郭其瑞癔症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说:“欧阳飞鸿是盗窃嫌犯。”
“捉奸拿双,捉贼拿脏!”张志高冷笑地盯着郭其瑞的脸,“证据呢?!你说欧阳飞鸿是盗窃嫌犯,人证是谁?!物证又在哪里?!他盗窃了什么东西?!是在哪里盗窃的?!”
“这个……”郭其瑞没想到张志高会一口气问他那么多问题,他想编都编不圆满,一时竟语塞了。
“编不出来了吧?!”张志高怒道,“既然一没人证,二没物证,那你凭什么就认定欧阳飞鸿是盗窃嫌犯,无缘无故地把他抓起来,关进你治下的项城县衙大牢?!”
“这个……”郭其瑞一时也编不出为什么抓欧阳飞鸿的理由,回答不上来了。
“说呀!为什么?!”张志高怒视着郭其瑞,逼问道。
“这个……”郭其瑞的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两腿一屈,又跪在了张志高的脚前,哭丧着脸道:“大人!是下官一时糊涂,还没有查清证据,就把欧阳飞鸿抓了起来!下官错了!求大人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放下官一马,给下官一个改过的机会!下官回去以后,立马就把欧阳飞鸿放出去!下官亲自到欧阳飞鸿的家里,给欧阳飞鸿和他的家人赔情道歉!您看这样行不行?!大人!”
“回去?!说得轻巧!”张志高冷着脸道,“你身为一县的父母官,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地诬陷他人,乱抓乱捕,为了一己之私利,不惜以身试法!你枉食朝廷俸禄,辜负了朝廷对你的殷切厚望!本府将据实把你的所作所为上奏朝廷!你就在这府衙的大牢里等着朝廷对你的处罚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完张志高的那番慷慨陈词,郭其瑞不由地抚掌大笑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了擦脸上笑出来的眼泪,用眼睛斜视着张志高,讥笑道:“知府大人!张志高!听着你那冠冕皇堂的话,好像你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清官儿似的。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我郭其瑞还不知道你张志高是个什么东西吗?!自你就任这陈州知府以来,你收了我多少银子?帮我办了多少冤假错案?你让我帮你做了多少徇私枉法的坏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蹦哒不了你!你不是要上奏朝廷告我吗?!告去吧!我郭其瑞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到时候,是你张志高的罪大,还是我郭其瑞的罪大?!我郭其瑞罪该万死,你张志高罪该万万死!”
玲珑见张志高欺负她爹,也帮郭其瑞道:“爹——!别怕他!他刚才还收了我一千两银子呢!他要敢不放你和欧阳飞鸿出去,我就到京师的刑部大堂去告他,把他的陈州府衙掀个底儿朝天!”
张志高听着郭其瑞父女俩的话,直气得脸色发青,牙齿咬得咯嘣咯嘣直响,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听见玲珑插了嘴,喜鹊不愿意了。她瞪着玲珑道:“他们大人说话,你小姑娘家插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头!”
“你说谁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说谁是傻丫头?!”玲珑双手叉在腰间,说着就要往喜鹊跟前蹦。
邵奎一看玲珑要往喜鹊跟前蹦,就赶紧飞身过去,插在了玲珑和喜鹊之间,拦住了玲珑。
“好了好了好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半仙,和起稀泥来,“你们这样大吵大闹的,生怕外人听不见是不是?咱们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对咱们有啥好处吗?!依我说,都压压火,消消气,有话慢慢说,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何必这样伤和气呢?!一定要弄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吗?!那样对谁都没有啥好处,是不是?!”
被刘半仙这样一提醒,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刘半仙走到张志高跟前,低声对他说:“大人,既然欧阳飞鸿没有什么罪,这样一直关押着他也说不过去。锦儿既然能够到府衙来告郭县令,她也能到省府甚至是京师去告您。事情要是闹大了,咱们就不好收场了。依我之见,明天就装模作样地审审这个案子,把郭县令打上四十大板,以示惩罚,然后就把郭县令和欧阳飞鸿放回去,草草了结这个案子算了。您看呢?”
刘半仙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只有把欧阳飞鸿放出去,张志高就没有理由再把锦儿留在这府衙里了。只要锦儿不在府衙,张志高就没有机会再对锦儿动手动脚了,锦儿就相对地安全多了。我就排除掉了张志高这个情敌。排除了张志高,只剩下欧阳飞鸿和郭其瑞,我就好对付了!”
听到刘半仙说要把欧阳飞鸿放出去,张志高沉吟着,一直没有说话。他心里想:“我要把欧阳飞鸿一放出去,就没有理由再把锦儿继续留在府衙里了。锦儿要是一走,就把我的魂儿也带走了!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锦儿!可是,现在看来,不放欧阳飞鸿也不行。今天来的欧阳飞鸿的那几个家属,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放欧阳飞鸿,锦儿也会恨我。我就先把欧阳飞鸿放出去,讨取锦儿的欢心,再想办法把锦儿弄到这府衙里来,把锦儿弄到我张志高的手心里!”
想到这里,张志高对郭其瑞说:“郭县令,明天本府审理这个案子,准备打你四十大板,以示惩罚,然后把你和欧阳飞鸿放出去。你同意吗?!”
玲珑听说要打她爹,不愿意了。她说:“那不行!打了不罚!罚了不打!你收了我的一千两银子,已经是罚了俺爹,不能再打俺爹!你要是打俺爹,就得把我的一千两银子还给我!”
郭其瑞呵斥玲珑道:“你小姑娘家知道什么?!别插嘴!”他又转对张志高抱了抱拳:“知府大人!下官愿挨你这四十大板!慢说是你只打我四十大板,你就是打我八十大板,只要让我回去做我的项城县令,也比在你的大牢里受你的窝囊气强!”
张志高笑着拍了拍郭其瑞的肩膀:“打你只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咱们同朝为官,官官相卫嘛!你放心,我安排那几个衙役,打你时不会很疼的。”
郭其瑞无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我就等着挨你的四十大板吧!可不要真打呀!”
张志高郑重其事地向郭其瑞点了点头,道:“郭县令,请放宽心!咱们俩谁跟谁呀?本府能舍得狠劲儿打你吗?!”他在心里却恨恨地说:“郭其瑞!你敢和我争锦儿,刚才还敢揭我的短儿,简直就没有把我一个堂堂的六品知府放在眼里!明天我要不把你打个半死不活的,我就不是张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