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黑化的点点(1 / 1)
“他们根本成不了气候。”我忍不住说道。
“一个是不行,两个,三个,十个,几十个呢?”巴扬斜着眼睛看我。眉梢眼角因为带了点酒气而显得微微发红,更添了三分嘲笑的意味。
“几十个?”
“没错。几十个人跟你说,把点点赶出去,否则我们全部罢工。你会怎么办?”巴扬的笑意瞬间消失了,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找不到。我不禁要怀疑刚才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是真是假。
“你忘记了我们的分红机制是怎么样的?”他问道。
“当然记得,30%的项目收益分到个人,但是不包括主管分红,也就是你的分红。所以点点和那几十个人的分红都在这里面。如果点点被排挤掉——”
“哼!”他冷笑一声,“那点点的四十万就可以让他们每个人分掉了。”
“怎么可以这样!”我愤怒了,“而且这于情于理不合啊!虽然他们现在分的少,有的人大概只能分到几千吧,但是他做的也少啊。他悠闲喝咖啡的时候,怎么没见着点点忙死忙活啊。”
“他们其实很想分担点点的工作的。”巴扬道,“这个错在我,我没有听女王的话,以为她不想你们太过于强大,免得回来后不好对付。我只是按照自己觉得最公平最合理的方式,把工作分配给了做的最好的人。点点做事情比他们让我放心,我自然宁可点点加班到进医院,他哪怕在医院加班,工作质量都比那批米虫在公司正常干活要好的多。”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大家都是同事,有点点这样的人,他们下次有新的项目也可以一起合作啊,有人做他们做不了的事,有什么不好呢?”我一时气急,智商没跟上来。
“如果没有点点,这些事情都是他们的。虽然做的差一点慢一点,总体的分红可能还会应为效益不好而降低一点,但是,但是这些分红最终还是他们的,就算分不到四十万,二三十万还是有的。因为点点的存在,衬托了他们的傻逼。点点拉高了整个项目组的智商,只要点点走了,他们又会成为相对明智的人,就会有更多的事情做。”
“你是主管,你对此就没有一点办法吗?”我问道。
“首先,这事儿不涉及我,如果我现在兔死狗烹,我毫发无伤。可是我今天这么难过,没错我是真心替你们难过,这说明我多少还有一点同情心,我是真心想为你们打算。”
“所以?”我不禁抓住他的手臂,期待得望着他。
“我还是毫无办法。就算我是主管,我也禁不住二十几个人的连番弹劾,我也无法接受手下大批跳槽这个局面。”
“如果你坚持不同意呢?好我知道这不关你事儿,但是,如果你坚持不同意呢?这事儿还有转机吗?
”我问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明明是毫无希望的事情。
“那样我因为被策反,会被冷冻起来。最终压力会转移给光头,光头一样无法承受几十个人跳槽的压力。”巴扬道,“最后点点还是会被赶走。”
“这群酒囊饭袋,随便找五个点点就能秒杀他们全部的工作量!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处!”我怒道。
“你错了。首先,要找5个点点是不够的,因为总会有一些机械性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需要多人同时监控的工作,起码要8个点点。另外,谁存在着,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你觉得你的点点很好伺候么?你觉得你们的小江很好伺候么?他们这种人,必须给他们安排有趣的有难度的有意思的工作,否则他们的工作效率很难保证的。我哪儿来这么多有趣的有难度的有意思的工作?还不是要大批这种你眼里的酒囊饭袋来干活。另外,点点这种人,一个都很难找,何况五个?”
我已经无心听他讲话,愣愣地站在江边。这曾经是我和点点的希望,就要这样破碎吗?
“所以,你还是要放弃点点了。”我不敢抬头看巴扬,只怕他给我一个确定的信号。
“我不放弃,光头也会放弃的,何苦又陪上一个我?”巴扬道,“我会帮他找好下家的。”他拍拍我的肩膀,被我躲开了。
“四十万呢。”我的眼睛湿润了。这曾是我和点点一个以为触手可及的梦想。我们准备买房子结婚的呢。有了四十万,点点可以不用看他爸爸的脸色,我也不用和父母解释男朋友是真有钱还是家有钱,是骗子还是小开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早该想到的。”巴扬道,“你们要多少,跟我说。四十万我还是出得起的,等有钱了还我。”
我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我就喜欢花钱交朋友。交你们两个朋友,将来我收益的,只怕不止这四十万。”他说,声音里已经止不住的醉意。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把。”
“不用,你陪我走走。”
就这样我们陪着巴扬,人手一罐啤酒在寒风中的黄浦江边兜到起码三点,我看他实在醉了,准备打车。他摆摆手阻止了我,然后自己打电话叫来了阿花。莫名其妙的阿花一个劲地问我把他怎么了,我只好说“等他醒了你问他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解释一遍了。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
我回到住处的时候,点点还是那副死样子睡在沙发上。我回卧室给他拿了个枕头。就在我把他的脑袋支起来塞枕头的一刹那,他闭着眼睛死死抱住我,然后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样哭过,哭得这么理直气壮,哭得这么不设防。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哭声低了下去,眼泪却没有止住,透湿了我胸前半衫衣裳。
“只是钱而已,我们还年轻,还有机会。”我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说道。这话,我自己都不信。
他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瞪着我,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我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样子。他的温存浪漫,他的文质彬彬,他的优雅从容,刹那间都消失了。他的目光如此陌生,陌生到让我恐惧。然后,我看到他嘴角扬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扭转腰肢,把我压在身下,双唇紧紧地贴在我脸上,让我几乎快要窒息。
“你放开我,我透不过气了。快点!”我怒气冲冲拍打他的肩膀,他的力量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反而重重压了上来。我的衬衫、裙子、丝袜被扭曲被撕扯……粗暴而野蛮的点点,让我吓呆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被惊吓到一动不动,似乎成了他摆弄的玩具。
他曾经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人,即使在床上我的头不小心撞到床头都会小心翼翼用手给我护着的那种男人。可是现在,完全转换了画风。我说不清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心痛,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他微微笑着,奇怪地笑着,而我哭得像个孩子。觉得自己被伤害被□□,如此无助。可是他又何尝不是那个被伤害被□□的人呢?
我不记得那日怎样度过,反正第二天刚好是周末不用上班,喝了酒又奔波一夜的我,最终在泪水中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我在自己的床上,阳光刚好照到脚,根据经验,这大概是中午1点的时光。我在困和饿中纠结许久,终于决定起床找吃的,才发现整个房子安安静静的。客厅和卫生间被收拾地干干净净。
我懵懵懂懂刷牙洗脸,正倒了一点儿冰牛奶开口就喝,点点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
他见到我还挺尴尬,道:“昨天莽撞了。不好意思啊。”我装生气不理他。
“你去干吗了?”我问。
他打开袋子就给我看——起码一斤基围虾,一袋子菜,一袋子水果。然后他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你——”我穿着睡衣靠在冰箱边上,一边喝冰牛奶,一边却怎么也想不出搭讪的词。
“你还好吧?”最终,我问了一句句最没营养的话。
“好。”
“那公司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人在做天在看。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他回头给了我灿烂的一笑,把蒜蓉放进烧热的油锅里。
我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从未有过的远。曾经他是我手掌中的小男孩,他去哪哪里做什么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但是现在,我都不知道下一步他会走什么棋。他的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就像一个硬硬的壳子,套在他的脸上,装在玻璃盒里,放在镁光灯下展示给我看。但我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点点,现在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哭,还是在露天广场上狂笑——我不知道。
不久,我把点点被阴了这件事告诉女王。我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怎样的心态,只想找个能理解我的人透透气。我憋得慌,像被湿纸巾套住了口鼻,呼吸不过起来。曾经我跟点点是无话不谈的,可是现在,点点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他竭力展示给我最好状态的自己,想把我保护起来,让我开心,逗我笑,告诉我一切都没什么,告诉我他一个富二代根本不在乎这几十万。可是,如果不在乎,你之前那么不要命给谁看?我觉得我们不在是一条船上同舟共济的人了,他把我推到岸边,然后自己驾着摇摇晃晃的小帆船驶向大海。
女王说的话并没有比巴扬那句“我不放弃,光头也会放弃的。何苦又陪上一个我?”好一点。产后的她一脸的母性光环,对公司里的事情都看淡了不少。她会儿看看摇篮车里的小婴儿,漾着微笑逗逗他,然后抬起头看看我,漾起另一种微笑。
“我关照过巴扬的,可惜了。”她说,“他一定是误会我什么了。我让他不要给点点太多好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看,我对你多好。”
我突然想起自己刚到女王旗下的样子,真是各种受虐各种打压。
“你刚来的时候一定很很怨恨我吧。”女王道。
我忙不迭摆手,急于争辩的舌头差点让自己被气泡水噎到。
女王大气地摆摆手,“我都知道,不过当时,你未必知道。我是为你好。聪明人总是不多见,可是太聪明了找人嫉恨,总是会死得很快。你那时候那么着急,那么着急想出头,真怕你不知分寸。可是点点就不一样了,他比你沉稳,你比踏实,做人做事都低调。所以我只担心他,不担心你。只可惜低调如他,也有冒进的时候啊。”
“这不怪他,这怪我。”我说。
“好啦好啦,怪我生孩子好了。巴扬也是个没脸色的。不过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点点那分红比例就懒得说了,归根到底他也不是我的人,我一个人有多少力气,能护着你就不错了。”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道:“可惜我也护不了你多久了。”
“你要辞职?”我马上觉得阵脚不稳。
“你觉得人活得这么累是为了什么啊?你就说点点吧,好好一个富二代,到我们这种屌丝公司来,你说他图啥?”
“为了自己的梦想?自由?”我说。
女王拍了我一下脑袋,“傻,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是没钱,所以你还心心念念着赚钱赚钱,你说等你到了有钱了,你会想干啥?”
我努力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还真难回答。“等我有钱了再说吧。”
“如果要你现在想呢?说不定等你有钱了,再想可就来不及了。”
“如果我有钱了,我希望家庭幸福吧,有一个我爱的人在我身边,如果有小孩就最好啦。”我说。
“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女王笑道,“我老公去年自己创业了,虽然辛苦吧,好歹是给自己打工,那点钱还是够养活我的。这公司我天天上班也没什么意思,现在我就想天天看着孩子长大。”
“你要回去做主妇啊。”我失落道。
“怎么了?你不应该高兴么,我走了,不会不关照好你的。我的人脉我的技术,都交给你了,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