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普天同庆（1 / 1）

巨头会议上女王罕见的土豪作风让众人侧目，巴扬眯着眼睛含着慢慢的不信任，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怀疑女王公报私仇找机会弄死我。

“传统媒体的广告很贵的，我们买下来，这笔项目就不用赚钱了。”光头道。

“这是风控。如果这次竞争对手脑子一抽，到时候买了这个广告，我们这几个月做死做活的，只怕就白费了。”女王道。

“这个风险很低。他们历史上只有两次大投入买这个广告。”巴扬道。

“但是你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吧？” 女王依然享受产妇待遇，坐在椅子上抱着枕头懒洋洋道。

巴扬在光头的逼视下，咬咬牙，艰难说道：“不能。”

“这个风险你我都担不起吧。”女王乘胜追击。

“买广告的目的是什么？”点点道。他在一个月前被允许正式加入我们的密谋会议。

我心里一紧，“这孩子，不会是忙傻了了吧。”

“防止竞争对手买下，提前杜绝对方应战的可能。”女王道。

“所以，我们的目的不是买下广告，而是让对方不买广告。”点点道。

众人盯着他，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所以，这个广告我们买下来后不一定要自己用。我们买下来再卖给别的产品乃至别的公司都可以。只要不是竞争对手在用就是，对吗？”

巴扬长舒一口气，一脸“好小子哥哥平日果然没有白疼你”的表情。

光头笑成了一朵花儿。

后来这个大手笔买下的这批传统媒体广告被层层转手，最终在光头的帮忙下，转到了公司内部的其他几个项目，当然加上做了九折优惠。这一折的价差，加上转手花的费用，不到总成本的6%。以提价6%的代价，规避了一个低概率但是高毁灭性的风险，这让所有人都很满意。

点点因为这一句话，又增加了0.75个百分点的分红。巴扬这人，给好处真是爽快。

会议上，巴扬安排了两周后大家去安徽旅行。当然这不是真的去旅行，也就是放出消息让竞争对手放松下。所有人人手一个笔记本，到了安徽后，大家天天躲在宾馆里加班。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奇葩的旅行方式。

同时，会议后，巴扬要求大家不许再加班，当然工作还是必须完成的，就是不许在非工作时间出现在办公室里，有活儿带回家做。女王表示无所谓，反正她要回家奶孩子，就算要加班她也不会理会的。其他人也无所谓，反正在哪儿加班不是加班呢。

上线前的最后一天，所有工作都安排妥当，已经三天只睡4个小时天天泡面度日的我突然变得异常兴奋。我叫好外卖，摆好一堆的零食，关掉了电脑里所有软件，只留这后台控制系统的端口，一闪一闪地抖动，数据一直是零。我知道几分钟后，零点开始，几十条布置多日的渠道会在一瞬间打开，所有广告就会像雪化冰水一样喷涌而入。

工作群里，同事们的头像虽然大多暗着，但我知道这一刻肯定所有人都在线等待，就等着0点那一刹。这对我们的意义，不亚于神舟五号发射。上百个工作日的奋斗，即将换来结果。或生或死，一切都在此时发生。

我用微微颤抖的手去抓披萨，却发现自己已经毫无胃口。11点半，刚刚还在七嘴八舌讨论广告预估，甚至讨论发到分红怎么花的人，都安静了。就等着时间一秒一秒移动。

普天同庆

11点58分。

第一个数据收到。这是一家小网站，我们是他们的第一个单子，这是网站工程师在测试数据。59分，第一批8家渠道同时打开，数据测试正常，流量正常，点击率正常。后台数据库使用量显示3%，运行良好。

我深深舒了一口气。这一批数据正常，就说明我们的广告创意至少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和点点击掌相庆，然后一阵困意袭来，我倒头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睡之前，我朦胧着闹了8点钟的铃。我知道明天早上8点，会有第二批广告渠道开放。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我尖叫一声，惊呼：“闹钟坏掉啦，救命呀！”匆匆跑去看广告后台。冷不丁被点点拍了天灵盖一巴掌：“数据很好，一切ok。你安心睡你的吧。”

“真的？”我抬头满眼眼屎睡眼朦胧到。

“真的，你就安心睡吧。”点点道。松弛下来的我，怀着巨大的欣喜仅仅一秒钟，一翻身，当真又睡过去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外面天暗暗的，已经分不清是白天黑夜了。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数据库。点点趴在电脑前睡着了，好在电脑一直开始，系统也登陆着，看来我睡觉的时候点点也一直在关注 。效果比我想象得还要好的多，几乎达到了巴扬和女王预估的最高点，看了一下工作群，也是一副喜气洋洋敲锣打鼓的气氛。一切来的太顺利，瞬间就觉得那么多日日夜夜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莫名其妙鼻子一算，眼睛就湿润了。

整整三天三夜，包括一个周日，谁也想不到去上班。我跟点点吃了睡，睡了吃，直到睡到头疼，醒来懵懵的不知道干嘛。好像一切事情都没有意义了。之前想好无数遍的“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们去哪里哪里玩”，“等项目结束我要看什么剧要读什么书”，“等项目结束我们去植物园看樱花”统统都没有了兴趣。当然，樱花这个季节，也早就花谢了。

就这样，呆头呆脑的我们收到了巴扬的消息，“晚上公司楼顶烤海鲜，7点开始，不来不许哭。”

果然是巴扬，大手笔！我们收拾赶紧赶到公司，正好7点，很多正闲的无聊的同事已经到场了。果然睡饱了就显得人精神，大家都是连睡三天，显得格外生龙活虎。楼顶的烧烤架上，炭火已经烧热，旁边台子上冰镇着也不知道巴扬从哪里弄来的一尺多长的大螃蟹，巴掌大的虾，一筐一筐的小龙虾，以及张牙舞爪的鱿鱼章鱼若干。露台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啤酒桶。

我都听到了点点流口水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一共吃了半只螃蟹。如果你看到螃蟹的尺寸，一定会为我的胃口惊呆的。不知道巴扬从哪里弄来的东西，螃蟹虽然大，不妨碍肉质鲜嫩，后来我都舍不得吃了，只在旁边的小火锅里滚一滚。点点来自舟山，所以他吃海鲜的速度是平均速度的两倍以上，不一会儿就堆了一堆的壳。

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把项目做完，数据还不错，又给这么个机会敞开肚皮吃，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难得这次没有人灌酒，也没有客户需要应付，头儿们虽然在，但是明显没心情跟你谈工作，想吃自己拿，想喝自己倒。西边接线板连出来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台子，巴扬把我们之前看球赛的大屏幕拉了下来，给那些半醉的同事提供点歌自嗨业务。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欢乐的气氛，一想到三天前我还是那个加班加到熊猫眼，压力大到姨妈失调的人，真是觉得恍如隔世。

我被这歌舞升平的表象迷惑了，深深放松在这让人无比舒展的气氛里，却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降临。

我吃的差不多了，看看手机，没有收任何消息，没有数据库的系统警报，也没有值班同事的人肉警报，说明一切良好。现在，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做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倒了一点儿啤酒在东边露台边上吹风，巴扬上来随手散了一根烟。我们这行啊，不管男女，见面散烟算是打招呼了，潜台词是：放松下，哥现在不跟你谈工作。你要是散人一根烟，张口就是：“老张啊，这个图我觉得还是……”估计下次就再也没有人跟你玩儿了。

楼顶风光好，我们先寒暄下天气，然后感叹下祖国大好河山，然后我实在憋不住，问道：“这次能分个不少吧？”巴扬嘿嘿一笑，挡不住一脸春光，“这我怎么知道，要看数据，看数据啊。”

“数据不是不错嘛？”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巴扬的烟真是好劲道，尼古丁起码6.5。据说女生一旦开始抽男烟，就再也回不去女烟的世界了，路人诚不我欺。

“目前看来是很好的，不过我现在也不敢跟你打包票。要是照这么下去，不出大篓子的话，点点差不多抽三成。”巴扬道。

“三成是多少？”我内心表白：巴扬请看我急切的眼神。

“四十多万吧。”他摁灭了烟头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要做的事，你们帮我做到了。你们要的东西，我自然也不会亏欠。”

的确，这个公司里坦坦荡荡如巴扬的人不多见，他的为人出事，偷着一股子爽利劲儿。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出过几次小小的意外，都被小江和点点快速解决了，基本没有大的问题，我算了一下数据，广告效果在巴扬之前的保守预期之上。竞争对手显然被我们打懵了，连反手之力也没有。当然，这个必须感激女王的友善提醒，让我们买下了他们常用的渠道广告，以至于对方想出手了才发现是无米之炊。是的，这些年，很多事儿，你有钱都买不到。

因为我的广告费也是根据广告效果结清的，所以月底跟甲方结账的时候，巴扬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一大笔钱到手自然痛快，他正式请全组吃了庆功宴，另外还单独请了阿花，我和点点吃了一顿，算是对功臣的慰劳。

我想，由始自终，巴扬都没有对不起我们。从一开始的对战，到后来的相互扶持，到项目完成后的答谢，他始终做得滴水不漏，有礼有节。我从一开始就提防大海，提防女王，提防小美，提防巴扬，甚至阿花对我算是一路都很厚道，我心里还存着一个“不会是故意卖破绽给我吧”的想头。我小心翼翼防了这么多人，他们最终都对我还算不错，交了我很多也把我当朋友。

但是，我却始终忽视了一点。最难防范的，不是那个人。

一个人再强悍，他也有弱点。女王的家人，小美的巴扬，点点的我……但如果我面临的是一群人呢？如果一群人面对相同的利益纠葛向我开战呢？我和点点大步迈着，冲着分红冲着钞票冲向远方，却忽视了背后虎视眈眈的人——不，是背后虎视眈眈的另一个阴影，它像狼群一样凝聚着愤怒的目光，步步逼近，而我和点点，甚至巴扬，却对此毫无知觉。

就在一个阳光明媚心情也明媚的初夏早上，那些曾经被我以为无关紧要的不起眼的，乃至看不见的敌人，一步一步，静静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