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一(1 / 1)
“不!妈。”尹秋牧艰难地抬手抓住尹琬音惊惶地不住摇头,“妈再等一会儿牧牧就会好了,你看,你看这绿光是可以治疗的。”
说着他源源不断地往尹琬音心口注入绿光,“你看很快就会好了。”然而那绿光只能像狂风一样在尹琬音的心口呼啸而过,残破不堪的心反而因此划出了一道道鲜血,尹琬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伸手触上他的脖颈,“牧牧没有好。”
“不是。”尹秋牧下意识顺着她的触碰治疗了脖颈上的伤口,“妈你看已经好了。”
尹琬音淡淡地绽开一个笑容,“那就好。”她倏地压着剪刀将自己捅穿,“牧牧你该离开了。”
“不——”尹秋牧一把拥住了妇女却不敢再往她心口输入什么,刚刚的火上浇油已经足够让他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尹秋牧拥着妇女逐渐冰冷的身体只能狼狈地为刚刚的鬼迷心窍后悔,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听她的话治疗了自己?
“呵。”一直站在一旁旁观的狐登蓦地发出冷笑,“这倒是有点像她。”妄想果然只能是妄想,琬音怎么会真的后悔?
在尹琬音彻底死亡的那么一瞬间世界停止运转,一切万物定格不动,然后慢慢地开始崩塌碎裂。光怪陆离的碎片化为乌有,尹秋牧在他闯入的山谷醒来,入眼的便是狐登猎猎作响的华贵衣袍。
慢慢地他扶着触感粗糙的树干站起,神情麻木地看着狐登的背影,“我们回来了,不是因为你死我活,而是因为母亲的牺牲。”
“呵。”狐登转身看着尹秋牧因为他的笑声而变得愤怒的神情,“我去牡丹山是为了给我的妖后寻药,而我的妖后就是你母亲。那药便是四大,一个月还是半个月后,琬音没有服药的话就会真正的死亡。”
“你想要她死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秋牧像是被之前的狐登传染了兀自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他狼狈地抬手堵住,咸到发苦的眼泪也被塞进嘴里,“我不想。我如何可以想她死?四大?四大?你想要便拿去吧!”
尹秋牧倏地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四个发光的珠子砸向了狐登,耀眼的光芒瞬间直入云霄。
【何为四大?地、水、风、火,是也。】
地构成骨胳肌肉和脏腑,无名山的山脉因此不断震动。水构成身中之血液,山川河流沸腾不息。风构成呼吸系统,狂风大作呼啸嘶吼。火则构成身中之恒常体温,刚刚好的温度顷刻间开始乍暖乍寒。
“如斯异象必定是神物现世。”
“黄、黑、青、赤此正是四大所拥有的色相。”
“异象的方向是人界中央的无名山。”
“呔!植物小妖且等我来也!”
寒风萧瑟,卷来了漫漫黄沙与在尹秋牧不知道的时候变黄的落叶。遥挂在天上的一轮淡淡黄日,将整个世界照的像一副发黄的图画。
秋天,这个历史上发生最多离别的季节,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落叶归根,大雁南飞。古道旁的一处池塘里荷叶悄然凋零,独留那极简的莲心在带来凉意的秋风中独自摇曳。
空旷无际的古道上人流涌动,尹秋牧披着一身血污,裹紧了被秋风吹的更冷的心狼狈不堪地逆流而上,盯着眼前的方寸对即将得到一场空欢喜的众人熟视无睹。
几片落叶静静地飘进那片方寸带来了独属于秋天的几分寥落。尹秋牧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就这样顶着一张似哭似笑的脸兀自发出一声“呵呵”,然后抬脚迈过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这巨大的天地中游荡。
既然没有目的那就由月桂树的身体本能自发行动。因月桂树的花期在秋、冬两季所以现在要找一处地方扎根开花。不过,不能随便。因为它是个怕冷怕寒怕霜怕雪的主。
瞧,那有一家小院因着门户未关,秋风从屋里吹出的热气居然让几朵荷花仍完好无损地盛开。
被月桂树本能操控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偷望了一眼屋里,花椒泥墙,狐裘雪貂,羊毛地毯,通红火炉。除此之外唯有摆在屋子中接近太阳的窗户下的大花盆可以映进他眼里。
是不是请君入瓮什么的他不会去思考,他只会迫不及待地跑进花盆里化出原型深深扎根。常青的绿色树木接近顶端处,已结了一个个小小的圆圆的花苞,当自身被屋里的温度蒸腾的温暖起来才缓缓地“破壳而出”。
树上的朵朵繁花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齐聚。不过瞬息那清而雅的花香便一缕缕地向四方飘去,绵延不绝的花香越过小桥流水人家,翻过千山万水竟已来到了千里之外。
妖王宫里,狐登刚刚将制好的药丸喂给安详地躺在床上的尹琬音。一缕历经千山万水的香味就悄然钻进,将离闭眼细细地嗅着,半晌才道:“这应该是月桂花的味道。”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妇女便颤动了似蝶翼的睫羽缓缓睁开了眼,发出的第一句话却是,“牧牧你该离开了。”瞬间让狐登揪起了心。
显而易见的妇女的灵魂不在身体的时候,也被卷进了无名山的那个自然形成的幻阵。是在什么时候卷入的却不得而知了,是尹秋牧刚刚醒来的时候,还是狐登进入的时候,亦或者是尹秋牧回来的时候?
其实,最有可能的是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
所以狐登不敢。他沉默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装作毫不知情,伸手取过了一旁的水,问,“琬音,要喝水吗?”
另一边满室生香的屋子里,与他有着非常相似的狐狸眼的尹秋秋捧着一盏茶进了屋。
麻木地开着花的尹秋牧似被他惊醒树身一颤,一片绿光流转想要化出人形。
尹秋秋在铺着雪白狐裘的座椅坐下,享受地啜饮一口茶看着他那一角的绿光缓缓出声,“别费力气了,身为植物精怪在花期时是不能化为人形的。”他掀开白瓷盖子冲里面的花瓣吹了口气,“好好地开你的花吧。”
尹秋秋忽然放下茶盏走到月桂树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对了。你且放心,你既然成了精,除非有人给你授粉否则你是不会结果的。”看着月桂花他伸手拈了拈兀自呢喃,“唔,都忘了这花可不可以泡茶……”
尹秋牧无言地伸出一根枝条向他抽去,绿色的光芒破空驶向尹秋秋,他双手举过头顶轻巧躲过,“好了,是我错了。”两只手自然放下,其中一只碰了碰嘴唇给了尹秋牧一个飞吻,“现在有客人来了,牧牧要乖哦。”
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了个身披盔甲的人,有点熟悉的声音紧跟着,“我该叫你什么?”是齐司,他对着尹秋秋的目光似随时准备来一场战斗,“白玉兰?”
一个久远的名字让尹秋牧和尹秋秋两人都愣了一瞬,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尹秋秋回过神来轻笑了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曾经分出去的那几个魂魄的名字了。”
“几个?”齐司淡淡地接道,“那么丧尸世界的那株木槿也是你吧。”
“嗯。”尹秋秋点着头拿起了放下的茶盏,“其实再多也没有了,我的能力还不够。”
嗒,嗒,嗒——平缓有节奏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将离携着一众精怪闯入,整齐划一地护住窗口的月桂树,或妖娆多姿,或严阵以待,或巧笑嫣然,又或者冷眼相待。
将离平淡无波地对上尹秋秋和齐司的视线,“吾王命吾前来守护太子度过花期。”
身为月桂树的尹秋牧静静地看着,却有一丝不明气息搅得他心头酸涩,母亲还活着……真好。
尹秋牧缓慢地闭合上意识,全心全意地调动体内妖气运转,是一个轮回紧接着下一个轮回,没有任何停顿地在属于他的花期拼尽全力绽放出最美的花朵。
秋去冬来,再到冰雪初融,始终笼罩在方圆百里,千里的绝美花香才逐渐消散。
尹秋牧陪着春的复苏醒来,莹莹绿光述说着生机勃勃,化为人形的青年站在倾盆的月桂花雨中。福灵心至,伸手接住了两朵娇嫩的花朵,逼出两滴精血没入两个不同的花蕊。
耳旁似有谁轻轻地说着,“月桂花,雌雄异株。”
几个繁复的法结出现在脑海里,尹秋牧蓦然将两朵月桂花抛起,快速地打出法结,两束绿光分别托着两朵月桂花在半空中不断变幻。
慢慢地两个小小的婴孩出现在半空中,伴随着两声嘹亮的哭声四肢慢慢抽长,最后定格在七八岁孩童模样不再生长。
两个白白嫩嫩的童男童女落在铺满月桂花的地面上睁开了眼睛,是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们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望着尹秋秋,相顾无言。
良久尹秋牧微微扯动了嘴角,似想哭又似想要笑,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了抬手运转体内已近枯竭的妖力给他们幻化了一身衣裳。
木质的门板被人敲响,将离平淡的声音响起,“太子?”
尹秋牧没动,静静地看着蠢蠢欲动地女童瞬息,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蹲下身抱起了男童,一下一下顺着男童的头发直到将离又叫了一声,才道:“你听到了吧。”
他体贴的给将离一点时间思考,才继续说:“去告诉母亲,我现在很好有两个孩子陪着,让她不用担心。”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男童沉吟半晌,“男童姓黎,名立安,字木恒。女童姓黎,名立宝,字木月。”
尹琬音听了将离转达的话,淡淡地扯出了一个微涩的笑容,“姓黎吗?看来这是真的想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