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征(1 / 1)
正月初五,寅时,太和殿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行一跪三叩礼。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宝公公拉长了他独特的声音,尖细绵长。
尹秋牧刚要提出改革,却慢了一步。
“臣,有事启奏。”吏部尚书先尹秋牧一步踏出。
“爱卿请讲。”尹帝颔首,示意吏部尚书说。
“皇上,边疆上几名重要的驭兽乐师,已告老还乡,职位空置,需尽快填补。”
“哦,那爱卿有何人选?”
兵部尚书接到,“臣以为驭兽乐师的徒弟可胜任。”驭兽乐师的徒弟与兵部为同一派。
“微臣附议。”与兵部尚书一派的大臣。
御前乐师摇头,上前提议,“皇上,臣以为可从民间挑选驭兽乐师。”
“臣等附议。”想在边疆插入自己的人的大臣们。
尹帝颔首,不动声色的把头偏向尹秋牧问道:“清音以为如何?”
“父皇儿臣以为,可从民间挑选驭兽乐师。”
御前乐师得意的向兵部尚书抬了抬下巴。
“待到边疆再与边疆的驭兽乐师比试,由胜出者任之。”
似圆滑的提议,却是最好的方案。
兵部尚书头微微一动,道:“微臣附议。”
御前乐师皱眉,略微一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亦道:“微臣附议。”
其余大臣们自然只有点头的份,“臣等附议。”
“嗯,此事便交由吏部去办。”
“微臣领命。”
尹秋牧借此提出改革,“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往年我们太过注重乐器音律,而忽视了文学礼仪,以及武学战略。另近几年各外推崇音律,导致乐师虽多,但大部分的乐师的驭兽能力,都比不上边疆沙场上的乐师好。儿臣觉得当对此进行针对性的改革。”
“清音想必已有大概的章程了罢。”
“是。”
“那此事清音下朝后便将大概章程交由刑部,礼部去办。”
“儿臣领旨。”
“微臣领旨。”
“报——边疆加急八百里急报!”一个小兵狼狈的冲进太和殿。
尹帝皱眉,“奏。”
“启禀皇上,肃双城已被攻破,直远将军战死,我军退居聂峰城,暂由杜蔓副将领兵。”小兵咽了咽口水,语速飞快,“我军损失惨重,约三千名驭兽乐师,二十万士兵战死。损失三十四万两千一百零七副……且,粮草即将告竭。”
尹帝眉头紧锁,看了眼尹秋牧道:“工部去筹集粮草,制造兵器。兵部去征诏,集结四十万精兵。哪位将士愿率兵去往边疆?”
大臣们议论纷纷,最后由兵部尚书上前道:“皇上,微臣觉得齐王或彭驸马爷去往边疆最为合适。另最好与驭兽乐师们一起出发。带领驭兽乐师的最好是御前乐师或太子殿下,才得以鼓舞士气。”
“哦,那……”尹帝的目光在四人间徘徊。
御前乐师僵持着一张脸,低头不语,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片静默,尹秋牧率先踏出,“父皇,儿臣愿往。”
一旁彭封勾起一痞笑环顾四周,伸腿就要上前。
“皇上,微臣愿同往。”
“啧,慢了一步。”彭封挟长的桃花眼扫过齐司,默默地收回了脚。
尹帝抚掌,看也不看彭封欣慰道:“好!封齐司为征西将军,李太傅为军师,清音领驭兽乐师于月末随之出征。”
“儿臣领命。”
“微臣领命。”
忽然掺杂进去的李太傅,迷茫眨眼,“微臣尊旨。”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尹帝走后,尹秋牧便赶往刑部,礼部交接章程。
齐司向尹秋牧走去的脚步一顿,转向东宫,守株待兔。
午时,尹秋牧回东宫,在距离东宫不远处停住。
看着站在宫门口,如同民间妻子等待丈夫归家的男人,微微恍神。
“立安……”
齐司迎面走向他,一身官服还未褪,正经严肃,他自然的牵起尹秋牧的手走进东宫,似乎他并非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殿下用膳吗?”红琴立于宫门问道。
“嗯,传膳。”尹秋牧回神,点头。
一顿饭下来,尹秋牧举止优雅,目不斜视,却食之无味,如同嚼腊。
像,很像,非常像,只是不管再像。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立安,只是一个赝品。
一旁齐司机械的将米饭往嘴里塞,目不转睛的看着尹秋牧,心满意足。
两人都生生的浪费了一桌好菜。
尹秋牧伸手拿起热毛巾,轻轻擦拭嘴角。头微微抬起看向齐司,眼神平淡无波,“本宫饱了。”
齐司立刻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
尹秋牧皱眉,看着齐司嘴角旁沾着米粒的脸。
齐司被他看的尴尬,抬手抹了把脸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盯着还在齐司脸上的米粒,慢慢的点了点头。
齐司更尴尬了,手用力的擦红了脸,那米粒似跟他作对似的,对此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俨然不动乎。
尹秋牧忍了忍,还是抬起了手伸向齐司。
齐司眼眸一亮。
他的手却停在半空又转了一个方向,点向他自已的嘴角附近。
齐司失落的碰了碰嘴角附近,拿掉了那米粒。
尹秋牧站起身,只见齐司也随之起身。
他皱眉,指了指齐司手旁的热毛巾,“擦嘴。”转身往书房走去。
齐司一愣拿起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快步追上尹秋牧。
书房,齐司慢尹秋牧几步踏入。
一眼便看见尹秋牧坐在正对着门口檀木岸上的一架古琴前。
古琴有七弦,一为宫、二为商、三为角、四为徽、五为羽、六为少宫、七为少商。
古琴的琴轸悬空在桌子右侧外面。宽头朝右,窄头朝左,最细的线朝尹秋牧,徽位点和最粗的弦在对面。
尹秋牧将双手放在琴弦轻轻拨弄起来,琴音缓缓响起低缓悠远,飘渺入无。
安抚了弹琴人与听琴人心底的躁动,渐渐带入到超乎音响之上的“无声之乐”的意境,体验到“希声”“至静之极”的境界;庄子将这种虚静的、通乎天地万物的境界称为“天乐”,“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庄子·天道》)乃是一种天人相和、无言而心悦、超乎音响感受之上的精神境界。
曲停音散,尹秋牧静静的回味这突然体验到的境界。
“牧牧,恭喜。”
相顾无言,他收回放在古琴上的手,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毛笔,似随意的在宣纸上挥洒着墨水,“静心了吗?”虽是疑问句他却是以陈述的口吻。
齐司渡步到尹秋牧旁站定,看了眼染上墨水的宣纸,“我是静了,牧牧你的心却乱了。”
尹秋牧低笑出声也不在意,“是吗?看来齐王的音乐水平与彭封相差无几。”
他的心若不静怎么让他人静。
齐司的头微微一动,俯身,盯着尹秋牧眼睛,“也许吧。只是牧牧那日明明没有沾一滴酒水,却说出你心悦我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尹秋牧眼里溢出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他嘴角浮现一抹微妙的弧度,幽幽的道:“真心还假意,不管本宫说是哪一个,齐王也只会坚定自己的答案吧。”
“叫我立安。”齐司皱眉,强硬道。
他施施然地笑出声,“好啊,立安。只希望你等会听了我的话不要反悔。”
齐司虽然不解,却还是认真而又坚定的说:“不悔。”
洁白的宣纸上,画着一个身着黑底云纹便服,宽袍窄袖,外收内宽。腰系白色绸缎,一头青丝用黑底云纹的绸带束起,简约成熟的无脸男人。
没错,与齐司那日的装扮一模一样。
尹秋牧换了支毛笔,在空白的脸庞处细细描画,五官深邃立体,英俊冷冽。额头饱满,眉毛不粗不细刚刚好。鼻子高挺,薄唇紧抿,最后是一双与齐司一模一样的眸子,点上准备好的荧光粉完笔收工。
明亮的眸子在清晨较少的光线下,闪闪发光一如幽深的星夜。
齐司的眉头随着尹秋牧提笔,越皱越紧。
宣纸上的墨水渐渐风干,尹秋牧才小心翼翼地,触摸画上男人的脸庞。声音低哑,带着细微的情愫,柔声细语,“他叫,黎立安。”
不用多说,仅仅这五个字便让齐司明白了一切。
心口微微刺痛,齐司身形一晃无奈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垂眸迟缓转身,踩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尹秋牧目不转睛的盯着画,一声又一声地低喃着:“立安…立安…立安……”
尹秋牧在准备出征的期间,除了偶尔去看乐师,其余时间都花费在按照木匠刻的木偶雕刻。木偶是他找的一个木匠,按照画上的人雕刻的人偶,他最近一直在跟木匠学习雕刻。
别人雕的人偶一个就够了,黎立安在这些世界是独属于他的。
一月三十,卯时,京城外。
尹帝在城上敬酒,送行,“愿军此去,将野兽驱逐出境,还我大音边疆子民安宁,祭我大音将士亡灵!”
“是!”齐司周身气势迸发,“臣必定血洗边疆野兽,还我大音边疆子民安宁,祭我大音将士亡灵!”
尹秋牧举起手臂一挥,大声喊,“血洗边疆野兽!还我大音安宁!祭我大音亡魂!”
底下将士,乐师情绪高涨,亦齐声喊道:“血洗边疆野兽!还我大音安宁!祭我大音亡魂!”
“血洗边疆野兽!还我大音安宁!祭我大音亡魂!”
“血洗边疆野兽!还我大音安宁!祭我大音亡魂!”
声音磅薄洪亮,如山崩海裂,如雷霆发怒,气焰高涨。
只是不知到了边疆能否继续保持。
齐司抬手一个手势,眼神冰冷,“众将士出发。”
尹秋牧看着齐司冰冷的眼神,若有所思。他想他明白齐司的执念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