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不论冤仇钱来算(1 / 1)
刘大鹏进入鲁翰林寓所。
刚好鲁翰林也在书房内,桌上摆着酒肴。
刘大鹏见了就要行礼,鲁翰林忙一把拉住说道:
岂有此理!咋个这么讲礼呢?就随意些吧!行常礼就行!
二人作揖坐下,
杨大林说道:
可曾去见到令亲?
刘大鹏说道:
见到了!
鲁翰林问道:
是那一位?
刘大鹏说道:
在厂里主文的吴舍亲。
鲁翰林说道:
可是吴二宝?
刘大鹏说道:
正是!
鲁翰林说道:
他这个人却老成办事停当,不错的人,他手下人是不敢胡行乱整的,我舍亲这事最后也要到他厂里才得有结局的,不知老兄可曾与他谈起?
刘大鹏说道:
谈起了!我这舍亲也已料得这兵科张家对这事必不肯放过,定要扯皮的!
鲁翰林说道:
这是必然,我这舍亲虽未与他争斗,说到底,还是要算个争风,就是大林宿娼这件事就已是输理了。
刘大鹏说道:
我那舍亲也是如此认为,他的意思是想请鲁爷岀来与张掌科谈谈,到时你那令亲就体谅贴偿他些银两,然后,去与城上衙府说声,打点几两银子与官衙,让他不申送法司就OK了,如若城上衙府不肯,我那舍亲便出行牌直接将案子提到厂里去结。
鲁翰林说道:
好极!城上衙府是与我同年,好说话,只是这张掌科为人很固执,难说话的人。
刘大鹏说道:
这张爷虽固执,他就肯把儿子送去抵命?
鲁翰林说道:
说得有道理!那就全仗贤兄大力为舍亲排解喽?
四人饮至更深。
次早,
鲁翰林坐轿去拜兵科张掌科,传进帖去。
长班在轿前回道:
家老爷身子不太舒服,尚未起来,先注了薄吧!登记上等老爷起了再呈上,如何?
鲁翰林说道:
不行哩!我有要紧话要同你家老爷面谈,你快进去再回个声出来!
说罢,
便下了轿,到厅上坐下。
等了半天,
张兵科才走出来,相见坐下说道:
承光顾,弟因身体染病,失迎得罪!
鲁翰林说道:
岂敢!只是昨天听闻东院之事,特来奉候。
张兵科说道:
不幸生岀这样无耻畜生,还有啥子面目见人?
鲁翰林说道:
世子也是少年英气所激,慢慢熏陶涵养也会修养好的,老先生不必介怀,幸亏伤命的是个□□,也不过就是费几两银子的事罢了!
张兵科说道:
生出这样不肖的畜生,惹出这场祸事来,我自己也该羞死了,还要我拿钱去救他么?弟已对城上衙府说过了,按法处死他,免得玷辱家门。
鲁翰林说道:
子弟不正,该家中教责才是,咋个能让官法去治呢?老先生还请慎重三思啊!
鲁翰林再三开导,张兵科就是不理。
鲁翰林倒觉得没趣,只得告辞回去了。
才到家,正欲换衣服。
只见门上进来,拿着帖子说道:
张相公来拜要见!
鲁翰林见帖子上是张酊宝的名字。
这张酊宝乃鲁翰林的门生,兵科张掌科的嫡侄。
鲁翰林遂岀来相会。
张酊宝说道:
刚才听闻老师光顾家叔寓所,家叔拒绝老师的提议并执拗定罪,门生特来负荆。
鲁翰林说道:
你令叔只是脑壳考虑问题太拘泥了,我因与他恭奉同朝,无非为他犬子着想,倒使我没趣了!不才养不才,咋个能这样极端任性作出处理问题的决定呢?
张酊宝说道:
家叔心性,老师素知,岂有坐视不救之理?还求老师海涵!如若这事还有再商议,都在门生身上,但凭老师吩咐!
鲁翰林说道:
这事首先是城上衙府须要去打点几两银子与他的,然后,衙门中也要些使费银子,这事原本是与我那舍亲无关系的,如今还说不得,先也叫他贴偿些银子再说,只要早些完事,免得声张,你令叔要把儿子送上抵偿赔命,我知道,他是怕自己官声的影响不好。
张酊宝说道:
老师见教极是!你说的这样处治甚好?敢请令亲一见?
鲁翰林遂引他到书房中与杨大林相会,商量议定每出百两,张家八分,杨家二分。
张酊宝说道:
这也可以,只是城上衙府还需去寻个人与他说定了方才好办哩!
鲁翰林说道:
我这里有个姓刘的兄弟,为人老练沉稳,倒可以托他去谈谈,这事我看就办妥了!
遂请出刘大鹏与张酊宝相会。
交代完毕,张酊宝就走了。
刘大鹏便与胡平儿一起去看望吴二宝。
到他家时,
吴二宝已在门前等候,
然后,一同进去,见礼坐下。
吴二宝说道:
早上我就在门前奉候,就恐怕遇不见,快拿饭来吃!
茶罢,
叫妻子出来拜见伯伯。
三人吃过早饭。
刘大鹏便将张家的话对他说了。
吴二宝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就去吧!本来今天是想要与哥哥与平兄闲谈的。
刘大鹏说道:
可不急去,再选时间,耍耍也不妨的!
吴二宝说道:
也罢!到东院去徐家作东吧!
遂叫小厮唤了三匹牲口,三人同到东院。
下了牲口,
来到厅上坐下,
老妈儿出来见了刘大鹏谢道:
昨天多承刘爷救护,只是那大小女老辣妹自成人至今,十多年来陪过多少公子王孙,没有一个不爱惜她的,谁知就遭此横死。
说着,
便假意哭了起来。
死生有数,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徐素香呢?
老妈儿说道:
才起来哩!丫头快去说声,让她赶快收拾了来拜客!
茶罢,
徐素香出来,花枝揺曳般拜了三人。
又来到刘大鹏面前谢道:
昨天如若不是刘爷救护,恐怕连我也是死了,好吓人啊!
胡平儿说道:
他咋个舍得真打你呢?
徐素香说道:
你看他那当时凶恶的样子,不是刘爷力大拦住,不打得我粉碎才怪哩!
刘大鹏说道:
就是打,他也不会像打你姐姐一样凶狠的,咋个舍得将你打得粉碎呢?
大家笑了一会,吴二宝取岀一两银子递与老妈儿说道:
去为我们办个桌盒酒食谈谈。
徐素香遂邀他们一起到巷里穿过夹道,进了一个小门,里面三间小屋。
屋内上挂一幅单条古画,一张天然几摆着个古铜花瓶,内插几枝玉兰海棠,宣铜炉内焚着香,案上摆着几部古书,壁上挂着一床锦囊古琴,兼之玉箫象管,甚是幽雅洁净。
房内铺一张柏木水磨凉床,白绸帐子,大红绫幔,幔上画满蝴蝶,风来飘起,宛如活着的,床上熏得喷香。
窗外白石盆内养着红鱼,绿藻掩映,甚是可爱。
天井内摆设多少盆景,甚是幽雅。
柱上贴一幅春联道:
满窗花影人初起,一曲桐音月正高。
吴二宝说道:
徐素香搞得雅趣啊!何不请教一曲,如何?
徐素香笑道:
初学不堪就正大雅,真不好意思,还想请教吴爷一曲,以清俗雅,咋样?
遂取下琴来放在桌上,和了弦说道:
请教爷!
吴二宝说道:
也罢!我就先抛个砖吧!只是贻笑大方了。
遂弹了一段《寒鸭戏水》。
笑道:
真所谓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荒疏久了,请教吧!
徐素香又让刘大鹏弹一曲。
刘大鹏说道:
啥子都行,惟有这棋琴我是球筋不懂,还是免了吧!
徐素香才坐下调弦促轸,然后弹了曲《凤目龙睛》。
弹起来真是水车铁马,意态可人!
又弹了一曲《凤目鸾音》,弹得是客窗三段。
完毕,
起身笑道:
下里巴人,贻笑大方!
三人啧啧称赞。
一会摆上酒来。
吴二宝说道:
去请你妈妈来同坐。
丫头说道:
她打发司里差人去了,就来!
四人又饮了一会,老妈儿才回来。
吴二宝说道:
差派人去干啥子呢?
老妈儿说道:
我家是原吿,他们反过来向我家索要银子,吵得不耐烦了,真是恼火,人已死了,还要自己花钱。
吴二宝说道:
你以为很快就解决了吗?我告诉你,早哩!俗话说,人命官司两家穷。如若张小娃愿意招了,你就可以得好些钱用哩!
老妈儿说道:
这事可能吗?自大小女老辣妹死了后,他家都躲着不敢见客,那里看见一个钱哩!我今天倒打发过两三次了。
吴二宝说道:
我告诉你,还早得狠哩!你还得准备盘点十三个衙门,这事才得算完哩!
老妈儿说道:
哎哟!听你这么一说,算了,再盘点几个衙门,我反倒会被他们盘点死球了!
吴二宝说道:
我倒有个说法,不知你想不想听?
老妈儿说道:
吴爷吩咐就是,我知道爷肯定是为我好的,咋个不想听!
吴二宝说道:
自古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势争。你想嘛!那张小娃是个官长的公子,这个官司咋个肯让他抵偿嘛?况且那些差人都是不敢惹他的,自然就要来你家要钱喽!他家岀了这事,必定是要到城上衙府去说个厉害上下的,所以迟延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岂有人命官司到此刻都还不差派人来相验的?不如依我说,让他赔偿与你些银子,再去寻个女儿来,这事就了结,如若再迟几日,经上面法司迷迷矇矇的问问,遂题个本上去,就打发下来几两烧埋银子与你,不怕你不从,那时你先前盘点的那些钱银,岂不是双折贴了么?
老妈儿说道:
也有人曾劝过我如此,只是老辣妹这女儿死得苦哇!
吴二宝说道:
你这女儿也是病久了的,你如真舍不得,就去为她买个好棺木装着,放厚些,然后去做个功果与她就是了,我认为,你无论如何是弄不过张小娃他家的,你若肯依我的意思,一切都在我们身上,与你办妥了,包你得便宜!
老妈儿便去叫城衙官子来商议,最后谈妥了。
三人又饮了一会才散去。
刘大鹏别了吴二宝来到鲁家。
与鲁翰林和杨大林说了谈妥的事。
鲁翰林便叫人去请来张酊宝来说定,共处二千两银子,张家出一千六百两银子,杨家出四百两银子,让他们随便咋个用,只是要早些把这事了结完。
刘大鹏便带了银子到吴二宝家中去。
吴二宝把六百两银子送与衙府官子,然后,城上和兵马司一处一百两银子,厂里也用了一百两银子,各衙门使用了一百两银子。
打点停妥,当官审过,最后作久病未痊,因下台基走失了脚,误推跌伤而死定论。
遂把张家这一伙人重责四十,判断十两烧埋银子,差人押着收殓了。
张小娃和杨大林二人各问了个杖罪,最后,纳赎了事。
上下共用了千金,吴二宝落了一千两现银,送与胡平儿一百两为路上的盘缠,剩下的就与刘大鹏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