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途遇强寇(1 / 1)
一路上,
丁二娘常是两泪交流,对刘老头没好气的不理不睬。
只见:
前面尽是山路。
虽是小春天气,到底北方寒冷。
这天北风大作。
丁二娘穿上皮袄,用小包被将孩子包紧了,又将行李内毡毯与大小厮披着。
看看傍午,
忽然,彤云密布,惨雾重遮,朔风凛凛号空。
飞飞飏飏飘下一天大雪来。
那雪渐渐一阵大似一阵,下个不止。
但见:
飘飘荡荡剪鹅毛,淅淅潇潇裁蝶翅。
须臾积粉,顷刻成盐。积有数寸,车子推不上。
车夫说道:
离楼铺客店可能还有几十里,这么冷的天气,找不到旅馆咋个办?
心头日急慌乱的着急的很。
正在这时,
刘老头叫了一声:
好了,看前头,那树林子里不是有一户人家么?
车夫忙推车下坡。不多时,便到了一所庄院前停住。
但见:
乱竹堆琼,苍松挂玉。
数层茅屋尽铺银,一带疏篱俱饰粉。
冰凝檐角,冻合溪桥。
刘老头先走到柴门下,就听到犬吠的凶。
只见疏篱开处,走出一个老者来,头戴暖帽,身穿青布羊裘,脚穿八搭翁鞋,手柱过头藤杖,问道:
干啥子的?
刘老头说道:
我们是行路的,因雪大难走,一时找不到旅馆,想在老翁茅舍借住一宿!
老者见他也是一把年龄的人,又携带着家眷,便让他们进来了。
刘老头扶二娘下了车,抱着孩子走到堂前,与老翁家里的人见了礼。
大妈问道:
大嫂从何处来,要上那里去?
二娘告诉了她要往泰安州去,大妈取了热汤来,二娘吃了,便被请到前面客店里坐下。
大妈见二娘寒冷,又去家里取出些木柴来烧火。
到晚时,
送出几碗小米子饭,一碗菜汤来,说道:
山野郊外,也没有啥子可吃的,就随便吃一顿晚饭嘛!
二娘说道:
借宿已是吵闹了你们,咋个还敢如此麻烦!
大妈说道:
不要客气,就将就吃点嘛!
说罢去了。
二娘吃了两口汤,没盐没油的不好吃,平日在王府里吃惯了好的,再加上心绪不佳,面对这些粗糙之物,咋个吃得下去?
只得向主人家借了个罐子在火上燉起些滚汤,泡些炒米吃了,又打开行李,带着孩子和衣而卧。
躺在床上,二娘想道:
这样雪天,公子家定是红炉暖阁的赏雪,那晓得我会在此受这种凄凉,想着心头一酸,又不好哭,只得咬着牙泪汪汪的。
睡至五更,
觉得头疼脑闷,身体困倦,迷迷糊糊间被车夫催了起身,只得强撑起来,别了主人上车而去。
这天,
天气虽晴,
怎禁得北风如箭,寒气如刀。
到傍午时,
终于到达一家楼铺旅店,拣了一间房歇了。
二娘这时才感到实在是熬不住了,裹着被埋头就睡。
刘老头取了馍馍来叫二娘吃,叫了好几声都不见答应,走上前摸摸,浑身如炭炙的一般,一会又发起抖颤来,连床都摇得响,这种病南方称之为疟疾,北方叫做摆子。
患了这种病,头如斧劈,身似笼蒸,冷起来如坐冰山,热起来如临火窟,浑身颤抖,满口焦枯,很难痊愈。
二娘这病,是因心中郁结,加上连日未曾吃饭,又受了风寒外感,酿成此症,十分沉重。
刘老头只得一住两个月,还未见得好。
这天,
刘老头上街走走,见到一伙人围着个堆堆看斗纸牌耍的,他也就挤上去站在旁边帮膀子,说长论短的指手划脚。
一个说道:
你哥子既然这么会说,脑壳这么灵动,为啥子不参与进去斗斗,赌一把?
刘老头一听真就参与进来斗起纸牌来。
起初,一下子就赢了百十文钱,遂请酒招待众人一场。
此后,便天天去斗。
结果,一下子就把身边的银子都输尽了,还想翻本,又没了本钱,怕二娘知道了责骂,只得瞒着二娘,偷偷拿衣服去当,被二娘看见,以为盘费不够了。
说道:
不要当。
从旁边取出拜匣来,从公子家赐予的银两中拿出一两散碎银子与他。
说道:
我想喝口鲜鱼汤吃,不知可有。
刘老头说道:
等我去街巷看一下。
店家听见说道:
我们这里平常鲜鱼就很少,况且,如今又冻了河,那里买得到?我家里到有些虾米,可以做些汤与大嫂吃。
不一会儿,
店家婆便做了汤送来,二娘吃了两口,觉得口中有些香味,就泡了半碗大米饭吃了。
那知那疟疾竟然止住了。
对店家婆谢道:
两个月没有尝一颗米了,今天承赐虾汤吃了些,才知道饭香。
店家婆说道:
胃气开就好了!
却说,
刘老头发现了他老婆拜匣的沉重,知道必有私房,便等到晚上,看着老婆睡熟了,便撬开了锁,猛然见匣中有那么几个银包,完全没料到,傻了好一会儿,拣了一封多的放进袖里,正是公子送的那十两盘缠,然后,又好好锁起。
次日,
便就带着到街上又去斗牌翻本,还是大酒大食的请人,老婆的茶饭全然不管,吃醉了回来,二娘问他几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的乱嚷一气,二娘也没气力理他,想吃时,自己买些吃,却没想到他会偷了银子去。
看看冬尽春来,又早是二月天气,赶了车子又开始上路。
刘老头偷二娘的银子也差不多用尽了。
正是日暖花香,与那天寒地冻的冷天不同。
这天,
上路行了有四五十里,到一带平坦大道上,两边都是深崖,深崖下一条奔涌的大河,四下无人烟之地。
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枝匏头箭射来。
车夫大叫一声:
不好!土匪来了。
吓得一趟子就不知跑向何处去了。
二娘赶紧抱着孩子下车,蹲在路旁,只是发抖。
只见远远两个强盗手执三尖刃,浑身杀气的放马冲来。
那两个强寇跑到车前,跳下马,便开始劫掠财物,刘老头伏在车上,被强盗一脚就踢翻,将细软装在马上,粗重的都丢下深崖下了。
那强盗又将刘老头衣服也剥下,用条绳捆了,又来剥二娘的衣服,见这娘们儿生得标致,就没有剥。
收拾停当,一把将二娘抱上马,二娘哭闹着乱推,那强盗紧紧将她夹着,无法动弹。
刘老头高声叫喊,强盗大怒,下马来提起他的两腿往崖下的大河一抛,扑通一声响,顺水流去。
二娘看见,放声大哭,两强盗将马一拍,飞也似的去了。
二娘被他们夹着泪眼昏花,也不辨东南西北,不一时就到了一所庄院,强盗把二娘抱下马进屋里去,把物件取到里面,打开看时,却没有啥子值钱的东西,找到只拜匣,里面到有几十两银子,几件绸绢女衣。
二人笑说道:
看他挥霍的如此洒脱,以为他有百万银两,原来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几十两银子,枉送了他的性命。
原来,刘老头拿着二娘的银子在镇上用时,露在两盗眼内,这两强盗,一个叫江老幺,一个叫刘大宝,两人都是不务正业的亡命之徒,见他消费豪侈,只道他有百万之财,谁知没那么多东西。
江老幺说道:
财物虽少,却得到了一件活宝。
说罢,
将衣物收过,便去温存二娘,二娘只是哭。
江老幺说道:
事已至此,到了这里,哭也无用,你若好好的顺从我们,便丰衣足食,管你快活得半世,如若是倔强不依,先把你孩子杀了,再叫你慢慢受罪。
说罢,
劈手就将孩子夺去,紧紧地抓在手上。
二娘心想:
都怪刘老头那个厌物,在家住的好好的,偏要出来寻死,也死得不亏他,只是这孩子是永乔的点骨血,我若是不从,这二强盗是没有人心的,啥子事都干的出来,暂且从他们,慢慢的再寻出路吧!
想到此,主意定了。就渐渐停住了哭。
江老幺见她心转,便将孩子仍递与她,忙去安排些酒食来请她,对她百般的奉承起来。
二娘本就怕他们的凶恶,又被他们软缠不过,起初还有些羞涩,后来,也就懒得考虑那么多便吃酒顺从了。
正是: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身陷牢笼何日出,桩桩旧事挂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