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顺手牵羊(1 / 1)
「什么?他们居然将漫天小姐秘密囚禁起来了?这可是真的?」老妪听了阿朵和安喜带来的消息,震惊不已。
阿朵点头:「自然是真的。观微都找不到。」
老妪冷脸唤出一座水镜,略施法术,水镜果然空空如也。
「好厉害的结界,」老妪不禁感叹,随即狐疑地看着他二人:「你们既是长留弟子,为何还要与老身通风报信?」
阿朵看看安喜,却见他不卑不亢地拜了一拜:「心乐婆婆,晚辈安喜,小时曾经得漫天姐姐和那位儒尊相救。阴差阳错,竟然又在长留遇见恩人,却没想到已是物是人非……」语罢便将那段故事大略讲了一番。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比仙界那些虚伪冷血的家伙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老妪声音柔了些,「若不是非常时期,老身定将你留在蓬莱教习,将来必有大出息的。只是现在,老身要先去寻到漫天小姐才是。」
语罢,她转身去了霓漫天空落的房间,自从霓漫天那日离开蓬莱,这房间再未有人进去过。
老妪在卧榻上细细找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一根什么东西。
「心乐婆婆,这是?」阿朵不解。
老妪点头:「这是老身在漫天小姐的卧房找到的一根发丝,」她嗤笑,「以为加了结界我就找不到,未免也太小看我蓬莱了……」
她来到一间冷僻的密室中,挥手施法,只见密室中的法坛上猛然腾起熊熊烈火。她默念一个诀,然后就将这一根发投入烈火中。
噼啪一阵响声,火中竟然闪现出霓漫天的身影,能看见她伏在地上安睡,周围有明明暗暗的壁画……
幻影闪烁了一阵就消失了,只剩下烈火依然烧灼不熄。
「老身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老妪胸有成竹道,「长留儒尊真不简单,居然把漫天小姐藏在这地方。」
「在哪里呀?」阿朵好奇道。
老妪并没有回答,只道:「你们能来告诉老身这件事,对蓬莱也是有恩,还请今日两位先在客厢歇息。」
阿朵和安喜是分别在睡梦中被人拎起来的,等他们清醒过来,两个人已经被捆了个结实拖到蓬莱的正殿。
阿朵都懵了,这蓬莱待客的态度也太迂回了吧?先好吃好喝伺候着,再趁你睡着了拎起来打一顿?
「老身只道你们是好心救漫天小姐,谁知道竟是两个狼心狗肺的奸细!」昨日慈眉善目的老妪立于殿中大怒道。
阿朵哑然:「奸细?婆婆何出此言?」昨日不还好好的么?
老妪斥道:「老身刚得密报,长留与众仙派已经赶往琼矶山,那正是漫天小姐的藏身之处。长留没能力探知到此地,竟叫你二人诓我用天眼火坛来寻找,如此居心叵测实在可恶!」
她随即唤了弟子:「把他二人沉入海中!」
「等一下!」阿朵情急之下大喝,「心乐婆婆,什么琼矶山?什么天眼火坛?我完全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昨日那法坛便是天眼火坛,」老妪冷冷道,「这是我蓬莱秘宝,将对方身上的一个物品投入火坛,便可追踪到他的位置。只要人还在六界之中,无论用了什么法术掩藏行迹,都找得到。昨日老身已探知漫天小姐被关在琼矶山,本欲今日点验众弟子前往,却叫这帮仙界败类抢了先机。你说,除了你二人通风报信,还会有谁?」
阿朵听罢,惊讶不已,可略略一想便觉得不对,索性直言道:「心乐婆婆,昨日我们虽见到你用那火坛,但是你并未告知我们漫天姐姐的藏身之处。敢问我们又如何通风报信?」
老妪听罢有些迟疑,然而这迟疑只一瞬,她便道:「就算你二人没有主动通风报信,老身又如何知道长留有没有借你们的眼窥伺火坛上的幻象?如今只有你我三人见过那幻象,难道还是别人不成?」
借他们的眼?阿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妪也懒得再解释,厉声道:「将他二人拖下海沉了。」
几个蓬莱弟子随即上前将二人往下拖,安喜与阿朵奋力挣扎,正胶着间,阿朵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声喊道:「我明白了!我们中计了!」
逆言无缘无故跑过来找他们,给他们指了这条路,又帮他们脱身,这一切毫无来由,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只是救人心切没有多想,如今想来,竟然是顺手牵羊之计。
「什么中计?」老妪听她此语,挥手止了众弟子严厉道。
阿朵索性将他们脱身长留一干事告知了老妪。
「如此说来,那个逆言特意助你们脱身,叫你们来找我?」老妪半信半疑,「可你如何证明,这话不是你为了逃命编出的谎话?」
阿朵心里已经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反而冷静下来道:「无论我是不是撒谎,漫天姐姐现在都非常危险,难道您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救她吗?若您不信我,不如将我关在蓬莱仙牢中,等你们救回漫天姐姐,便知道我是不是撒谎了。我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老妪略一沉吟,肃然道:「好,老身就信你一次。来人,把他二人关入仙牢。」
晏唯诚孤身坐在房中,手里来回把玩着那长白山的掌门宫羽,眼神有些恍惚。
突然一阵敲门声,他猛然回神,不自觉打了一个机灵。
「谁?」
「行渠、行德求见掌门。」
晏唯诚无奈打开门,却见行渠、行德还有几位长白山德高望重的长老都候在门口。
他回到屋内坐下,冷脸将那掌门宫羽扔在桌上。
自晏越身亡,他作为长白山一直以来的掌门候选人,又是神器宿主,很快就被长白山众长老强行推上掌门之位。而成为掌门的第一件重任,便是被要求手刃凶手,为先掌门晏越报仇。
自配上这掌门宫羽,他再也没有睡过一夜好觉,总是梦见自己被重重铁链锁于长白山的寒冰古道,尖锐的冰棱扎入他的身体,寒痛入骨。耳畔则是戒律堂长老的声音:「长白山弟子晏唯诚,犯□□之罪……愧对长白山……愧为掌门……囚于寒冰古道,永生永世受冰封穿心之痛……」
这声音绵绵不绝徘徊耳边,直到他疼得窒息时,才会猛然从这梦中惊醒过来。这梦魇夜夜犹如鬼魅缠着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一片冰天雪地……
「掌门,」几个长老见他愣神,便唤了他一声。
晏唯诚回神,有些惶惑地看着他们。
「掌门,如今长留已经锁了笙箫默,又得了他那孽徒的藏身之所,正是为先掌门报仇的好时机,我等请求掌门遣长白山弟子一同前往。」行渠长老郑重道。
「请掌门下令。」众人齐声附和。
晏唯诚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压抑:「整个仙界,集结万人去追杀一个女子……」语气里是莫可名状的悲戚,「这样的丰功伟绩,你们愿意去便去,我是断然不去的。」
语罢,他干脆抓了那掌门宫羽扔在众人面前,不耐烦道:「若需号令众弟子,你们只管取了这掌门宫羽,就当没有我这个掌门。」
众长老听罢此言,皆面面相觑。那已故掌门是晏唯诚的亲叔叔,一直将他当成未来掌门悉心栽培,如今做叔叔的遭人杀害,做侄儿的却不愿寻仇,真真叫他们不可思议。然而这复仇之事本是晏氏的家事,众长老到底不敢随便接那掌门宫羽。
见众人有了怯意,晏唯诚淡淡道:「诸位前辈都回去吧,我累了……」
众长老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悻悻都退下了。
晏唯诚将那掌门宫羽捡起来细细端详,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
他不愿亲自参与杀她,却也无力救她。
那个凄凉又疯狂的夜晚,像刀伤一般刻在他身上,耻辱又尊荣。
那一夜,她楚楚软语,唤的都是另一个人。
师父……师父……师父……
犹如魔咒,划得他满身伤痕。
她从来都那么骄傲,那么坚硬,连多看别人一眼都欠奉。可这么一个女人,居然会有那么温情柔软的时候。
她的羞赧妩媚,缱绻呢喃,只给他一个人看,却又完全不属于他。
不属于他啊……
这是他此生最深的罪孽,亦是最不后悔的决定。
即便是谎言、是假象、是深渊,可耻!可怜!可憎!却让他不能忘怀。
那是天意!如果他没有那么做,只怕这一生再不会得到她。
他不后悔!
漫天,若你早知道,你与他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当年种种,可会不同?
意识模糊间,笙箫默感觉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他睁眼,竟看见大批长留弟子正在点验集合,仿佛要出发去做什么事。
难道……
正在踟蹰间,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诛仙柱下。这个人说起来他不应该太熟悉,但实际上他却如此熟悉。
正是逆言。
「神君,别来无恙?」逆言微笑着看着他,嘴唇没有动,传音之声只有他听得到。
笙箫默微微抬眼看他。
尽管他现在无法动弹,可那冷厉的目光,依然刺得逆言有些不舒服。
哼,都落到这个地步,还当自己是正神么?逆言心下腹诽。
「神君真是高段,竟然将她藏在琼矶山的蚩尤遗址,还下了这么厉害的结界。仙界那帮蠢货如何想得到?」他嘴角微翘,「只是神君一番心思,不知道她是不是领情?」
笙箫默心里咯噔一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神君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逆言笑,偏头看了看远处集结的众人,表情如常,仿佛根本没有注意笙箫默,可那传音之语却清清楚楚飘入他的脑中:「我很期待漫天小姐与他们相遇,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
「他们是要去琼矶山?」笙箫默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中一直隐隐不好的预感仿佛得到了证实一般。
怎么会?
可笙箫默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他!
「你竟敢这么做?」他怒不可遏。
「我有什么不敢?」逆言敛了笑,声音发冷:「当年你取拴天链失手被打伤,安排不疑顶替。可她的死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你试图藏匿霓漫天让我们的计划完全失败!你这么做可对得起她的牺牲?」
不疑……
记得她被捕前夜,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过是:「属下遵命。」
自始至终,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笙箫默缓缓垂下眼:「原来……你终究是替她不平……」
逆言颓然:「祈渊,你是正神,我只是下神,而不疑只是天君,为了最后的目标达成,你有资格让我们做替罪羊,有权力命令我们为你做任何事!但是,如果你因为私欲而要让这一切化为泡影,我绝不接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今你叛神的罪名怕已坐实,仙界容不下你,神界更不会容你。待大计成,我自当禀明神界。到时不疑受过的痛苦,我要你百倍千倍地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