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欢情薄(1 / 1)
笙箫默带着霓漫天飞在漆黑的夜里,一群金面人在背后紧紧地追。到底因为害怕他手里的那束光,金面人不敢跟得太紧,始终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师父……」霓漫天被他抱住,软软趴在他的肩膀上,口齿不清地呢喃。
笙箫默心中悲苦,抱住她的右手紧了紧,他不由地侧头用唇贴上她的额角,轻声安慰道:「天儿,别怕,我们就要回去了……」
身体内的力量不断流淌到他的左手,彤彤燃烧维持着那炫目的光芒,终于,他只觉喉头一痒,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撑不住了。
不行,他不能在她的面前现出神身。
「天儿,师父走不动了,我马上把你藏在树林里……」
「不,你别走……」霓漫天意识有些模糊,却不自觉更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笙箫默叹气,带着她贴着一处山壁翩然落下,借着月色将她放在灌木深处一棵隐秘的树下。
「师父别走,我不要一个人在这儿……」感觉他要离开,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泪不停地掉下来,热热地流进他的衣领中。
「天儿,听话……」
「不听……」她像孩子一般耍犟。
笙箫默皱了皱眉,他知道她是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着了,被囚禁的后遗症。可他胸中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更多的血流出嘴角,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咬了咬牙,他将手覆上她的额。
霓漫天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仿佛中了迷药一般,她的双手慢慢从他的脖子上滑下去。
他用一些树枝掩住她,随即再次腾身而起,朝远处飞去。
周围安静下来。
霓漫天依然昏沉,浑身无力。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月光氤氲,却无限遥远,照不见她的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朦胧中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盖在身上有点扎人的那些树枝被轻轻移开。
随即她被收入一个怀抱里,眼睛却被什么东西遮住。
「师父……」她感觉到他终于返回,虚弱地唤了一声。
那身体抖了一下,一只温热的手缓缓覆上她的脸。
那双手起初有些迟疑胆怯,后来渐渐大胆起来,生涩又小心翼翼。
她无意识地回吻着他,轻轻喘息着,任他将她衣衫褪尽。
师父,我爱你。
是不是只有没入这样的夜,你才有爱我的勇气?
师父,那我把自己好好地交给你,交给你啊。
两个人的身体交织在一起。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感觉他的吻犹如狂风暴雨般落在她身上。
师父,师父,师父……
她不断地唤他,泪流满面,好像这呼唤可以让她积蓄力量似的。
他颤栗着,更加激烈地动作,却始终一言不发。
她真的很疼,疼得快哭出来了,可她还是努力拾起一点力气环住他的脖子,更深地接纳他。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分不清了,可她知道,自己是愿意的。
悲凉却幸福。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只有远方月影西垂,天空流下了血。
几道金光闪烁,笙箫默被金面人团团围住,从半空中坠落。
他左手的光芒已经难以维系,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他的力气不再足够维持本体,左手腕处已是金光大作。
所有金面人忙不迭地后退。
只听他突然爆发似的嘶吼一声,金光顺着他的胳膊开始往上爬行。血肉一层层剥落,现出金光灿灿的身体,最后金光照亮了他整个身体,让他看上去仿佛被烈火点燃一般,连头发也变成金色,长长飘舞在身后,如水晶般的鲛绡锦缎。
他的身体缓缓地漂浮到半空中,金色的光芒渐渐散去,他又变成常人的样子,周身却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通体发亮,容貌比之前更加棱角分明,俊美而肃穆,仿若最完美的白玉雕像。他的眉心是金色的神印,头顶是光芒形成的一个精致的冠冕,只有虚影,没有实体。
众金面人皆面面相觑,他头上的冠冕、眉心的印记,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身份。
「拜见正神!」除了为首的金面人,其余金面人全部跪倒在地。
笙箫默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盯住唯一那个站立的金面人,语气遥远又冰冷:「星即,你什么意思?」
为首的金面人也缓缓飞到半空中,面具咔擦一声碎裂,露出一张同样惊为天人的脸,头上是象征正神身份的光冠。他望着笙箫默,眼眸中浮现一个谄媚又狡猾的笑:「祈渊,让你现身,真是不容易。」
「为什么攻击她?」笙箫默并不搭他的话,冷面质问道。
「好奇而已,想看看你训练的这位预备神实力几何,」星即正神若无其事道,转而盯住他的眼:「怎么?你心疼了?」
「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若被仙界发现,我们就前功尽弃。」他面无表情道。
「你不用吓唬我,玄镇尺可是在她身上,」星即挑眉,「我们现在才得到三件神器,还折了一个天君,祈渊,这真的是你的能力么?」
「你我同为正神,你没有资格质问我,」他的声音冷如冰窖。
星即颇有深意地一笑:「花千骨灭仙界失败,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想要扳回属于自己的荣耀?或者至少追回神界对你的信任?」
「星即,你别忘了,你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首正神都是知道的。」他并无惧色。
「那你也要记得,你所做的一切,首正神也都知道,」星即忽然暧昧地压低声音,「祈渊,你别告诉我,那天晚上也是你的设计?」
「若首正神不相信我,自可以派其他人来,」笙箫默眼中杀机一闪,突然祭出锃亮的焱天光迫近星即,语气阴翳:「但若是你再挑战我的耐性,我就杀了你。」
星即正神被焱天光不由地逼退了一步,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光芒,强作镇定道:「祈渊,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敢杀我?」
笙箫默盯紧了他,一字一顿:「你大可试试。」
「师兄,唯诚师兄!」正在巡夜的长白山弟子一眼看见了从外面匆匆返回的晏唯诚,赶紧唤住了他。
晏唯诚不断地向后看,仿佛被什么东西跟踪似的,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长白山的营地,却被人突然一喊,吓得他猛然惊叫出来,倒把两个巡夜的弟子也吓了一跳。
见他满头是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话都说不出,两个弟子也有点不解,便围上来:「师兄,你怎么了?」
晏唯诚魔怔般地摇摇头,勉强定了定神:「没……没什么……」
「师兄,掌门一直在找你,可金面人走后就没见到你了。你赶紧去见一下掌门吧。」其中一个弟子关切道。
「哦好,我……这就去……」他茫然应道,转身便走。
「师兄反了,是这边,」两个弟子见他朝着反方向走去,赶紧纠正道。
晏唯诚连忙点头称谢,踉踉跄跄地走远。
「唯诚师兄怎么了?跟中了邪似的?」两个弟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
「指不定遇上金面人了……」其中一个弟子猜测道。
「不会吧,遇上金面人还脱得了身吗?」另一个弟子道。
「师兄可是有不归砚,脱身还不容易?」这个弟子笑着肯定道。
清晨的阳光晃在脸上,霓漫天缓缓睁开了眼,却瞬间对上笙箫默清晰的脸。他温柔地看着她,目光里有细碎的哀伤。
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中,记忆慢慢回溯,她的脸猛然烧红,胸中气血倒流。
不,不,只是梦而已。她安慰自己。
「天儿,对不起,」他却先开口,「我昨晚情难自禁,一时冲动……对你……做下虐事……」
什么?
原来,那不是梦……
见她片刻呆愣,笙箫默似乎有些局促:「天儿,我知道你恨我,是我的错,你想怎样报复我都可以……」
霓漫天看着他慌乱的脸,迟疑半晌,摇了摇头:「师父,我没有生气,」她伸出手抚上他的唇角,第一次露出少女般羞赧的目光,仿佛在安慰他的惶惑:「师父,我……我是愿意的。」
笙箫默微微一怔,眼中的哀伤愈加深重,仿佛结在冰棱末端的水珠,随时都要坠落下来。
这目光叫她有点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霓漫天努力直起身子,尽管身体依然没有什么力气,她还是将他的双手小心地握住。她的眼睛不敢看他,只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表情却认真:「师父,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光彩的事情。可我不后悔,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师父……」最后几个字她说的艰难,声音都不自觉发抖。
她心里很明白,尽管有白子画花千骨在前,可这种事无论放眼长留还是仙界,依然是不耻和禁忌。更重要的是,内心一旦交付,就等于把自己最脆肉的部分完全坦白给对方,再无收回可能。从此是生是死,天堂地狱,全凭他一念之间。
她从来极力避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可现在,她却心甘情愿地爱他,只求他能够给予她一线光亮。
笙箫默突然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天儿,我爱你……」他压抑道,声音竟有些绝望又凄凉。
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烈的心跳。师徒悖德的罪名,他们这次真的做实了,她明白。可在他炽热的怀抱中,她还是觉得无比满足。
他的吻凌乱地落在她的发上,她索性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身体,回应他的爱意,一点一滴感受着这稍纵即逝的温存。
朦胧中她听见他沉沉叹了一口气,这叹息让她心头竟微微一痛。
笙箫默抱着霓漫天,御剑缓缓降落在长留的营地。
「师弟……」白子画和摩严远远就感应到了他的仙力,纷纷出来。
笙箫默并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径直入了一间帷帐将怀中的女孩子安顿在榻上。
「漫天被金面人囚禁,暂时还没恢复气力,叫她先在这里歇息。」见众人跟进来,他才解释道。
霓千丈见女儿终是平安归来,赶紧拜谢:「多谢儒尊将小女救回。」
「霓掌门不必多礼,这本是我分内之事,」笙箫默扶住他微笑道,「请掌门照料令爱吧。」
随即出了帷帐。
「师弟,你没受伤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摩严见他回来,心里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心。
笙箫默笑着摇摇头:「师兄放心,我没事,」他定了定神,「漫天是玄镇尺宿主,他们应该是觊觎这第四件神器。」
白子画眼神微动。
摩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听白子画道:「师兄,师弟从金面人手中刚救了人,恐怕脱身也不易,叫他休息一会儿咱们再商议吧。」
「嗯,也好。」摩严十分赞同。
笙箫默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小憩,忽然感觉有人进来,他即刻睁开眼睛。
却见白子画肃然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研究似的盯着他。
「师兄……」他赶紧坐起来。
白子画随即施法在帐门口设上厉害的结界。
笙箫默心下一惊,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师兄有事?」
白子画眼不离他,正色道:「师弟,你可有事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