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再次(1 / 1)
刘春阳听见脚步近了,下意识地将塑料袋捏在了手里。
这个东西弄死了杨景一次,但是他没死。
刘春阳不介意再来个第二次。
他现在已经到了紧绷和崩溃的临界点上,再受一点刺激可能会带来非常糟糕地连锁反应。
手心里都是汗,有点打滑。刘春阳趁着对方的影子还没有延伸到自己的面前,将东西狠狠捏在自己手上。甚至太过用力了,尖端刺破了塑料袋,可以看见凝固在上面的血迹。
刘春阳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否则没有退路。脚掌上麻痹的感觉却停不下来,他用全身的力气转过身去,后背抵着柜子,给自己找一点安全感,然后把破碎的工艺品用力地握在自己胸前。
杨景的身躯被笼罩在灯光下。
他真的很高大,现在站着的位置背光,刘春阳看不清他的表情,泪水一批一批涌出来,很快又把他眼前的景象模糊。
杨景往前走了两步,影子盖过了刘春阳。
阴影下的刘春阳现在浑身都是倒刺,恐惧和戒备写在了脸上。
或许还有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吧。
杨景叹了口气,蹲下来,不敢靠他太近,也不想离他太远。
“春阳,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
开口之后,杨景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它们因为过度的负面,影响到了身体状态,此时的自己的声音十分的嘶哑,只怕是又要吓到他了。
果然,刘春阳仿佛没有听到,还是将手里的东西抓得很紧,手仍然在颤抖着。
杨景想去抓住那只手,可是又不忍心。
他知道刘春阳怕自己,相比较安慰,可能自己马上消失才是最好的方式。
他迟疑了。
鬼使神差,他伸出手来,不顾刘春阳此刻的状态,抓住了他的手。
刘春阳猛地挣扎了起来,想甩开他,但是杨景似乎非常的执着,毫不顾忌对着自己的锋利。
并不是做出来的,像是真的不在乎,他按在刘春阳肩膀上的手越发地执着起来,衣料底下可以感受到温暖的皮肤。那温度舒适甚至微微发烫。那是个热乎乎的生命,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对方是刘春阳。
杨景突然像是被灼伤了一般地抽开了自己的手,他看刘春阳的眼神有那么几分含情脉脉。
因为运动散落的额发垂下来,细碎地盖住了眼前的技术光。
刘春阳拿工艺品的尖端抵着他的胸膛,此时他已经没有再哭了,眼神有些嗜血,可是他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仿佛在告诉杨景,让他走开。
他似乎也没有忘记,这个工艺品当初戳穿的是谁的喉咙。
是谁倒在血泊中,是谁与地面撞击,发出“咚——”地一声。
刘春阳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看着有着退开趋势的杨景,悬着的一口气终于小心的呼出去了一点儿。
他害怕杨景,可是当杨景不再伤害自己,不再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不再故意对他露出阴森森的笑,他又觉得,或许他的害怕,跟广义上的害怕,并不是同一种。
他此时只能拿着手里的东西,抵在他的身前,求着他听自己的话。
就像是之前三番两次的推开他。
别再伤害我了,他想这样说。
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他或许更想说这一句。
杨景突然再次抓住了刘春阳的手。
片刻的僵硬后,刘春阳下意识地想将手往后缩。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杨景或许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举动。
果然,也是那么片刻,杨景笑了。
他现在面色惨白,可是他的笑却不吓人,甚至称得上温和。刘春阳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可是已经晚了。
杨景抓着刘春阳的手,将那尖端重新送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还笑,还说着话。
“第二次了啊。”
杨景说道,他脸上浮现出很痛苦的表情。
“但是没关系。”杨景去抓刘春阳那只因为过度惊吓,没有力气而滑落的手,“你不要怕啊,你这是什么表情,没关系。”
他嘴巴里说着“没关系”,可是此刻的刘春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没关系”?
刘春阳想不明白。
第一次,他从楼梯跌了下去,像是刻意布置好的一样,命中上了那根尖细的顶端。刘春阳站在楼梯最上层往下看过去,一片黑暗中他甚至看不清杨景的表情。
这一次,杨景抓着他的手,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距离,一切都那么清晰。
对方拽着自己的手,将手上的同样一件物品,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而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杨景又将那尖端拔了出来,鲜血像是泉水一样从他的胸口处开出了花。
“你……”刘春阳哆哆嗦嗦,也只发出了一个“你”字。
杨景用自己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刘春阳的头发:“对不起,又吓到你了。”
刘春阳不说话了,也不再挣扎。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听我说说话,真的,不要怕我好吗?”杨景说着,像是在乞求,“你看,停下来了。”
他指的是胸膛的血液。
刘春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杨景握着的手,上面还淌着已经不再温热的鲜红液体。
他头一回亲眼看见这么多血,它们从自己的手上绽放,像是传说中的彼岸花。
杨景解开了身上衬衣的衣扣,一颗颗解下来,刘春阳仍然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还在麻木地转动着。
“你看,结疤了。”杨景指着上面的伤痕对刘春阳说道,“你看见了吗?”
刘春阳点点头。
此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你们怎么还不下来吃饭,没事吗?”是易淮卿。
“不用等我们了,我和春阳想谈谈。”杨景大声地回应道。
“那你们慢慢谈啊!”易淮卿也不多问,便转身离开了。
刘春阳也意识不到刚刚易淮卿的离开,自己到底是庆幸比较多还是难过比较多。
照理说,他应该当那是自己可以抓住的一根稻草,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看着面前的杨景,只觉得什么都离自己很远了。他很迷惑,身上发凉,只觉得心还是热的。
他甚至想去哪儿喝口排骨汤,让舒适的情绪充斥一下自己的神经,掩盖他现在的不堪。
“你起鸡皮疙瘩了。”
“哦……那你离我远点……”
刘春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自己说了个笑话。那表情,像是被自己取悦到了,就差没过来“啵”地亲自己一口。
不过敢亲我就敢打。
刘春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杨景站起来,从衣柜里摸出来两件外套,一件自己披着,一件套在了刘春阳身上。然后又摸出来一块毛巾,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全部都是生血啊。
刘春阳看了一眼,心里感觉很奇异,自己怎么就不吓晕呢。
不过也差不多了吧,现在就跟嗑/药嗑高了一样,脑子是乱的,身体是想找个窗户放飞自我的。
“你去换件衣服吧,我没办法,只能去宇青卧室洗手间那洗个澡了。”杨景说道,“等会你下去,说我累了,想休息了。”
他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把利器往自己胸脯扎的人。
“噢……”
杨景蹲下去,把地上的工艺品捡起来。又给收衣柜里了。
“我像不像那个灰姑娘里头那个恶毒的女巫。”杨景又笑,“要害人还得藏根针。”
“……”
“不过人家针说不定是自己变出来的呢。”
刘春阳继续不说话:“……”
“而且我还一人分饰两角了,哈。”
刘春阳不知道他怎么笑得出来,自己倒是真正吓得一抽气,不过抽完气又不想理人了。
“不好笑吗,春阳。”杨景从床底下摸蜡烛给他,看他脸色,“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本来我也只是想好好谈谈……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是怎么了。”
刘春阳把蜡烛接过去:“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的。”
刘春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但他就是说了。
他找过那么多个跟杨景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杨景一直躲着他,不愿意松口。
刘春阳走到门口,去开门,杨景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过来。
“说实话,我逃避你,是因为我没准备好。”他的声音很温柔,“但现在你还能心平气和跟我说话,我好开心。”
刘春阳愣了愣,把杨景关在了身后。
晚餐真的有排骨汤。
刘春阳坐在餐桌上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了。
“你干嘛一直盯着看,尝尝啊。这个排骨汤杨景从今天上午就放在角落里熬,你可能没注意到。”傅宇青说,“杨景特地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就记得你跟我聊天说过自己喜欢喝排骨汤了。”
刘春阳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白天闻到了一点味道,所以才到精神紧绷的时候还会想起这样东西。
“你们刚刚在上面谈什么啊?”易淮卿又开始八卦,“倩倩说杨景上去找你的时候脸色可吓人了。”
“噢,他怕我找不到蜡烛,找到什么不该找的东西。”
易淮卿一副很懂的表情。
不,你不懂!
刘春阳一碗汤下肚,胃很暖,味道也很好。
很舒服,像是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