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洋笔挥墨一腔壮志,软语扰琴三叠阳关(1)(1 / 1)
朱墨去芸清庵也有些日子了,郁家大院也很少有人再提起她,就如同十六年前一样,冷漠,凄凉。
书蔚猜错了,丹青原来并没有去芸清庵,也没有去找郁太太理论,他显得异常的淡然。丫头们私下都议论说,丹青平日里对妹妹那般关爱,现在也不过是人走茶凉罢了。鹤飞也觉得奇怪,朱墨走之前,丹青还托自己去向郁太太说情,现在人真走了,他倒是不闻不问了!鹤飞心里也自是有些气愤的,早知如此,自己也没必要那么卖力地替他说情了!
鹤飞独自走在惜园里,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丹青,一边替朱墨叫屈。正巧,遇上了迎头走来的艾九诗。九诗见鹤飞面色难看的样子,便上前问道:
“鹤飞,谁欺负你了!怎么这般模样!”
“咦,你怎的在这里?”鹤飞看见九诗,显得有些惊讶。
“本是来找丹青借几本书,竟先遇到了你。说说,谁欺负你了!”九诗笑道。
“倒也没谁惹我!二表妹被送去芸清庵的事你知道吧,我只是替她叫冤而已!先前大表哥还挺疼他妹妹呢,如今却不闻不问了!”鹤飞没好气地说道。
“我也感到奇怪。不过,话说回来,她若是同我们一样上过新式学堂,受过新式的教育,也就不会这样逆来顺受了;至少,她应该懂得去把握自己的命运。”九诗道。
“这便是她的可怜之处啊!”鹤飞叹道。
“行了!别这么杞人忧天的!这还是你魏鹤飞吗?!”九诗笑道,“我想啊,你姑姑也并非真想关着她,不过是做给人家看罢了!等过些日子,事情淡了,你姑姑定会把她接回来的!”
“但愿吧!”鹤飞轻轻笑了笑。
“算起了,咱们也是许多年没见了!走,我请你和咖啡去!”九诗说着,便拖着鹤飞就出了郁府。
刚出府门口时,鹤飞觉得不对劲,忽然反映了过来,只道:
“等等!这浥城哪来的咖啡馆啊!艾九诗,你耍我呢!”
“前些日子不就新开了一家么?”九诗笑道,“就在你回来后不久啊。”
鹤飞上下打量着九诗,始终感到九诗瞒着她什么,但九诗的眼里尽是真诚,鹤飞也只得跟他去了;即使是被耍,看来也只好认了。
那家所谓的咖啡馆其实离郁府还不算远,也就是两、三条街的距离,但就看上去倒也的确是另一番景象了。鹤飞在上海读了几年书,见识自是比郁家其他的女子广得多,这样的咖啡馆对于鹤飞来说不过是习以为常,但在浥城这样的地方,它还是被当做一种新鲜的玩意儿对待。
咖啡馆里坐的大多是些新派人士,有穿西服的,也有穿长衫配皮鞋和礼帽的;里面的女士也不少,都穿着洋装或者改良旗袍。咖啡馆的装潢借鉴了西方的巴洛克风格,镂空花纹的铁栏杆,精致立体的浮雕,宗教色彩浓郁的油画;鹤飞仔细地打量着这一切,有些难以置信。
“真不敢相信,浥城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一家如此纯正的咖啡馆!”鹤飞自言自语地叹道。
九诗轻笑了一下,咳了两声,对鹤飞说道:
“你别急着夸,还是先尝尝他家的咖啡再说吧!”
“你看这上上下下,这么用心,相信咖啡也不会差到哪儿去。”鹤飞笑道。
九诗和鹤飞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九诗叫了杯拿铁,鹤飞叫了杯卡布奇诺。鹤飞看了看九诗,便好奇道:
“你是怎么找着此处的?”
“这店是我同学开的,”九诗如实道来,“不过,是我股东。”
鹤飞先是有些略略的惊讶,但很快,她就笑了笑,只道:
“我说呢,你今天怎么想着请我喝咖啡!原来你是老板啊!果真是该请!”
“是是是,以后你要想喝啊,我回回请你便是。”九诗也笑了。
“这是你说的,我可记下了!你今后别想赖掉!”鹤飞道,她笑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接着说,“有件事我还真得谢谢你呢。”
九诗显出一脸不解的表情。鹤飞又道:
“记得上次我托你在日本给我寄回来的钢笔么?写上去的手感就是不同;要不是它,我的字怕是不能被学校展出了!”
“举手之劳而已!”九诗不好意思地说,“你若喜欢,我让那边的朋友给你多寄一些回来可好?”
“那倒不必了,这笔还能用好久呢!等用坏了我再找你要去!”
“其实,那种笔我也爱用,不过我太大大咧咧,写废了好些。”九诗不好意思地说道。
九诗开始和鹤飞聊起在日本的五年,聊他的学习,他的生活,也聊他的雄心壮志。鹤飞是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有太多的热血沸腾,不像上次绯玄那样。想来,鹤飞是因为见得多了,所以一切听上去也就不那么激情澎湃了,反倒是多了几分深思和反省。
喝完了咖啡,二人走出咖啡馆时还有些意犹未尽。鹤飞说,下次一定要带彤乌妹妹来喝;九诗不语,只是笑了笑。
回郁府的路上,他们也聊了很多。鹤飞跟九诗说了许多在上海读书的经历,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还有莺歌燕舞,鱼龙混杂。鹤飞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可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现在反而还有些反感浥城的冷清了。在学校,可以有一群同学一起高谈阔论;而在浥城,只有院子里那些沉闷的人罢了。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有那么点意思!”九诗边送鹤飞进郁府边说道。
鹤飞听九诗的语气有些调侃,便回他道:
“我对你也有同感!“
九诗听鹤飞故意挤兑他,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鹤飞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都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毕竟,要遇到一拍即合的人实在是太困难了,何况是在浥城这样的地方。九诗与鹤飞也都是开阔之人,二人相交虽还不到知己的程度,却也已是交心的朋友了。
不觉中,九诗和鹤飞又回到了惜园,笑声还一直在惜园的枝头回荡。只见不远处,彤乌正款款走来。她见到九诗自是甚为惊讶,连忙笑道:
“九哥哥怎么有空过来?”
“和鹤飞喝了咖啡送她回来而已。”九诗道。
“哦,为着送鹤表姐。”彤乌低垂着眼睑,笑意不似刚才那样深了。
鹤飞见彤乌有些不悦,便笑道:
“彤妹妹,你就只顾着看你的九哥哥了,怎么把姐姐忘了!”
“鹤表姐!”彤乌有些害羞,又有点微怒,只道,“九哥哥你别听她瞎说,鹤表姐是最会欺负人的了!”
“好了好了,”九诗笑道,“我也该回去了。”
“天色已晚,不如你用了晚饭再回去吧!”鹤飞见太阳快要落山了,于是想留九诗吃饭。
“不必麻烦了,家父家母还等着我呢。”九诗说罢,便向两位小姐作了个揖,转身离开了。
待九诗走远了些,鹤飞便转过头看着彤乌,对她道:
“我刚才帮你留人呢!你怎么不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