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等我（1 / 1）

翟屈果然走了。偌大一个房子，瞬间空荡下来。

我没等到给翟屈回答，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可能时下我待的公司流行正宫娘娘临幸吧，赵尹的妻子也找到了我的公司。

在一楼等方茴把车从车库开出来的时候我调了一下手机。

上了车后，方茴一边发动汽车，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她齐肩的卷发微微散落下来勾着面庞，越发衬得她的下巴俏生生的尖。

“你喜欢吃法餐，刚好我知道附近一家不错的法餐厅。”

我摇摇头，“我不喜欢。”

方茴抬起头来，看我的目光很惊讶，消化了一下才道，“那你想吃什么。”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重逢那日翟屈车里那个惊讶的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道，“我跟赵尹初中就认识。高中那会儿流行法餐，我们都挺喜欢的，偏偏他个中国胃吃不惯。大学我出国留学了，回来的时候他都毕业了，去相熟的法餐厅的时候听餐厅经理说他已经成了熟客了，我还稀奇得很。近几年跟他吃饭，拉着他去法餐厅，他又跟高中那会儿一样，纯陪我吃，吃完了自己跑去吃别的。问起了又不说，后来跟朋友闲谈，才知道原来是你爱吃。”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

我一直以为赵尹是很喜欢吃法餐的，因为自己不喜欢，怕他心里不舒服，所以每次吃法餐会刻意表现得欢快一些。

她从后视镜里看我，“你们两个也真是有趣，互相谦让，道德式自我感动，结果把自己恶心死了吧？”

车停在一家看着挺高档的印尼餐馆，方茴熟门熟路地领着我坐下，给自己点了餐，又把菜单递给我。

我随便报了几个菜，开门见山，“赵太太今日找我，是打算就照片事件给我一个交代么？”

她像是才想起来这个事情一样笑了起来，“听说你们连婚都不结了。我没想到你跟翟屈的感情这么不堪一击。本来只是想要隔应一下他而已，当然，能挑拨一下你们感情也不错。看来是赵尹的段位太低，你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翟大律师却不吃你这一套。不过是一张吃饭的照片罢了，我良心发现，连牵手的照片都没给他发呢。”

那是，赵尹牵我的手的时候，我那吃人的表情如果让翟屈看见了，他不知道多得意。

我不恼，客气回复，“五十步笑百步。”

她都能跟赵尹耍花枪了，还好意思管我们这对男未婚女未嫁的。

她比我想得要有风度，笑容依旧不变，“别对我这么冷淡啊，拿你对赵尹一半的热情就够了。”

“没心情。看来赵太太找我不为了照片事件，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赵太太走这一趟。”

她嘲笑我，“姚穗，你一口一个赵太太，刺得还不是自己的心。”

我心里越虚，面上就越不动声色。

“你想再嫁给赵尹吗？”她一边打量我的脸色一边道，“我今天来是跟你谈一笔合作。”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我的预期。

“我跟赵尹当年是为了什么结婚的，你也知道。我当时失恋，情绪低落，刚好赵尹有求于我爸，我爸妈对他又特满意，所以赵尹选择牺牲你，娶我，或者说娶我的嫁妆的时候，我心一横，也就嫁了。赵尹在圈子里的名声不错。跟他结婚以来，夫妻生活也挺和谐的。其实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别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大概就是我们这样的。但是，”她低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坦荡荡的，“这样的生活总是少了一点什么。就像是做|爱的时候临到高|潮，却偏偏少了那最后一撞一样。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吧！我中文学得不是很好，这句话还是从赵尹那里听来的。”

她说的这些其实我大概有所耳闻。我不怎么跟赵尹他们圈子里面的人混，但是跟他六年，也不可能一点不沾，道听途说得来的跟方茴自己跟我摊牌的差不了多少。

“我不认为我能左右你们的婚姻。”

她轻嘲，“你放心，你对翟屈影响力不够，对赵尹却够了。只要你勾勾手指头，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脚不爬上你的床？到时候照片也好，视频也好，你交给我，我跟他离婚，你跟他复婚，我们双赢。”

方茴当我是傻子。她如果要跟赵尹离婚的话现离就是了，非要将我扯进来。赵尹在一些方面渣是渣了些，但是对婚姻还算是忠诚。方茴想跟他离婚，但是抓不到赵尹的错处，估计她们家当时能让她嫁，今天就不会赞同她离，她就想让我引诱他出轨。一旦证据被她抓住，离婚案中赵尹就难免被动。她们方家跟我这种小家庭不同，离一次婚，不把赵尹皮给扒下一层来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是扯皮，那必然有双方无法达成共识的事情。我猜测，以赵尹的为人，决计不会让方茴拿走他的一半财产，如此一来，这场婚姻得不偿失，赵尹若有这个悟性，当初又何必将我舍弃。若方茴执意不退步，赵尹是不会和她离婚的，左不过就是大家慢慢耗，一辈子就这么过了。赵尹大概就是打定这么一个主意，所以上次我那般说话，他还是没有跟我提及半点关于离婚的事情。方茴若不想跟赵尹耗下去，只能让赵尹在这场婚姻里有过失。

方茴看我一直不说话，又劝道，“姚穗，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相信你是看到我的诚意的。我跟赵尹十几年的交情了，我也希望他幸福的。”

我笑了一下，“看在赵太太如此诚意的份上，我也跟赵太太摊个牌。在你们离婚之前，我会跟赵先生保持距离的。”

方茴面色终于变了，“你不傻，这样的机会你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也许吧。

“方茴，”我终于不故意叫她赵太太了，“我对赵尹，一直是奔着一辈子去的，虽然我跟他六年就散了，但是我一直把这六年当我的一辈子。赵尹这人脾气倔，如果我要跟他长久，我就绝对不能伙同别人一起算计他，不管是以什么目的为前提。”

赵尹是个十足的王八蛋，真的是。但没办法，我一到他的事情上，就犯瞎。

“如果我霸着他，你跟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

“那就没机会吧，总好过夫妻离心离德，同床异梦吧？”

方茴面色不好，“你别跟我玩儿这一套。”

我坦然，“我真不跟你玩。我对他也真耍不出什么手段来，在他面前我一向跟个智障儿童似的。方茴，谢谢你跟我说你们婚姻的问题，我很开心。”

菜还没来，我先起身，“跟我吃饭，估计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吧。”

方茴恼了，“我不会跟他离婚的！”

我头也不回，“喔。”

出来的时候，我把刚才的录音压缩了一下，发给了赵尹的邮箱。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雀跃着赵尹的名字。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撩人心弦，“姚穗，你这是在勾引有妇之夫。”

“喔。有这么明显吗？”如果现在有镜子的话，我的脸一定特别肃穆。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姚穗，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电话这头的我静了一下，其实我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他若希望我卷入，那日吃饭的时候他不会只字不提离婚的事情。

我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她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么？”

我确实不怎么信任赵尹在这件事情中的表现。但是赵尹却听不了这个话，我道，“我当然知道你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只是我不希望我跟你现任妻子之间还有你不知道的小秘密。这让我恶心。”

“赵尹，说实在的，你希望我嫁给翟屈么？”我抬眼，天还没暗，B市的路边已经灯火四起，暖黄的灯光好像有温度似的，给游魂一样的都市男女施舍一丝温暖，“换言之，赵尹，你希望我等你吗？”

等你许我一个未来。或者……只是一场不计未来的春|梦。

电话那头只听见他压抑着的呼吸声，他说，“姚穗，你说过不逼我的。”

他果然就没有打算过跟方茴离婚。他舍不得，舍不得人，还是舍不得他的资产？我宁愿是后者。我宁可输给他的资产。反正，我早已输过一回。

我笑了，眼泪滑到嘴里，咸涩得让舌头发麻，“我不逼你。赵尹，我自认不欠你，你也从来不欠我，就算你现在不爱我了，不娶我了，你也不欠我。我这人有点贪心，我想要你，想有名分地要你。你应与不应，都不欠我。你若首鼠两端，不着急，我让你选。”

最后一句，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拿一把刀剖开自己，疼得很。我何时竟然低微到这一个地步，连如此的话都说出了口。

赵尹说，“这不像你了。”

是啊，不像我了。或许我就该挂断电话，扬起下巴。只要离了赵尹，我还是那个骄傲的自己。在我更深地陷入泥沼之前，也许，我该先抽身才是。

“罢了，当我没说吧。”我忽然就厌倦了，将电话拿开耳朵，只想快点挂断电话。

“姚穗，”

手就这么停在半空。

“等我。事情完了，我会打给你。在那之前，不要联系我。”

没有等我回答，电话截然而断。

心里某一根弦像是忽然就断了，整个人卸下劲来，我竟然就这么蹲在路边，肆意哭泣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拉开弧度。

原来，我一直在等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