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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山早已在酒店等着妹妹和父亲、同学大驾光临。
许家三人都对这家店十分熟悉。带着一个初来乍到的孟煜霜,步履轻快地跟相熟的服务员在大厅里七转八转,就绕到了后面特设的雅间。
许父显是常客,一落座,服务生便问道:“还是鸳鸯?乌鱼挑大个的?”这时许父含笑望向许年,“这次我女儿回来了,你问她吃什么,今天我们的菜都是她点。”
四人桌许年和许父面对面,从爸爸手里拿过菜单,许年开始报菜名,虽然听从了老爹的意思点了鸳鸯锅,但是做酱碟的猪脑怎么能不来几付呢,虽然老爹不吃,不还有煜霜和哥哥吃么:)
孟煜霜落座后许父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有些忐忑,许年在一旁顾着点菜,也没有顾及孟煜霜人生地不熟,大概是觉得孟煜霜活泼开朗,在什么环境里都能应付自如吧,孟煜霜有一点无措,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托腮看着桌上的桌牌,陷入了沉思,许砚山一直注意着面前的这个姑娘,这姑娘整体气质偏温柔,刚见面时落落大方,但坐在车上也看不出健谈来,反倒是有些拘谨羞涩的样子,妹妹虽然聪明独立,可从来不会体察别人的心思,孟煜霜这姑娘,大概是内向的性子被培养成了外向的样子,她自己倒是知道不知道呢,念及此,许砚山温柔地笑问对面姑娘,“别只让许年一个人点,你喜欢吃什么?”孟煜霜抬头对上许砚山的眼,那双桃花眼里流泻出的温柔和关心让她有些儿晃神,忙笑了笑说,“跟许年吃火锅的次数多了,我爱吃的她都知道,她爱吃的我也知道。”“你跟我妹妹关系很好啊,她大学的朋友跟我们提起过的只有你,W市只有一座湖最有名,现在这隆冬腊月的去就是受冻了,邻市的园林举世闻名,不如明后天让许年陪你去S市逛逛?”孟煜霜含笑应了,只觉得许年的哥哥温柔亲切,和家里另外两个人的性格大不相同。
许砚山是在社会上历练了两年的人,察言观色不是天生本能,都是后天在一个个教训里学会的,许父很满意儿子这些年的成长和改变,人嘛,就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圆融,什么时候该讲原则,自己年轻打拼的时候初来此地,不懂当地的一些或明或暗的规则,也跌过跟头,也因此亏负过别人,这些年在商场上早已练得滴水不漏,只有在面对这一双儿女时才会流露出慈父的柔情,对于两个孩子许父有着不同的设想,砚山是大哥,又对经营有兴趣,以后如果能够独当一面,把企业交给儿子是许父最好的预想,许年性格独立,但脾气执拗,也许是因为从小生长在两个男人的家庭里,有话也不爱对自己和她哥哥说,但这孩子本性善良,作为父亲,许父对女儿的期望就是一世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自由自在,少受挫折,许家的公司就是女儿的后盾。
许砚山又问孟煜霜在学校做些什么,Q市有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直至许年点完菜,许砚山和孟煜霜还没聊完,且聊得渐入佳境,许砚山读大学时也是个文艺青年,孟煜霜正说到期末考试完了在看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许砚山回想起自己当年也看过这本书,感叹道人如果一生只为理想而活,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孟煜霜默然思索,正想到思提克兰德抛弃英国的一切去追寻自己的使命究竟是快乐多还是苦痛多,只听许年说,人的一生这么短,不追求梦想怎么行?如果一辈子都没有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等到老死前不会觉得辜负了这一辈子吗?可惜人只活一次,辜负了这辈子也没有下辈子了。孟煜霜幽幽看着许年,只看见她眼睛里跳动的光,可许年只是带着笑意朝她脸上一瞥,这时候的孟煜霜格外需要许年的特别关注和爱意的流露,这会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安心,可许年只是把她当成理所当然在这里的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大概她说的这辈子最想做的事,也不包括和自己在一起吧,孟煜霜黯然想道。
整餐饭最热情的是许砚山,他代替父亲发挥着主人的热情,招呼孟煜霜吃最嫩的虾滑和牛肚,鱼肉亲自用公筷挟了剔好刺送到孟煜霜碗里,孟煜霜简直受宠若惊,许年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又恢复了平时少言寡语的形象,许砚山不断的挑起话题,许父和许年偶尔也发表点看法,孟煜霜不好意思冷场,就老是搭许砚山的话,发现他这个人真是周到风趣,可是越是这么周到风趣的人,你越摸不清他的底牌在哪里,他太善于捉摸人心、调动气氛,孟煜霜本来对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生不起好感来,不知为什么,却觉得许砚山格外亲切。
许砚山的帕萨特送两个女孩回家,许父还有事,要晚点回家。
车里,许砚山随手按下音响,却是张国荣的《A THOUSAND DREAMS OF YOU》,这首歌在张国荣的歌里不是很出名,孟煜霜是个真荣迷,也只在哥哥去韩国的时候录的一个综艺节目里见过他唱这首歌,哥哥唱时深情款款,眼中柔情满溢,以情带声,境与意融,孟煜霜很喜欢这歌,还曾经专门买过有这首歌的CD,许砚山这时候放起来《A THOUSAND DREAMS OF YOU》,显然不是广播节目里无意间插播到的,看来他跟自己的爱好相同,孟煜霜对许家哥哥的好感顿时又up了几个等级——谁让天下荣迷一家亲呢。
送妹妹和煜霜到家,许砚山还没下车,电话就响了起来,接完电话他让两个女孩先上楼,说自己还有点事就驱车又走了。
孟煜霜和许年进了楼,等电梯的时候许砚山不在旁边,一时竟有些冷场。许年迟疑着握住了孟煜霜的手,孟煜霜只是温柔一笑,却想,许年家条件这样好,哥哥和父亲都对她关爱备至,可笑自己之前还因为许年提了一次和母亲两个人一起住在省城,以为她经济拮据,相处时还特意想着给许年省钱,又要做的不被许年看出来,不禁对自己苦笑。
电梯似乎来得格外慢,只剩下两个人的场面有些意外的尴尬,电梯似乎又来得格外快,还没等两人中有人找出话来说,“叮咚”门就开了。
电梯里许年终于跟孟煜霜说了一些自己家在W市的情况,父亲的公司已经从当初的纺织拓展了业务,跟当地的企业也有了一些稳定的合作,许家已经在W市扎下根来,等哥哥结婚成家,或许就此成为彻底的W市人了。孟煜霜突然想到,在学校有一次跟许年聊天时谈起省城,当时两人的感情尚未挑明,孟煜霜还以为许年是跟母亲生活在省城的孤儿寡母,谈起自己很喜欢省城,那片湖,那条街道,那方水土那方人,当然孟煜霜没有明说的是因为许年就是省城人,记得当时许年说,那就嫁到省城来吧,孟煜霜蓦地有些欢喜。现下听到看到许年家在W市的这一切,过往种种竟有些如梦似幻。
晚上洗漱完,许年穿的还是在上海那次穿的白T恤,许年家是恒温恒湿系统,不用担心着凉,同是南方人,孟煜霜家就没有住这种小区。人还是当初那个人,有些东西却似乎默默地改变了,孟煜霜心想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
同样是心思缜密的两个人,许年回了家之后便有些不一样,这固然是回到熟悉的地方有些本性毕露,却也有退缩忐忑的动因——人总是在得不到的时候朝思暮想,得到了之后就开始思考利害得失。从小家庭的破碎不是没有在许年的心上留下伤疤,而这伤疤的作用就是让许年从此切断一些人跟人之间复杂的依恋和亲近,只有全力鞭策自己,靠自己争取得来的才是人骄傲的资本,而这其中,不包括靠经营得来的人际关系,人太易变了,许年觉得自己掌握不了。父母离婚之后,家庭环境一再变化,从前欢声笑语的家仅靠母亲一人勉励支撑,零食少了,档次低了,衣服的质量也一降再降,母亲对着两个孩子怨天尤人,幼小的许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突然抛下这个家,从此在心里对父亲埋下了抵触的种子,后来被父亲接到W市,心结逐渐化解,但成长环境骤然发生了改变,父亲又忙于工作,根本无暇处理儿女的适应问题,一切都要许年自己去面对,当年的W市,有着南方富饶城市固有的排外,穿着土气、不会说当地方言的外地孩子,是当地小孩在学校欺负的对象,这种现象老师也管不了,甚至有的老师也看不起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许多外来子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失去了上学的兴趣,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凭坚韧的心性和优秀的表现扭转这种现象,升学到高年级,在成绩决定一切的W市中学,重获一个优等生的尊严,许年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儿。许父的生意也越做越顺,或许是一家人相似的心性让他们在各自的方向上都拼出了一片天,许家三口在W市真有蒸蒸日上之感,但缺失的已然缺失,再也补不回来。许年已经明白父亲是爱自己的,但始终觉得自己在W市格格不入,S省的高考难度全国有名,借此机会,许年提出回老家读高中,重新回到了母亲身边。
历经W市的整洁、富裕,老家虽然是省城,许年也感受到了差距,母亲跟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已经不能完全重合,这些年的独身生活,让母亲去了刁蛮,多了市侩;少了温柔,多了泼辣;曾经以为是全天下最爱自己的母亲,已经无法带给自己在W市习惯了的优裕生活;这么多年不在一起生活,许年悲哀地发现,自己跟母亲之间也有了深深的隔膜。母女二人都在努力地弥合着,可是许年的许多观念、许多想法,母亲并没有倾听和了解的愿望,她已经有了她的世界,而那个世界,许年已经不再是主角,于是许年学会了和平地当一个小客人,学会了在外面的世界里找存在感,用自己的努力和拼命做出成绩来让自己有尊严。除了样样都胜过别人,许年一直没有能够让自己相信自己是有价值的更好办法。现在爱情来了,可是,爱情的价值究竟几许呢?父亲和母亲也曾情深似海,不也鸳盟两散?何况孟煜霜是个女孩子,更给这份感情增加了不确定性,自己的理想是第二个吴仪,但如果跟一个女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