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八十九章(1 / 1)
几日后,宋昭华和一众侍卫迎接武曌和上官婉儿到了镇子上的新宅子里。沐浴后,上官婉儿由武团儿领着去休息,武曌和宋昭华来到书房。
“陛下,那些刺客是雍王李素节在江湖上纠集的一帮亡命之徒。属下查过,那所宅子打斗痕迹越到里面越严重,反而门口和第一进仿佛无人打扰一般。这分明是有人引狼入室。那日夜里天字门12名侍卫有11名被杀,都是一刀毙命,只有门主张苍水不知去向。太医说那11名侍卫的晚膳里被人放了散功药,故此毫无反抗之力。属下猜度这件事要着落在张苍水身上,已经派人联络江湖名家搜寻他的下落。”
“只是,听地字门的侍卫说,刺客是半夜突然发难,应该有人预先带他们进了宅子。能让十几个人悄无声息躲过侍卫进入宅子,还能在宅子里躲大半日不被人发现,还要杀掉天字门11名侍卫,属下觉得此事非张苍水一人所能。这宅子里还有别人是刺客的内应。属下和武尚宫那边已经通了消息,两边同时追查,务必把这人揪出来。”
宋昭华突然跪下:“让陛下身处险境在前,不能查清事情真相在后。属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武曌负手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并未回头:“你该罚的只有这些事吗?”宋昭华一凛,细想了一会儿,艰难答道:“属下在洛阳的时候,曾去看过纨素。不过,属下并未和她说话,只是暗地里看了看她过得如何,纨素根本没发现属下。属下违背对陛下的誓言,请陛下降罪。”武曌哼了一声,冷笑道:“宋昭华,你告诉朕,你值不值得信任?”宋昭华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武曌这才转身看着宋昭华,也没让她起身,走到一旁自己倒了一杯茶,边朝椅子走边说道:“你究竟瞒了我多少婉儿的事?你觉得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宋昭华猛然抬头,她错看了上官婉儿。原以为她会为了陛下瞒下这些事,却还是为了报复自己告诉了陛下。武曌看宋昭华不发一言,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你还不打算说吗?”
宋昭华也不知上官婉儿告诉武曌多少,不过看武曌仍把上官婉儿带在身边,想必还不知道房无痴的事情。那上官婉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自揭其短,肯定只告诉陛下跳崖一事装可怜。只是陛下有毒在身,自己也不能在此刻说这些事情。也罢,就让她再嚣张些时候。宋昭华自以为算无遗漏,缓缓开口说道:“属下两年前向陛下禀报婉儿从山坡上滚下受了轻伤,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当时是婉儿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受了重伤,摔断了双腿……”“你说什么?!”武曌大大吃了一惊,不由从椅子上站起来。宋昭华也愣住了,难道上官婉儿并没有说这件事?那她对陛下说了什么?
武曌一手撑桌,难以抑制内心的震惊。原来她的婉儿曾经受过这么大的苦楚。她还自以为把婉儿保护得很好呢。武曌几乎痛心疾首,那日听婉儿说“死不了”,自己还以为她只是说舍不得自己,原来婉儿真的去求死。身受重伤、摔断双腿,婉儿受这么大苦自己却连面都不露,她那时是该有多失望,怪不得婉儿会移情于别人。武曌看着也是一脸吃惊的宋昭华,缓缓说道:“宋昭华,你陷我于不义之地。”可是即使自己让她如此失望,她还是轻易就原谅了自己,对那些过往一字不提,反而在求自己原谅。到底是谁该求谁的原谅?武曌越想越激动,心潮难已,喉头一甜,来不及掏手帕,武曌伸手捂住嘴。
宋昭华就看着鲜血从武曌的指缝间涌出,顾不上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立刻封住武曌身上几处大穴。宋昭华把武曌慢慢扶到房里坐席上,缓缓把真气输入武曌体内,却发觉武曌体内毒素已经溢出五脏,蔓延全身。抑制住震惊,宋昭华用自己的真气引导武曌体内纷乱的气息平静下来。她之前就无法独自压制武曌的毒,现在更是只能干着急,眼睁睁看着武曌体内的毒加深。约莫一炷香时间,宋昭华才收掌。待气息平稳后,又起身来到武曌身旁为她把脉,果然脉息已乱。宋昭华虽然满心惊惶,面上却丝毫不露,稳稳说了一句“已经无碍了,属下扶陛下歇息一会儿吧。”便要扶武曌起身。武曌摆摆手:“你下去吧,朕自己回房。”宋昭华一想,当下最要紧是求得解毒之法,再也耽误不得了,得立刻找太医商量个办法出来,便顺从退下了。
武曌休息片刻,缓缓起身,自行洗手漱口,走出书房,来到卧房,在床边轻轻坐下。上官婉儿一头秀发铺在枕边,眼睛紧紧闭着,身体蜷缩着像个小孩子。自己一厢情愿以为只是醉酒误事,却伤得她活不下去,跳崖求死。明明摔断双腿,来到自己面前却一声不吭,仍然对自己毫无保留。就没有想过哪怕是爱自己少一点吗?不怕再被自己伤害一次吗?武曌又是心疼又是喜欢,眼泪夺眶而下,忍不住把手伸进被子里找到上官婉儿的手握着……
上官婉儿醒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晚膳。跟着侍女来到饭厅,武曌已经坐着等她了。上官婉儿笑着等侍女拉开椅子后坐下,看向武曌,却看到武曌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上官婉儿装作要夹菜,转头看向盘子,脑子飞快转动。一早就和陛下起床准备回镇子,到镇子之前,陛下还是高高兴兴的。来到这里,自己看到换了地方,就让侍卫把书从那个宅子里搬过来,然后就是沐浴,睡觉。没什么不对啊。武曌看着上官婉儿的筷子在一盘菜上停了许久,不夹菜也不挪开,知道她又神游天外了,便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她碗里。上官婉儿惊觉回神,断定自己肯定没犯什么大错。只是再转头去研究武曌的神色,还是觉得她怪怪的。武曌看到上官婉儿盯着自己一个劲儿瞧,淡淡笑道:“傻里傻气的,还没睡醒吗,快用饭。”
上官婉儿夹起鱼肉尝了一口,说道:“陛下有事情瞒着我,是朝廷的事吗?”武曌叹口气,轻轻说道:“不是我瞒着婉儿,是婉儿瞒着我才对。我在想婉儿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打算什么时候才让我知道?”上官婉儿略微有点愣神,又把今日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小抽了一口凉气。武曌抬头看向上官婉儿。上官婉儿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武曌身后,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陛下是说那本画册吗?陛下不要吃醋啦。我拿回来以后自己都没有看过,更不用说和太子妃一块看了。”画册?那又是什么物事?武曌当然知道上官婉儿想岔了,也不告诉她,等着她自己讲明白。上官婉儿看武曌不说话不回头,以为她认真生气了,忙解释道:“陛下,那时候太子妃说和我在一起不如……不如和男人一起舒服,”上官婉儿半是羞恼半是委屈,停了停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在书上看过说青楼里的人有画册可以观摩,照着做会让人舒服,所以就找了来。谁知道……”上官婉儿又停了一下,说道,“谁知道她已经和一个一直仰慕她的男人在一起了。那本画册就没用上,又让我带回铺子了。后来我搬到你那里,就带到你那里,然后又到了这里。”
武曌好容易忍着性子听上官婉儿说完,立刻把她拉到怀里,几乎咬牙切齿说道:“她怎么敢这么对你?我一定让她……”上官婉儿忙捂住武曌的嘴:“好了,陛下,都过去了。她也不是存心要伤我的,只不过确实没法子和女子一起生活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再说,上天已经又把陛下送来做补偿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若是那些事都是得到陛下的爱的代价,再难过一百倍我也能接受。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只有陛下是不能失去的。”武曌深深叹口气,紧紧搂着上官婉儿,下巴蹭着上官婉儿的头顶,低低说道:“傻气。我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哪里值得你这么对待?”上官婉儿咯咯笑着说道:“陛下对别人或许无情无义,对我可是好得很。全天下都知道我是陛下的女宠呢。”武曌想起自己来蜀地一路上听到的那些市井闲言,心中愧疚更甚。想来还是婉儿当年年少,自己趁虚而入了吧。若是再长大一点,如何能接受自己,又如何能原谅自己。自责着,庆幸着,武曌说道:“我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对婉儿,绝不再辜负婉儿。”上官婉儿嗯了一声,笑着回抱住武曌。
武曌又笑道:“既然拿来了,也别白白搁着。用过晚膳,我陪你瞧瞧里面都是什么。我会的那些都已经教给婉儿了,现在就和婉儿一起学点新的。”上官婉儿羞窘不已:“那些事怎好和陛下一起看。”武曌笑着说道:“那我就自己看好了。婉儿现在是大人了,我得更用心取悦我的婉儿了。每天都让我的婉儿舒舒服服的,可不能受一点委屈。”上官婉儿羞涩不已,伸手揽上武曌的脖子,脸埋进武曌怀里:“不许欺负我。”武曌紧紧把上官婉儿揽住,喃喃说道:“不欺负你,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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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武团儿趁着武曌正在书房和上官婉儿消闲,安排好诸多事宜,自己回房换了一身普通装束,悄悄出了门。宋昭华和她都住在宅子里,却约了她在外面见面。真是奇哉怪也,有什么事情要隐蔽到这份上?两个人躲在房里说还不够小心吗?
怀着满腹疑窦,武团儿依约来到镇上湖边东边的亭子里。宋昭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武团儿走过来,挥挥手,侍从随即退下。武团儿缓步走上台阶,来到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开口问道:“宋先生有什么事要特地跑到这里来说?”宋昭华拎起茶壶给武团儿前面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先喝口茶吧。”武团儿笑道:“我平日里瞧宋先生可不是这么自在的性子。宋先生有话还是直说吧,我待会儿还得回去给陛下张罗午膳呢。”宋昭华闻言瞄了武团儿一眼,笑道:“武尚宫整日围着陛下打转,想必忙得不可开交。可是陛下毕竟年事已高,武尚宫可有打算?”武团儿不以为然地笑笑:“怎么?宋先生这几日在宅子里查内贼,查来查去发现内贼就是我么?”宋先生长长出了口气,又像是叹气:“武尚宫大约没有想过没有了陛下该何去何从吧?”武团儿皱眉说道:“宋先生,纵然你身居高位,说话也是小心些好。”
宋昭华不再绕弯子,轻轻吐出一句:“陛下中毒已深,我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个月。”武团儿惊得瞪圆了眼睛,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瞧着陛下的身子也没多虚弱,该不会是太医误诊了吧?”然而这样的话问出来自己也底气不足。果然宋昭华说道:“这是我和太医商讨的结论。这毒就狠在只要你的心情不大起大落外表看起来便毫无异状,让你失之大意,不知不觉中取人性命。不然当日魏王明明中毒而死如何会让我们以为是害怕陛下责罚忧惧而死呢。”武团儿想了许久也没理出头绪,喃喃说道:“这该怎么办呢?”
宋昭华看着远处枯败的荷叶,偶尔有鱼从水中跳起。过了许久说道:“萧璟已经许久没有消息,太医也束手无策。我虽无解毒之法,只是觉得哪怕有一丁点的可能也不能白白放弃。”武团儿眼睛一亮,抓住宋昭华的手急切说道:“宋先生可是有什么法子?”宋昭华摇摇头:“算不上什么法子,不过是碰运气罢了。”武团儿嗐了一声,急得喉咙里几乎冒烟:“宋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拐弯抹角的。你有什么法子,需要我这里做什么,快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宋昭华点点头:“我这几日翻陛下的脉案,发现10月初三到陛下遇刺那日,脉息都比之前要好。自那日陛下在书房突然吐血后,后来诊脉那毒攻入心脉的势头似乎有一点点慢了。我问过太医那里,他们的用药没有变化。我想,陛下的饮食起居都是你在照料,你可知这些日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武团儿思索许久,说道:“10月初三是婉儿回来的日子。要说有何变化,无非是在膳食里添了几样婉儿喜欢吃的甜食。不过太医嘱咐我陛下不可吃甜食,我也暗地里告诉陛下了,听侍女说陛下偶尔陪婉儿吃一块两块的。按理说,这些不但不减轻毒性,反倒是于陛下圣体大不相宜才是啊。”宋昭华也沉默下来。武团儿问道:“宋先生既然可看过婉儿的脉案。她整日和陛下在一起,不知身子如何了?”宋昭华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说她爱陛下呢,我前些日子从侍卫那里得到消息,她和陛下跑出去以后不知和陛下呕什么气,激得陛下吐血,我看陛下的毒就是因为这件事突然加重的。可你要说她不爱陛下呢,她明明知道陛下身上的毒会传染别人的,还一点不顾忌,同寝同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武团儿淡淡笑道:“宋先生没和婉儿相处过,不了解她的性子。婉儿是个直脾气,对陛下向来有什么说什么,陛下经常被她气得直瞪眼。要说她对陛下的心意,我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我敢保证她是实心实意对陛下的。”转而又问道:“这么说,婉儿身上也中了陛下那种毒了?”宋昭华摇摇头:“光有心有什么用?得知道怎么做才是真正为陛下好才行。现在她是在害人害己。”武团儿笑了笑,恍若未闻,只带了担忧的语气说道:“我瞧婉儿和陛下这几日在一块越发没忌讳,这么说来婉儿身上的毒越来越重了……”宋昭华脑子里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武团儿后面说了些什么完全没听见,然而认真去分辨的时候又找不着了,恨得直想杀人。
武团儿连叫宋昭华几声,看宋昭华根本听不见,摇摇头。看看太阳已快到正当中,午膳还没安排,再说让陛下发现自己长时不在也不好解释,便站起来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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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武曌正在书房见洛阳来的人,上官婉儿便一个人去后院的竹林闲逛。这时蜀地已入秋,凉风习习,竹叶萧萧,阳光透过树枝散散照下来,时不时有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想起,又有混合了泥土味道的树木的清香扑鼻而来。徜徉在竹林里,上官婉儿的心一片平和,偶有所感,便吟哦起刘孝先的诗句:“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念完自己也笑起来,若是陛下在这里,大约又要皱眉头。然后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难道她刚想起陛下,陛下就来了?上官婉儿连忙转头去看。是宋昭华。
上官婉儿有些吃惊,躬身行了一礼:“先生。”宋昭华嗯了一声,缓步走到上官婉儿面前,温声说道:“怎么不叫侍卫跟着?”上官婉儿笑笑:“我对那些人没什么用,他们不会抓我的。”宋昭华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还在怀疑陛下对你的心意么?”上官婉儿连忙摇头:“没有,我很明白陛下的心意。我是说,我不会让那些人拿我做人质威胁陛下的。”转而问道,“先生来这里是专程找我的吗?不知为了何事?”宋昭华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我听太医说你从未问起过你的身子。你知道陛下身上的毒会传给别人的吧?”上官婉儿笑了笑说道:“无非是中毒或者没中毒,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若是有解药,中毒也无妨;若是没有解药,没中毒也是无用。世上的药向来是治得了病救不了命的。”宋昭华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上官婉儿:“你不怕死吗?”上官婉儿仍是笑:“宋先生知道我的,身无所长,是个顶顶没用的人。能活到现在不过是依赖陛下的宠爱而已。若是陛下不在了,哪有我的活路。”宋昭华也笑起来:“婉儿不必如此贬抑自己。在前朝后宫不行,然而当个普通人足够了。你在宫外这两年不是过得很好吗?我虽然一直派人保护你的安全,然而并未像从前那样安排人故意给你送银子。你这次出宫后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自己的。”宋昭华说完,自己笑起来,上官婉儿也微微一笑。
宋昭华和上官婉儿又往前走了一段,宋昭华开口说道:“我说呢,不怕死固然勇气可嘉,然而能活着还是活着的好。婉儿觉得呢?”上官婉儿嗯了一声,说道:“先生说得是。”宋昭华这才把来意说出口:“若是有给陛下和婉儿解毒的法子,婉儿可愿意一试?”上官婉儿又惊又喜,一时忘情,抓住宋昭华的手问道:“先生找到解毒的法子了?陛下她没事了?”宋昭华却摇摇头:“不算是法子,只是有那么几分可能,觉得可以试一下。”上官婉儿紧跟着问道:“那是什么法子啊?只要于陛下的身子无碍,我们都可以试试啊。”宋昭华伸出另一只手安慰地拍拍上官婉儿的手背,说道:“你听我慢慢道来,看看我说的可有几分道理。”上官婉儿这才惊觉自己抓着宋昭华的手,连忙放手。宋昭华边走边说道:“我仔细研究过陛下的脉案,自发现中毒之后脉息的乱象越来越明显,然而在10月初三,也就是你来之后,脉息有好转的迹象。你们那日从山里回来后,本来第一日我给陛下诊脉脉息是很乱的,第二日就便明显便稳了些,这些日子下来脉息没有往更糟的地步走。我和太医还有武尚宫都打听过了,陛下的饮食和用药都没有变化,和从前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你在身边。我猜,是陛下和你接近,那些毒从陛下体内排出到了你身上了。”
上官婉儿知道宋昭华意指为何,红了脸,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别处。宋昭华看上官婉儿果然毫无惊惧之色,心下也是佩服,继续说道:“我也飞鸽传书让洛阳的人把那个杖毙的女宠的尸身挖出来查探,发现她身上的毒并不足以致命。陛下身上的毒是她传过来的,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她身上的毒居然不致命,我想,很有可能是她在和陛下、魏王还有公主他们行敦伦之礼时把毒排了出去,以致魏王身死,陛下病重。”上官婉儿听了宋昭华一席话惊骇不已。原来那个女医做了如此令陛下难堪的事,怪不得陛下有时提起她会恨成那样。
宋昭华看上官婉儿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忍不住皱起眉头。她一早就有些料到只怕上官婉儿会不同意这个解毒的法子,要和陛下吵闹。现下看来果然如此。只是,陛下千金贵体,如何能让她拿来置气。等了片刻仍不见上官婉儿说话,宋昭华只得开口问道:“这个法子虽说不见得真的能解毒,但是试试到底没什么坏处。婉儿觉得如何?”上官婉儿抬手轻轻拂过竹叶,慢慢说道:“先生刚刚说的很有道理。我想,陛下可以试一试。先生先来和我说这些是希望我去劝陛下吗?”宋昭华轻轻松了口气,说道:“自然不是。这件事我会亲自和陛下说。我只是担心婉儿会和那些酸腐文人一般对陛下有成见。”
上官婉儿仍然背对着宋昭华,摇摇头说道:“不会的。只要能救陛下的性命,我什么都可以接受。”转而又轻轻说道,“先生,既然把毒排到别人身上就可以解毒,可否让我来做那解毒之人呢?”宋昭华也觉得自己的法子确实有些太逼迫上官婉儿了,放柔了语气解释道:“婉儿现在中毒也不轻呢。陛下的身子等不了太久了,为保万全,我想还是找些没有中毒的人来试比较妥当。婉儿放心,那些给你们解毒的人,事后我都会处理干净的。”上官婉儿也不转身,嘴角弯了弯说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理当保她万全。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们自当竭尽全力。至于我么,我是陛下的女人,怎可让别人碰触。先生说,我说的可对?”宋昭华沉吟了一番迟疑道:“若是陛下答应……”上官婉儿截断她的话:“先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是什么身份,我们怎可让陛下的颜面受损。”
这一次,宋昭华是真正对上官婉儿另眼相看了:“婉儿,我一直以为你才德平平,性情暴躁,不适合留在陛下身边。是我错了。你很懂得如何侍奉陛下。”上官婉儿笑笑,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竹林。
上官婉儿知道,在宋昭华眼里,她无才无德,不配陪伴武曌。她也不是愿意这样的。她也想像宋昭华和萧璟她们一样,做一番事情。可是,武曌早就告诉过她,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子。想要留在武曌身边,就要全心全意的依靠武曌。武曌甚至都不许她看和朝廷有关的史书。在功名和武曌之间,她只能选一个。可是,她怎么可能放弃武曌呢?她这一生,注定了只能做武曌的女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