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收尾(1 / 1)
飞霜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锦绣和顾橘徕抱在一起,她心情不错,刚刚去万安侯那里报告情况,万安侯小口抿着茶摆着手说不碍事不碍事,既然死了那便没有证据可循,不过飞霜你这姑娘心真细,真是本侯得力的助手。末了又和飞霜调笑嬉戏了一番,又许诺了飞霜以后的百般荣华富贵,飞霜心下极喜,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就连每次看到锦绣对橘徕的病态的宠爱的不适也消失了。
“姐姐,万安侯说了,晚些会托人给我们送些钱两来,好让我们在宫中打理人脉。姐姐起来吧,妹妹替你和橘徕梳妆,一会万安侯要来,可不好怠慢。”说着飞霜便上前一步,扶了一把锦绣。
可是手好像摸到了什么湿哒哒的东西,黏在指尖,飞霜这才发现整个殿内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心下惊疑,忙抬起手一看,整个手掌,全是粘稠的血液。
飞霜知道不好了。可还是下意识的将锦绣和橘徕都翻过来,两人除了要害中刀之外,又被捅了好几刀,像是杀之还不够,扔要狠狠捅上几刀泄愤。
飞霜过了最初的惊疑之后,反而显得平静了。
不过是稻草又再一次,不知道被谁折断了而已。
她也是个可怜人,出身低微,拼着命连脸皮都不要了的往上挤,希望能过上有些人生来便过的生活。她抛弃了尊严,抛弃了脸面,抛弃了安稳,像是浮萍,知道自己无力逆流而上,只求顺流而下到一个稍微美丽一点的地方。可无奈在这样的乱世里,她是如此的,命如飞蓬。
她不想哭了,她突然觉得有些累。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就瞅着这个时候,干脆收拾收拾行李,永远的离开淄南城,去城郊的小村子里,做一名村妇,远离这些权()力()中()心的斗()争,找一个脸红脖子粗的放牛郎,耗干净自己的生命罢了。皇宫内就是永远这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你握住了权柄,可是另外一个人的匕首正顶着你的后心。她也早已经学会了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哪一个人身上,因为谁都不可靠。惶惶不可终日,就算东西到手了,也还是要继续斗,继续猜疑,飞霜累了,她也是一介女流罢了,没有见识的丫鬟出身而已,甚至还被生计逼迫入了风尘,诚然,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喜欢占小便宜,被别人不齿,可是她只是机缘巧合才阴差阳错的走进权力的漩涡里,她突然害怕了,害怕哪天自己也会被当胸一刀捅死在自己的卧房里,更可怕的是,她心里知道,没有人会记得她,除非,她的父母多时不收到她寄来的钱,才会想起来吧。
静静的坐了一会,飞霜扯过平日里锦瑟用来盖膝盖的毯子,缓缓的擦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鲜血有的已经凝固了,变成暗红的斑点,星星点点的落在地上,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发现,可见看门的人已经被收买或者处理掉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再待下去说不定自己也会被连累,可是自己又能去哪里呢,万安侯那里自然是回不去了。飞霜固然是期许万安侯许诺的荣华富贵,可她自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若是锦瑟死了,只凭她一个小小青楼女子,恐怕万安侯连不见她就算是对她手下留情了,说不定还会怀疑上自己,对自己动手。
一念及此,飞霜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往外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知道,自己要赶快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起身便转身向外走,可是刚刚要走到门口,门便被一直躲在门后的一个人给关上了。
“现在才想起来要走,万安侯□□的真是不当。”一个清冽的女声,再飞霜面前响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背着光,身影瘦削,隐隐还有些憔悴,飞霜竟然觉得有几分面熟。
可是没待她想起来是谁,这个人影便抬抬手,袖子里露出一把精致的机弩,正正的命中飞霜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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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当真是雨霁王派来的?”斟寻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挤出一丝声音问道。
“斟寻公子不必担心,您看我们身上穿的便是风国雨霁王亲卫的行军服,不会有假。”
顿了顿,斟寻澈还是问道:“你们,见过承方世子吗?”斟寻澈还不知道雨霁王反水的事情,以为雨霁王仍然是顾江舟的同盟,心想既然雨霁王还在,那么顾江舟好歹也能有个照应,不至于陷入绝境。
马车内看着斟寻澈的人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斟寻公子到了便知。”
可是就在下一个瞬间,斟寻绛身亡的记忆又从四面八方涌来。斟寻澈拼了命的不去想,可是他越不想,这些他想象出来的细节就越是往他脑袋里面钻。他想象到斟寻绛一脸无辜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对他痛下杀手;他想象到斟寻绛一脸不舍,大概是还念着那个叫踏雪,或者顾朝懠的小丫头;他想到斟寻绛一脸痛苦,被死亡的恐惧攫紧。。。
“我的弟弟。。。有人说他死了,可是真的?”斟寻澈用力的吐出几个字,希望听到一些不同的答案。
可是将他带上马车的人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节哀。”那个声音那么平静,好像事不关己。
斟寻澈想发作,可是转念一想,的确,自己的弟弟死了,与他何干?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
护送他的人警觉的抬起头,手落在了刀柄上,就连斟寻澈也感受到了,空气里突然弥漫起了丝丝的杀气。
然后下一刻,马车便翻了,车马被利刃割开了喉咙翻到在地上,驾车的人被压在马下动弹几下便没了动静,车上的人,除了斟寻澈,勉力支撑起了身体想要反击,可是极细的钢丝划过了他们的喉咙,血迸发出来,糊了斟寻澈一脸。
他突然想起来在山中的那个早晨,他险些被马贼所伤,一路跑着,最后是顾江舟策马而来,救了他。那个淡定中压抑着担忧的人影,在光影下,好似一座山,挡住了能伤到斟寻澈的所有风雪。
而这一次,他不在了。
斟寻澈对死亡没有概念,可是再也不能见到顾江舟的巨大孤独包裹住了他,他急切着,想做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是一介书生,自恃空有一腔抱负,想在权力中越爬越高,自命不凡,可是却不知道被那个人深邃的眼神绊住了。
他能感到四面包围的人渐渐靠近的气息,笑笑,咬破了手指。
在衣服上,颤颤巍巍写下。
“江舟,我明了,我也是,来生见。”
诀别诗,两三行。
车窗被刀划开了,带着面具的人灰色的眼睛扫了扫斟寻澈。
“顾家大小姐说,替她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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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新王顾灵均听到太监来报,反倒有些意外。
“是谁帮了我们?”皇太后面色却没有放松,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是敌人?还是朋友?是因为有短暂的共同利益?还是也会冲着他们来?
“你退下吧。这事先不要声张 ,以免朝臣又生周折。”太监退下后,谨慎的带上了门,顾灵均转向皇太后说:“母亲,我们怎么向别人解释他们的死因?说我们不知道,恐怕谁都不会信。”
“是的,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他也一定不是跟我们一条战线的,不然不会将我们逼到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境地。”皇太后仔细思索着,喝着茶。
顾灵均也举杯喝茶,细细想了一会,说道:“母后,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我们于不义?如今也只有平波王余党可有此想法,可顾烟罗被我们禁闭,见不得外人啊?”
顾灵均抬头看向皇太后,可是皇太后掐着自己的嗓子,竟然发布出来一点声音,眼睛瞪的好像要爆出来,努力的想说什么,可是血已经从指间和七窍溢出来,顾灵均很害怕,在他眼里他的母亲从来都是端庄优雅的,可是此刻她却像极了一个心愿未了便要转世的恶鬼。
皇太后说不出话,只能空出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茶,便直直的倒了下去,眼睛都没有闭上,似是有无限的不甘。
茶!茶里有问题!
顾灵均刚想喊人,可是他的喉咙好像也突然被谁掐的死死的,发不出一点点声音,血腥的味道从喉咙漫上来,眼睛也被血盖住了,他来不及看这他日日向往的皇帝的住所的最后一眼,死状和他母亲一样,倒了下去。
伪装成太监的孟极望在殿外百无聊赖的带着,直到听到屋内两人倒地的声音,翻身跃上房顶,鬼魅一样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