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真是怕啥来啥（1 / 1）
记忆中的齐麟，总是一张视野遥远模糊的脸庞，削瘦的身躯、沉默寡言，走起路来一拐一拐……
说起来……齐麟那条腿到底是怎么瘸的？
小鹿始终想不起他的瘸脚是从几时开始。她被齐麟拒之门外后深刻思省了许久，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在逐渐偏离正常轨迹，她觉得这样的自己是有问题的，她不该继续。
所以小鹿按捺心头的不爽，没去找莹儿的麻烦，灰溜溜地返回珝院。
这些天齐珝一反常态，日日跑去主园给自家娘亲献殷勤，不必猜也知晓他背后肯定打了什么鬼主意。但人家主子的事，小鹿惯来不会主动过问，直到有一天齐珝满脸喜色地返回珝院，宣布一个大好消息。
“过几天咱们府上要办设一场鉴赏会，到时会有不少京中达官贵胄子弟到府。这可是本少爷第一次设宴，你们可要好好办事，别丢了咱们麒麟府还有你们少爷我的脸面。”齐珝一边吩咐一边摩拳擦掌兴致高昂。
底下的人无不惊讶道：“鉴赏会？”
所谓的鉴赏会，其实也是京中官宦世家子弟之间私下举办的交流宴之一。京中达官贵胄、名流世家子弟繁多，平日时常以各种名目举办一些品鉴欣赏的宴会，齐聚各家子弟，美其名是交流，实则是各方势力的巩固与笼络的场所。
像鉴赏会这种虽算不得入流，但每年都会有人提倡举办，虽是供予世家中的小小少爷们玩乐的小宴，却也有加深彼此交情关系的作用，大部分家中长辈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不会过多干预。
要说大家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一直以来府上公子从不与京中权贵子弟相交，这似乎是麒麟府一种潜移默化的规矩，所以齐珝和齐麟是在府内私设学堂听学，而齐珝除了几位表少爷，也几乎不与外面的权贵子弟来往。
不是齐珝不想，是不允许。
可许氏此举却是打破了长久以来府上定的规定，想来自从老候爷去世之后，许氏并不打算继续往昔的那些规矩下去。
齐珝可没空多想他娘的心思，这回可把他乐坏了。早前许庭生给他说过这件事后，他就一直心痒痒的，原以为说服娘亲并不容易，却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就成了，简直令人喜出望外。
齐珝兴高采烈地吩咐下人准备宴会的事，一眼瞧见站在角落发呆的小鹿，刚要招她过来，半途被蒲萤截住。
蒲萤两颊粉扑扑，兴致勃勃地拉着齐珝问：“少爷，奴婢听说过鉴赏会的，听说有好些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兽，您看咱们要不要也弄一只。”
“好是好，可是我怕娘不答应。”齐珝原本也想临时抓一只来玩，可始终没想好养点什么，而且之前他有在娘面前提及过，但看他娘的意思并不赞同。好不容易得了他娘的首肯，他可不敢得寸进尺，也就没再提要养宠物的事，反正他本身也没多大的兴致养什么小宠物，他有兴趣的是许庭生说的那只藏獒，那种大家伙养起来一定很威风。
齐珝心里琢磨着，又想找小鹿给意见。可再瞥去一眼，小鹿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自讨没趣，蒲萤又缠着他问话，渐渐地齐珝也没再将心思往小鹿身上放了。
小鹿是被雪梅叫去吩咐干活的，所幸她有借口走了，否则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齐珝，因为她在听见‘鉴赏会’三个字的瞬间彻底想起来了。
说是什么鉴赏会，简直就是一场要命的闹剧。
她怎么就记不起来呢？在她入府之前，麒麟府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便是源自这场鉴赏会。许贺林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彻底消失在世人眼中，齐麟的腿是从这里开始瘸的！
可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小鹿无从得知。她初入府时看过一叠叠资料，记述了在她入府之前麒麟府所发过的大大小小事件，太多太杂，再加上与齐珝干系不大，以致于她当时根本没有认真记在脑海中。
要是早知有重生的一天，她就是抓破头皮也要把那堆资料死记硬背牢牢记住！小鹿心里直抓狂，却无能为力，恐怕只有在经历到这段过程她才会逐渐想起，就比如现在。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了齐麟痛苦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小鹿抱头蹲地……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病？也许真的病得不轻。
风和日丽的一天，晴空万里，鉴赏会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到来。至于为什么说是万众期待，正因为是在麒麟府举办的，所以更加受人睹目。
齐珝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情绪高涨、兴致高昂，走起路来脚步也是轻快无比。
在无数人心中，麒麟府总是一个神秘又奇特的存在，不少人抱持着好奇心来到此处，除了参加鉴赏会，最大的好奇心自然就落在了齐珝身上。
此时齐珝被人团团包围，他正享受这份万众睹目当中，并没有发现周遭的纷纷私议。
从未接触过这种场面的齐珝对旁人的私下非议毫无所觉，他一脸喜色地拉着许庭生：“庭生哥，你的獒犬在哪？我都等不及了。”
许庭生神秘兮兮道：“好东西都是要留到最后登场的。”
齐珝深以为然，忙不迭点头。
“来，我带你认识我的朋友。”说着，许庭生便带着齐珝往人堆里去。齐珝是麒麟候府嫡子，又有许庭生引荐，自然走到哪都还算吃香。
当然，也许这仅仅是表面的吃香。
“这就是传说中的麒麟府主……普通……”
“好胖……都吃什么的……”
“瞧他跩上天的神情……”
“简直目中无人……”
许贺林独自站在角落远远看着，听着四周对齐珝的非议，冷眼以待。齐珝平日待在府中顺风顺水，明面上人人都敬让他，可出了这座麒麟府，真的就没人敢动他吗？未必，说到底京中权贵一个比一个厉害，不见得人人都怕了麒麟候。
许贺林冷哼一声，耳边犯嘀咕的磨牙声越来越响，他皱眉扭头，正好与一个丫鬟四目相对。
小鹿从刚才一直躲在不显眼的角落，自然听见了各种嘲讽齐珝的声音，一向护短的她恨得气呼呼牙痒痒。若不是不敢再惹事端，她非得把这些人揍死。
未来的麒麟府主岂是尔等普凡大众能随便瞧不起的？！
恰在她磨牙之际，听见耳边一声冷哼，她怒目瞪去，撞见一张熟悉面孔。
……真巧，这不是那位表少爷嘛？
小鹿立刻收敛表情，低眉垂目准备溜走，许贺林突然喊住她：“你是那天的那个丫鬟。”
小鹿大惊失色，许贺林是怎么知道那天她帮他脱围的事的？！
许贺林一脸古怪：“怎么，替你家少爷抱不平？你还真喜欢你那齐珝少爷啊？”
“咦？”小鹿一脸懵圈，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敢情她俩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他还停留在初次见面她声情并貌对齐珝倾诉爱意的印象当中，而根本不知道那天她有出手帮他的事？
也对，道理上应该不可能被发现才是。小鹿淡定了：“哦，是又怎样？”
许贺林一副不可思议地鄙夷表情：“你们候府的人眼光真是有毛病。”
要不是这种地方不方便，小鹿直想拳头相向。她头冒青筋，回以呵呵一笑：“这是你不了解我们少爷的好。”真抱歉，虽然她未并真的就喜欢齐珝，但这府上还真特么有个爱好奇特的姑娘对齐珝至死不渝。
许贺林一怔，满目阴霾。
这样就不高兴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小鹿刚想说话，肩膀突然被小肉爪一搭，随着而来的是齐珝无比嚣张的笑声：“哈哈哈，瞧见没有，这才是我的好丫头！”
“……”齐珝什么时候过来的？小鹿木着脸，见齐珝满脸得瑟，插着粗腰肢仰天大笑。
许贺林板着脸，不想跟齐珝继续搭话，转身就走。
好在齐珝没有追着继续嘲讽的意思，等许贺林走后，齐珝将搭在小鹿肩上的小爪子松开，盯着她不说话。
小鹿被他眼神震得有些毛骨悚然：“少爷，干嘛？”
齐珝撇开视线：“没事。”
不知他突如其来的闹别扭所为何事，小鹿观察了半天无果，便转移话题：“你不是跟庭生表少爷一起去认识新朋友了吗？”
话音刚落，齐珝黑着脸，粗声粗气道：“哼，我才不需要那种人当朋友呢！”
小鹿一愣，瞥见不远处的许庭生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一脸愧疚地朝这边看来，心里大抵猜到怎么一回事。齐珝的性格一惯在府内被人宠惯，人人都迁就忍让着他，他可以霸道野蛮横着走。但到了外头就不行了，麒麟候终归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候位，在这些权贵子弟眼中甚至不及有位阁老爷爷的许庭生，又怎么能够令所有人敬畏服从？有的人只敢背后私议，有的人却敢当面奚落，齐珝什么样的脾性？哪受得了这种委屈，不稍多时便一言不合。
小鹿瞧出齐珝鼓着气不高兴：“哦，既然不是朋友，那你不高兴啥？”
“谁说我不高兴了！”齐珝不承认。
“你没不高兴就对了。”小鹿点头：“他们又不是你什么人，或许今天只有一面之缘，或许将来只是点头之交，何必在意他们说了些什么？他们还指不定有你一半的好呢。”
齐珝心中触动，怔忪道：“你觉得我好吗？”
小鹿眨眨眼：“好啊。”虽然现在还不够好，将来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是、是嘛！”齐珝也眨眨眼，耳根有点发红：“我就知道。”
对于他的迷之自信，小鹿有些无语。反正齐珝突然振作起来，又有精神了。重新振作的齐珝不再蹲墙角，许庭生立刻迎了过去，两人重新有说有笑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宴会的重点时刻终于来了。
不少小公子们吩咐仆从将自家的宝贝领了出来，若说这些京中权贵世家的小小公子们能养出什么奇珍异兽，小鹿还真不信。毕竟都是些家中年幼的孩子，矜贵宝贝得很，就算真要养还得经过家中长辈的同意。什么凶猛野兽是万万养不得的，可见所谓的鉴赏会根本没啥太惊喜的看头，倒是有位小公子领了只纯白的孔雀，尾巴一抖确实惊艳。
小鹿百无聊赖地看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险些没吓掉眼珠。
真是怕啥来啥，齐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两辈子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