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独怜幽草涧边生(1 / 1)
一根金簪死死扎进了船员脖子上的死穴,他扭头想看看凶手的模样,甚至来不及骂上一句,就已经气绝身亡。
孟清浅立刻放了手,船员应声倒地,只见他双眼上翻,只露出眼白来,死死地盯着孟清浅,当真是死不瞑目。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如失了魂一般呢喃:“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萧桐飞快地挣脱绳子,冲到孟清浅身边紧张地问:“有没有受伤?”
孟清浅抬起手望着他,茫然无措地重复:“萧桐,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萧桐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别怕,已经没事了。”
孟清浅僵直双手不敢碰他,生怕把他也弄脏了,可又猛然想起那个船员的血也溅到了她身上,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很脏,立刻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想挣脱萧桐的怀抱。
“我身上好多血,好脏,你别碰我……”这声音颤抖着,带了浓厚的哭腔,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萧桐反而更加紧地搂住她:“清浅,别怕,不管有什么罪孽,我夫妻二人都分甘同苦。”
不知为何,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被他这一句话生生逼了回去,她颤抖的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腰,紧紧回抱他。只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算发生再可怖的事,也不需要害怕。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萧桐警惕地往周围看了看,两人被点穴,一人被砸晕,一人死于金簪之下,但似乎还有是哪里不对。
他慢慢松开孟清浅,轻声问:“还怕么?”
孟清浅摇了摇头,脸色还是苍白的。
萧桐想了想,还是拉着她一起走出了舱门。
甲板上浸了水,萧桐连忙顺着水渍去寻源头。原来船尾处的甲板被砸出一个好大的洞,河水一咕噜涌了进来,船帆也被放了下来,整条货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沉。萧桐立即跑去桅杆边察看,一个船员乘着小竹筏飞快地往相反的方向划去!
“有漏网之鱼!”萧桐懊恼。
是了,船上原本有四个船员,加上船长是五个人,屋子里困住了三个,死了一个,还有这个漏网之鱼。难怪他之前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怎么办?”孟清浅惊慌地问。
萧桐可不指望那个漏网之鱼会给他们留下竹筏之类的求生工具,他灵机一动,立刻冲进了小舱,拿出了船长之前丢掉的宝剑,然后挥剑在桅杆上一砍,木质的桅杆重重砸在甲板上,水花四溅。
孟清浅立刻明白他心中所想,她忙拆了绑住船帆的绳子,系在自己和萧桐腰间。甲板上的水已经漫过了两个人的脚踝,萧桐一手抱着木质的桅杆,一手搂住孟清浅:“准备好了么?”
“嗯!”孟清浅点点头。
两人紧抱着浮木,一同跳了下去。
他们在船上待了十来天,早就离开了渭河的流域,这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了,根本不知道岸在哪里,岸上又是何方,只能顺着水流不停地飘,不停地飘。河里没有食物,但幸好还有水,实在饿了也可以寻一些浮在水中的水草垫垫肚子,只是水草未经烹饪,孟清浅是不敢食用的。
两人一连在水中飘了三天,泡得皮肤都发了白,全身都起了皱皮,终于窥见了河岸。
孟清浅几乎喜极而泣,她连忙抱着浮木往岸边划,可早就没了力气,往常只需要一刻钟便能游过去的路程,生生飘了好几个时辰还没到。眼看河岸就在眼前,两人却也只能顺着水波慢慢悠悠地飘。
其实孟清浅还算好了,她自小在江南水乡长大,游惯了水的人,总归要比旱鸭子好得多,更何况萧桐这个旱鸭子背后还有伤。在水里泡了三天,只怕原本好全了的伤也要被泡烂了,她不敢想象萧桐现在的情况,只知道他从昨天开始就昏迷了,若不是有绳子绑着、有浮木撑着,只怕早就死在了这茫茫河水中。
终于飘到了岸边,孟清浅手脚并用,攀着岸边的沙土,好不容易才爬上去,此刻她只是觉得呼吸都费力,却还是撑着最后一点气力,扯住腰间的绳子,借着水的浮力艰难地把萧桐也拖上了岸。做完这一切,她已经完全脱力,一头栽倒在河岸边。意识虽然是清醒的,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仿佛一条搁浅的鱼。
此刻若是下一场暴雨,河水涨潮,那她和萧桐都只能坐着等死,但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此时非但没有下雨,反而是一片晴空万里。
这里的天气可比洛阳炎热干燥了太多太多,虽然现在已经步入了初冬,但却比洛阳的春天还要暖和。在阳光的照耀下,孟清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全身都被晒干了,身上泡皱了的皮肤也好了不少,她终于有了力气站起来。
“萧桐,萧桐!”她连着喊了几声,萧桐都没应,她有些害怕地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他还活着!
孟清浅大喜过望,用手帕沾了些河水给萧桐擦脸润唇,又等了许久他才幽幽转醒。
“你终于醒了!”这一刻,孟清浅几乎热泪盈眶。
萧桐张了张嘴,想告诉她没事,可是却发现自己连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想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却也只够力气勉强牵动嘴角。
“你别说话,先休息一会儿,等恢复了力气我们再走。”说着,孟清浅又用手帕沾了些水给他润唇。
萧桐不愿拖累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四肢几乎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却还是便道:“走吧。”
孟清浅立刻扶住他,也不敢碰他受了伤的后背,只能让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搂住他的腰慢慢挪步前行。
这里高山巍峨,鳞次栉比,却并没有多少树木,只有稀稀拉拉地几棵枯木,光秃秃的连片叶子也没有。脚下是黄沙万里,且人烟稀少,不过走了几步,就觉得又干又热,不管是与洛阳的牡丹花海还是与南国的江南水乡都有着天渊之别。
走了不远,孟清浅就看见了一个荒废的窑洞,她喜出望外地扶着萧桐进去。里面沙土沉积,蜘蛛挂网,想来已经荒废了许久,但那些积了灰的石床石桌却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我们应该到了大西北了。”萧桐虚弱地道。
“竟然走了这么远!”孟清浅叹道。只怕这次想要平安回洛阳,当真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了。
萧桐试着走几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孟清浅见他脸色发白,神情憔悴,紧张地道:“我扶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再出去看看有什么草药。”
说着,她就要扶萧桐去床边躺下,可床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角落里还有蛛网,她皱了皱眉,捡了一根树枝弹了灰搅掉蛛网,打算脱下自己的外套垫着。
萧桐想抬手阻止,微弱的力气却只够撑着他拉住孟清浅的衣袖:“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你……”
说着,他挣扎想脱下自己的外套,衣衫扯离后背的时候动作太快,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孟清浅往他后背一看,伤口涓涓往外渗着血:“伤口感染了,你坐着别动,我出去找药。”
说着,她还是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垫在萧桐身下,转身欲走时,却被萧桐扣住了手腕。
她还以为他又要逞强,皱着眉正打算批评他,却听得他道:“你自己小心。若是回来晚了,爬我也要爬出去寻你。”
孟清浅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想是被水泡得太久了,他的手竟然异常的白皙,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的好看。
注意到她的目光,萧桐有些尴尬地放了手,终于听得她道:“我知道了。”
孟清浅再次上山寻药,但可惜这里是大西北,寸草不生的大西北,哪里会有什么草药。她走遍了山头,只找到一些松球,然后又捧了一大把枯枝,直到再也拿不动了,这才折回窑洞。她又在窑洞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石罐,跑到河边洗干净了,盛了满满的一罐水带了回去。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孟清浅放下水,一边用捡来的火石点火一边说:“没有找到可以用的药材,今天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明天我再出去看看有没有人家。”
经过上次的失败教训,孟清浅已经找到了打火石的秘诀,不多时就用枯枝生好了火。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回应她,她下意识扭头一看,原来萧桐已经昏了过去,脸上一片惨白。
孟清浅忧心忡忡地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慢慢解开他的衣衫。
衣衫退到后背的时候,孟清浅停了下来。萧桐的伤口泡了水,原本结了痂的伤口早就泡发了,伤口再次溃烂,跟原本浸了水的衣衫紧紧地连在一起,再太阳晒干,布料几乎长进了血肉,要是就这么脱下来,肯定要疼死了。
想到这,她揪着萧桐褪了一半儿的衣衫,迟迟不敢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