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阳(1 / 1)
陈俊随郑方进入一所大宅院,宅院看着像是富商在沧澜县的住所,外表半点不打眼,但陈俊见往来的丫鬟仆妇都是一脸谨慎,没有半分轻佻。当下便觉得这个住所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里是附近的联络点。王爷身边的谋士要是南下,也会途径这里休息。”
郑方引陈俊来到前院一个小院子里,“陈兄以后就帮忙管着这个院子,还有东宁府内一切事务。这些是王爷在这里设下的商铺。陈兄只需要每月核对账本,和这里的官员打好交道便可。对外的身份,就是北方豪商在东宁的管事。陈兄可明白?”
陈俊点点头,管商铺,核算账本是小事,关键还是和官员打好交道,取得需要的信息。后面这点郑方没说,但陈俊能够领悟出来。
“要紧的消息,放入盒子里,火封好。这是郑成,你可以交给他,他自然有办法交给我。”郑方指点身边一个年约30,一身长随打扮的人。
郑成向陈俊行了一礼,陈俊扶起郑成的时候,手指碰到郑成手掌上的茧子。陈俊眼神微微闪了闪。
“本来是应该为你准备一个书童,但不知道你喜欢怎么样的童子,想来,还是让陈兄自己选择的好。”
陈俊点点头,郑方的意思是不会放人在他身边监视他。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现在接触的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监视一事自然没可没不可。
郑方又为陈俊引见了宅院里面的管事,又交待一番,便离开。
陈俊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有管事来请示身边的书童何时带官牙过来,给陈俊挑人。
送走了管事,陈俊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崭新的被子。思绪不自觉飞走。
刚才进门的时候,仿佛隐约听见有小童喊“爹”,那声音听着像是陈敏。
陈俊摇摇头,怎么可能好似陈敏,陈敏现在应该和范文娘一起在清河县范家才对,他们不可能也不会出现在沧澜县。
也不知道陈敏现在身体好一些了吗?有没长高了?文娘现在不知…….
眼前出现一道温柔的倩影,一双漂亮的眼睛总是温柔如水般看着自己,耳边仿佛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相公……”
陈俊捂住胸口,胸口闷得发疼,仿佛在提醒陈敏,自己曾经做过的愚蠢的事。
深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苦楚,文娘,再等等,为夫一定去接你回家。
范庭君派人把朝廷招募的夏衣衣料送过来,范文娘领人把正院一角清出来,先把布料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一天。
春日,夏荷,秋平,冬彩四个人绣勒杜鹃的工作也停了下来,范文娘把四人分成两组,春日和夏荷是能够独立起来做成衣,秋平和冬彩现在基础功夫已经打得扎实,做出来的绣品,针脚也是非常密实。
做这种朝廷招募的夏衣不需要太好的手工。只需要把一些容易破烂的位置,用双缝针密实缝好便可。四个小丫鬟被分成两组,春日和夏荷一组,两人挑起肩膀等要紧位置的缝接,而秋平和冬彩两个生手就做剪裁,和裤脚之类的不需要太精巧功底的活计。
范文娘带着四人忙了一天,四人刚刚熟悉了活计。范文娘计算一下四人的速度,刚好能够在交货期前做好,而且时间还有些宽裕。
夏衣的事情交待芸香盯紧了,范文娘把带回来的大红布料铺开,鲜艳的颜色,让人心情无端喜悦。
范文娘想,每一个待嫁的女儿也许有着期待。手指在绸缎上滑过,细腻,微凉的质感,范文娘脑袋里慢慢浮现出一副绣图。拿起碳笔,把脑袋里的图慢慢描绘出来。
如花美眷,只羡鸳鸯不羡仙,女子对婚事种种期许,通过指尖上的绣线流露。世人不愿女子谈情说爱,但是世人却不能制止女子对情爱的追求,对未来的期盼。
而这种期盼,一一落在红绢上,落在新嫁娘的绣裙上。如火般炽热的红衣,一辈子只能穿一次,穿上红衣的那一天,少女嫁为人妇,穿上红衣的那一天,一个陌生的人将从此走进心间,身到身边,陪伴一生。
当最后一笔落下,大红绸缎上已经有了细细的图案。
范文娘舒展一下酸疼的手臂,这样的嫁衣,范文娘相信,一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范文娘带着家人关门闭户,每天勤于刺绣。当孙大夫带着小童上门的时候,范文娘才发觉,原来已经过去十天。
简单说了陈敏的情况,孙大夫的意思是,陈敏现在身体没多少问题。偶尔的咳嗽,是因为体内的寒毒未清,这点是每逢春秋交季都会发生,只需要好好养着,就可以了。
“在下有一事想请夫人指点。”
“孙大夫请问。”
“我见院子里有得胜记的袋子。请问夫人夫家可是得胜记的东家?”
范文娘脑袋里一转,记起院子里的确有几个得胜记的袋子,得胜记就是这次朝廷招募夏衣其中一个承办商,自己是从他手上接下来的单子,运送布料的袋子上就有得胜记的标记。
孙大夫这样一问,范文娘有些不清楚,到底得胜记和回春堂之间有没因缘。
“我家的绣坊从得胜记手上接了成衣的单子。”
孙大夫脸上表情不变,不过范文娘还是从他眼睛里面看出一丝遗憾。
“请恕我直言,据我所知,离山所出之物,没有生丝之类的,按理说,和夫人家里的生意关系不大。”
还是变着法子想把离山要回来。
孙大夫的坚持,反而让范文娘好奇。范文娘很肯定,孙大夫一定不知道自己的打算。不过能够让孙大夫一而再,再而三打听,看来离山对于这个孙大夫真的意义不简单。
“家里有一门新的生意,还在筹办当中,眼下遇到一些困难,还没有想到解决之道。”
孙大夫立即追问,“或许在下能够帮下夫人一点小忙。”
范文娘看着孙大夫,孙大夫半点不掩饰眼中的骄傲,仿佛天下间没有事情能够难倒他一般。
“如此就要劳烦孙大夫。”
这回,轮到孙清阳有挫败感。范文娘根本不问他帮忙之后的回报,然后直接告诉他,摆明就是不相信他有解决的方法。
孙青阳咽不下这口气,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小夫人大吃一惊。
范文娘从正屋的房间里取出陶罐。从陶罐里取出各色水果块送入碗里,送到孙清阳面前。
“孙大夫品尝一下。”
孙清阳吃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错,不过似乎太酸了。
“孙大夫觉得如何?”
“太酸。”
“刚做出来的时候,味道是刚好的,但是只放了一天,味道开始变酸,现在这罐是放了三天。”
孙清阳心里想难怪。孙清阳是一个聪明人,范文娘说到这里,已经猜到她的难题是什么。
“要说保存食物的方法,冰镇是最好的。”
“这是自然的,但小本生意,冰镇耗费太多,实在承担不起。”
孙清阳心里了然,不是承担不起,是不利于生意扩张。想想也是,一年大户人家能够存下多少冰,一般都用来消暑用了,如果用来保存食物,那必然是极富贵的人家,这样的人家不一定看得上这些食物,更不要说买。
“除冰镇外,酒泡也是方法。”
“不瞒孙大夫,做这道小点心的时候,我是想着,小儿贪嘴,今日吃了苹果,明天就要吃雪梨,要么就是想两样一起吃,但是水果性寒凉,小儿不能多吃,为了满足小儿想吃水果的愿望而设计出这款水果羹。其实说是羹也不妥当,水果酱或许更加合适。我想着有一款能够用新鲜水果做成的水果酱料,当小儿想吃的时候,就能吃上一口,而不需要担心变了季节没法吃用,或者因为水果性寒冷而不能吃。酒泡固然好,但酒却不是小儿能够尝的,而且这水果酱经过酒泡后,水果的味道完全被酒所掩盖,这样做,得不偿失。”
孙清阳总算明白是怎一回事,难怪这位夫人需要把附近的山头都买下来,离山附近所出的水果,味鲜甜,如果做成水果羹或者,这位夫人说的水果酱料,料想一定很受夫人,小孩的欢迎。这门生意可以说是一本万利。既然有利可图,自然不能让别人沾手,离山所出更不能落入别人手上。因此,离山是一定不能买回去。孙清阳心里叹息。
不过这门生意要做得好,其中就有这么一个问题,保存。不解决这个问题,再好的生意也是水中花,镜中月。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只在东宁府附近售卖,但这样利润未免太低。
孙清阳想通其中的关节,又把自己知道的,能够保存食品的各色物品想了又想。
“离山山顶,有一种果子,名无患子,果青绿,而粒小。切碎酿酒,而酒无色无味。”
终究还是要用酒,范文娘心里转了几转,“这酒妇人儿童也能喝吗?”
孙清阳摇摇头,“我只在书中见过无患子的用法,自身没尝试过,不敢妄言适合妇人和小童使用。
范文娘站起来,向孙清阳行了一礼,“谢孙大夫指点。”
孙清阳赫然,“夫人放心,我会验证无患子的药性,再来告知夫人。”
“离山的地契自会准备好,但我还需要孙大夫签下一份协议,离山上的水果,不会出售给任何人。”
孙清阳深深看一眼范文娘,这个女人果决能断,聪明机智。的确是贤内助,可惜已经嫁为人妇了。
随机孙清阳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惊。不过三四次见面,自己居然对一个女子有那么高的评价,而且还产生了可惜对方已经嫁人的念头。
孙清阳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家里的老人逼婚逼得脑子不清醒了,所以才会冒出这种念头。